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大力？”
“倒是个霸气的名字。”
“你是何年参军的？”
粗略的看过伤病院的管理账簿后，朱至澍带着邱王妃以及一应大员，不顾病房中略显难闻的气味、昏暗的光线、充盈的呻吟，亲自下到病房中、探望在此医治的伤员们。
此时的朱至澍正坐在病床前，亲切的对一名失去了右臂、左肩膀处还包裹着厚厚的纱布的伤员问道。
“启禀殿下：”
“小人是在崇祯十八年（1645年）加入殿下麾下的。”
“小人原是云南布政使司旧军一员，后黔国公投效了殿下，云南布政使司旧军便尽数被改编。”
“其中多数因不符合殿下新军的要求而被裁撤，小的也是在考核的时候卯足了劲、拼了吃奶的力气，这才得以留下、加入殿下的麾下、为殿下四处征战。”
石大力看到蜀王殿下亲自和自己说话，激动的难以名状，挣扎着便要起身给朱至澍和邱王妃磕头，但却被眼疾手快的朱至澍按在了病床上。
“免礼免礼，老实躺着。”看書溂
“你为了国事伤得如此之重，这礼，免个几次也是应该的。”
“按时间推算，你也是本王新军中的老兵了，那便和本王说说，你参加过哪些战事吧？”
一番挣扎，石大力累的脱力，这才老老实实躺在病床上，额头上已经因为剧痛密布汗珠。
但脱力归脱力，石大力却是执拗得很，无法起身行大礼得情况下，依然奋力的抬起肩膀也受着重创的左手，对朱至澍行了个郑重大力的捶胸军礼。
本来西南明军的捶胸军礼应当是右手捶胸施展的，但石大力的右手已经齐肩而断，只能用仅剩的左手了。
却也不显得突兀和不伦不类，反倒更让人觉得铁血和敬仰。
“殿下乃是西南的救星、乃是大明的救星、是天神降世、真龙天子，小人的大礼有何受不得？”
“如果不是殿下对旧军进行改编，小人在云南怕是没被饿死，也死在了那些生番蛮夷的手上，哪会像现在那般打的生番蛮夷温顺乖巧、一家老小十几口也过的丰盈舒心、还添了两个大胖小子？”
“这都是殿下的恩泽，小人无以为报，唯有在战场上奋力杀敌，方可报答一二！”
“小人前后历经陕西战役、山西战役，帐下敌军头颅九颗，其中更有一颗乃是真建奴的！也就是加入的晚了，没赶上交州战役；”
“而又离两湖太远，没能在收复两湖中漏次脸；”
“又因为旱鸭子一个，属实怕水，北征军团也没报上名，桩桩件件都是抱憾终身的憾事。”
“如今小人伤成这样，这些遗憾是没有机会弥补了。”
“殿下对小人的天大恩泽，小人也是没有机会亲自偿报了。”
“不过殿下放心，小人已经有两个儿子了！”
“等那两个兔崽子也长大成人了，小人便让他们也报名参军，继续为殿下征战沙场、任凭殿下驱使！”
石大力越说越是激动、越说越是遗憾，热泪不争气的从两颊滚滚而下，挣扎着又要起身给朱至澍磕头。
以前大明的旧军说是旧军，但自己这等不是将领的家丁亲信的士兵，说是将领的奴隶还差不多。
经常饥三顿平两顿饱一顿不说，但凡上阵打仗却是第一批送死的炮灰。
几年下来，石大力身边的袍泽是死了一批又一批，连自己的家人都饿死了两个，凄惨至极。
要不是身为军户、还有好几口家人苟活于世，石大力是真想干脆入寇算了，好歹活得没这么憋屈。
没想到这一切都因为黔国公沐天波主动投效蜀王而得以改变。
只是这一切都太过于短暂，好日子还过了几年而已，自己就身负重伤，这伤势，必定是无法重新回到军队中效力了；
也就意味着自己那才刚刚有声有色的家庭失去了顶梁柱、失去了收入来源；
同时也意味着，殿下的恩泽，自己这辈子是报答不了了！
对未来生活的绝望、对无法报效殿下的沮丧，让石大力这名在战场上屡立功勋、斩获不少的勇悍军士忍受不住，流下了热泪。
“好样的、好样的！”
石大力的一番自述，让朱至澍极为动容，紧紧的握着石大力的左手，眼角也泛起了泪花。
“你是好样的，有你们这样的将士，是本王的福分；有你们这样的将士，是大明的福分；有你们这样的将士，我大明必将世代昌隆、无惧任何风雨！”
“你也且放心、且安心养伤恢复。”
“本王和大明都不会弃尔等于不顾的，除了该有的赏赐、抚恤和奉养之外，等你伤好了，退伍军人管理司的人，也会给你安排一份适宜的差事，让你能继续养家糊口。”
“你的两个儿子，回头也送到学堂上去上学。”
“以后打仗，和你一样光有一身蛮力可不行，学问也很重要呢，越有学问的人，这打仗的本事就越高。”
“这是本王对你的承诺，若是以上哪点没有做好，你亲自去王府找本王，本王狠狠的治下面那些办事的人的罪过！”
朱至澍斩钉截铁的保证道。
赏赐、抚恤、奉养、适宜的差事、子嗣入学。
这是西南对于在战场之上负重伤、或者直接战死的立有大功的将士的特殊福利，由退伍军人管理司统筹负责。
这项制度目前还处于摸索和实验阶段，并不是那么的完善，很多细节方面还需要继续强化。
例如子嗣入学这块。
因为小学、中学的数量还不是很多，招生数量有限，名额很是抢手，所以小学、中学由府学推广至县学，已经是很有必要，已经提上了议程之中。
而经过朱至澍的安抚，石大力的情绪也平复了一些。
虽然对朱至澍的感恩戴德更盛、眼中的热泪也是擦了又流、流了又擦，但已经能和朱至澍好好的说上几句话了。
朱至澍这才知道。
这石大力原来是名骑兵，是在陕西战役潞安盆地战事中负的伤。
挥舞马刀的右臂被直接砍断、左肩膀也挨了一刀。
若不是肩膀处有甲胄护着，只怕就是直接没入胸腔了。
“不过小人是真没亏！”
“小人四枪，起码干掉了两名鞑努！”
“拼刀子的时候小人也是一点没怂，保底一换一呢。”
“说起来啊，督军司不地道，这手枪打死的人督军司的人不认啊！不然小人帐下的贼军人头，起码还得再加四五个呢，可惜了了！”
说起这事，石大力便是一脸的遗憾和委屈，气的直锤床板。
“哈哈哈……”
引得朱至澍和一众大员们，发出一阵阵爽朗的大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