正如王承志预料的那样，当晚清军并没有发起进攻，而是在离甘泉庄五里外安营扎寨。
大雨对双方来说都是巨大的影响和考验，从近两百里外的大同长途跋涉而来的这批清军，自然也是如此。
倾盆的暴雨、泥泞的道路，耗费了这些清军巨大的体力，不休整一番的话，根本无力作战。
其实这种天气根本就不适合作战的。
对体力和精气神的无端消耗是一方面，还极容易因为大雨而染上风寒。
为此，西南明军都选择暂停攻势，等雨停了再说。
但如今优势在西南这边，故西南明军等得起、可以选择暂停攻势，清军却等不起，且要利用这难得的时机，主动发起反攻、以求扳回局势。
如此，才会有这支军队从大同长途跋涉而来。
而且不只是反攻右玉县的这支，山阴县、应县两处，济尔哈朗也派出了援军。
只是这样一来，清军还没正式开始作战，便已经出现了不少的非战损，大批大批的将士们因为感染了风寒、或者是饮用了不干净的生水而肠胃不服。
从大同到甘泉庄前这不到两百里的路程，病倒的将士已经超过五百，其中更有不少已经死亡。
还未开战，非战损便已经达到了十分之一。
而且清军糟糕的医疗条件，使得这种原本不算是棘手、至少在西南这边不算棘手的疾病无法得到有效的遏制，有愈演愈烈之势。
但军令如山。
这支清军的主将没得选择，只能淋着大雨、顶着伤亡，按照军令来到此处。
好在终于赶到了，再苦再难都过来了。
休整了一晚之后，军情如火之下清军没有再多浪费时间，开始有序的走出营寨、对甘泉庄阵地发起了进攻。
此时大雨已经有了渐渐变小的迹象，在凌晨时分更是停歇了几刻钟的时间，仿佛上天都知道了接下来会有一场大战，特意为双方创造作战条件。
而西南这边也是严阵以待。
从后方转运而来的十门大炮布设在数栋朝向匹配的民宅之内；
民宅不够的情况下，还手动搭建出了数栋挡雨的木屋，充作火炮的炮垒。
这雨一直下个不停，而火炮的发射药可是不能淋雨的，所以稳妥起见，挡着雨发射是最好的办法。
步兵就没这个待遇了，只是依托着甘泉庄原有的建筑和地形，修建出了许多的挡雨板，方便步兵装填燧发枪。
西南明军对战清军时最大的优势便是犀利的火器，所以这些天来，后方千辛万苦的转运来了一批火器，包括二十余门火炮、两千余支燧发长枪。
双方都为这场战事蓄力已久，所以当战事正式打响的那刻，便是分外的惨烈。
潮水般的清军踩着积水和泥泞，步履蹒跚、坚决无畏的向甘泉庄阵地冲杀而来；
甘泉庄阵地上的西南明军也是不甘示弱，十门大炮将一发发炮弹倾注到发起冲锋的清军的头上，猛烈的爆炸气浪和弹片，掀翻了一名名本就狼狈的清军将士。
“砰！”
“砰！”
“咻！”
“咻！”
“啊！”
“杀！”
火炮声、火枪声、弓箭声、惨嚎声、喊杀声，各种各样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响彻了这片天地，连哗哗的大雨声也遮掩不住；
火光、硝烟、爆炸、鲜血、尸体、刀箭、盾矛、狰狞面孔，各种各样战场上独有的事物汇集在这一刻，在厚重的雨幕中仍然令人胆寒；
宛如人间炼狱。
说起来，战争的场面，或许真正的炼狱也犹有不及吧？
这一幕，也同样发生在山阴县、应县两处。
得到了大同前来的军队的支援、尤其是得到了济尔哈朗要求反攻的命令之后，驻守在这两处的张存仁不得不硬着头皮、顶着大雨，对两城外的西南明军的阵地发起了反攻。
如果是让张存仁自己选，他自然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反攻西南明军已经有了准备的防御阵地的，更何况还是在这种雨水天气。
但军令如山，且一旁还有笑里藏刀的满镶蓝旗参领额尔德盯着呢，张存仁没得选择，只能看着一队队将士走出前几天还在西南明军的进攻下颤抖的阵地，发起这前程未卜的进攻。
当然，这打前阵的，自然又是汉人和蒙古人；
满人老爷也有一些，但都在军中任着高官显职呢，不但走在后面，还被一团团的亲兵护卫着。
“呵呵呵，莫不是雨太大，这些清狗脑子进水了？”
“真是不知死活，竟然敢主动反攻。”
“当真以为一场大雨，便会让咱们无战斗力了？”
“不过也好，这时候多来些送死的，等雨停了咱们进攻时，也就能省些力气了。”
冯双礼站在高处，透过手中的望远镜，看着远处黑压压缓缓压来的清军，有些幸灾乐祸的说道。
目前的战事情况下，西南最怕两种战争场景。
第一就是据险而守；
例如高平县战事时的黄花岭战事，便挡住了袁宗弟的广西军团第一师足足半个多月，顶着不小的伤亡才攻了下来。
第二就是平原地带机动作战；
西南这边的主要战法，还是围绕以步兵为基础，骑兵数量不足是西南这边的脉门，只有打下河套地区才能彻底解决。
这也是西南没有直接发起河南战役、而是优先打河套战役的原因。
所以，原本山阴县和应县的清军据险而守，西南明军这边啃起来还是有些难度的，起码时间会耗费更久、伤亡也会更大。
但如今，这两处的清军竟然主动放弃让冯双礼头疼的险要防御阵地、选择走出来试试自己这边防御阵地的斤两，可不让冯双礼笑的合不拢嘴吗？
做梦都没到有这样的好事呢。
“军座说的是，这些清军当真是不知死活。”
“不过军座，末将有个猜测。”
“山阴县和应县相隔近五十里，虽然中间也有咱们的兵马在驻守一二处，但空隙依然很大。”
“若是清军趁着大雨，这时候派一支奇兵直接奔袭郑家庄的话，那李都督那边怕是会有危险啊。”
“咱们要不要派队人去策应下，同时提醒一下李都督？”
冯双礼身后的一名军官，有些不放心的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