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刻钟后，军阵终于列成。
小平阳没有来宾那个地势，整体上是平原地区，虽然选择的阻击地点已经是在两片小山脉之间了，但南下的道路还是很宽广，没法全部堵死。
所以只能分别列成许多个较小的军阵，尽量铺满整片空间，给经过的孙可望军造成尽可能大的杀伤后，再交给己方骑兵处理尾巴。
于是，30个蜀军步兵方阵，每4个一组，组成了8个更大的空心方阵，军阵中还夹杂着一门门大炮，前面放着众多的木制简易拒马；
而大型空心方阵之中，还夹杂着2万李定国的步兵组成的10个大型圆阵，摆出了长矛手在前、刀盾手在后、弓箭手在更后传统防御阵型。
虽然李定国军队的圆阵不如第一师的空心方阵，但也能起到堵路、杀伤敌军的目的了。
近四万人，分列成了一个18个大型的军阵，堵在了孙可望南归南宁的道路中间，就这还没填满，军阵与军阵之间，留着上百米宽的通道。
而在这四万人军阵的后面，则是先孙可望到达的冯天纵、刘文秀的八千多骑兵。
加上留在这里的刘文秀一千余骑，基本又凑足了一万骑。
只等有骑兵绕过军阵后，则冲上去厮杀，确保不走脱一骑。
也幸亏多了李定国和刘文秀的两万人，不然还真的布不了这么大的阵。
军阵列好不久，一队哨探飞速赶回，带起一阵烟尘。
孙可望，来了！
果然，很快地面就传来有节奏的震动声，一万多骑同时踏地的声音，如同惊涛骇浪、排山倒海，大地都为之颤动。
可能是纵横东西十余载的傲气、也可能是因为被高高耸立的李定国的帅旗扎了眼、恼了心。
孙可望是人狠话不多，直接挥军发起了冲锋，根本就没打算停下来和朱至澍这边交流什么的。
仿佛视眼前多达四万的蜀军如无物，忘记了在来宾冲李牧虎的第二师时吃的亏。
果然，仇恨使人盲目。
“敌军距离五里。”
“敌军距离四里。”
“敌军距离三里。”
“放！”
听到高处站立的观察手报告孙可望的骑兵已经进入了射程之内，秦翼明手一挥，升起了火炮射击的令旗。
20门标准1644式55毫米野战炮首先炸响，然后是佛朗机炮、虎蹲炮、火绳枪。
甚至李定国军中的弓箭手，都加入了攒射之中。
密集的火力之下，孙可望的骑兵如同饺子一般簌簌而落。
但是，临阵不过三箭，换成火绳枪也差不多，火炮那就更慢了。
所以顶着密集的火力，孙可望军还是冲到了蜀军的阵前，但是迎接他们的又是第二道难关——拒马。
蜀军这种分列的军阵的确很大，但也只占住了一部分的通道而已，仍然有许多通道是可以走马的，而且不算窄，阵与阵之间差不多相距一百米左右。
二三十骑可以从中并排通过，但一万大军都要一次性通过就不现实了。
所以孙可望的大军仍然要冲蜀军的军阵，只是不用冲击步兵方阵，只要从通道中穿过就行。
就好像是一个放大了好几倍的步兵空心方阵集团。
但蜀军也不傻，为了迟滞孙可望骑兵的通过速度，在这一百多米的通道中放置了不少的拒马。
而这一次，可没有步兵来帮他们砍掉那些拒马了，只能他们自己来。
所以好不容易冲到阵前的孙可望骑兵，只能停下速度，四下劈砍起拒马上面的绳索。
虽然这一停顿，会受到来自于左右的蜀军火绳枪的射击，但是没办法，只能顶着伤亡做，路一定要打通！
在孙可望军不顾伤亡的拆解下，一架架临时赶制的拒马或被拆成原木、或被推到了一边，几条通往南宁的生命通道终于陆续被打通。
而这个时候，孙可望的一万多骑兵，已经伤亡了超过三分之一。
看到停滞的骑兵冲锋阵营再次开始移动，知道通道已经被打通的孙可望大喜。
拔出腰间的马刀，向着蜀军军阵的方向，斜斜的劈了下去。
“杀！”
孙可望面目狰狞的喊出这句口令，然后一夹马腹，亲自领军发起了冲锋。
最后一批未加入冲锋的孙可望骑兵也全部出动，向着蜀军军阵压来。
大炮仍然在轰鸣着。
射程较远的新式野战炮和佛朗机炮，专门压制较远处的骑兵；较近的虎蹲炮和火绳枪、弓箭等，则不断将近前的骑兵射落下马。
反倒是长矛手事情不多。
通道够宽，只要拆掉或者拉开拒马就能够冲出去，孙可望的骑兵也不傻，犯不着冲阵。
所以除了一些瞎眼的骑兵冲到阵前需要动动手之外，基本上长矛手就是起个警戒作用。
随着时间的推移，陆续有孙可望的骑兵冲过了这个庞大却分散的军阵，但还没等他们为逃出生天而感到喜出望外，便看到了朱至澍给他们安排的第三份惊喜。
足足一万蜀军骑兵，在军阵后方严阵以待！
“杀！”
看到有骑兵骑兵冲出了军阵，冯天纵点了点头，一名蜀军的骑兵团长拔出马刀，带着自己的一团骑兵，向着冲出来的那支骑兵发起了冲锋。
想跑，没那么容易！
然后是第二支、第三支、第四支......
同时，一面巨大的旗帜在冯天纵的背后升起——投降免死！
每一支冲出蜀军步兵军阵的孙可望骑兵，都以为自己已经冲出了一条生路，然后无一例外的，都被步兵方阵后面的骑兵堵住了。
把骑兵放在最后，没有一开始就和孙可望的骑兵对冲也是朱至澍的示意。
步兵便宜、骑兵金贵，还是放在最后查缺补漏、做最后一道保险好，放在最前面和孙可望的骑兵对冲，那巨大的伤亡能把朱至澍心疼死的。
厮杀声和炮火声，笼罩了整片原野。
小平阳这个原本不知名不起眼的地方，也不知道自己就这样走进了历史的舞台。
孙可望也不知道，自己会这样落幕。
为了不引起重视，他和亲兵，都特意换上了一身和普通士兵差不多的甲胄，在发起冲锋后，更是连帅旗都没打。
混杂在铺天盖地一般的骑兵中的孙可望，和其它的骑兵一样，变成了毫不起眼的那一个人，除了他身边聚拢护卫的骑兵比较多之外。
但这支比较密集的骑兵流，也引来了火炮的重点关照，被一层层的削弱、一层层的削薄，直到冲进通道后，已经和别的骑兵队伍没什么分别了。
但要冲出这条逃生通道可不容易。
18个大型的军阵可都是长满了獠牙的。
蜀军的火绳枪、李定国的军队的弓箭，不断的将通道内的骑兵射落下马。
孙可望身边护卫的亲兵也越来越少，直到就要冲出通道的时候，孙可望身边，已经再没有一名亲兵。
但孙可望很兴奋，他看到通道口了，只要冲出去就是活路、就是南宁、就是自己东山再起、反败为胜的希望。
他甚至已经看到了南宁城墙上热烈欢迎自己的将士和百姓；甚至看到了那敢于抛弃自己，被自己五花大绑、开刀问斩的汪兆麟；甚至看到了李定国、刘文秀，还有那个蜀王，一起跪在自己身前求饶......
然后他觉得自己胸口一疼，眼前的场景，瞬间如水泡一般幻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