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至澍又是被城外震耳的战鼓声吵醒。
他醒来的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枕在自己肩膀上熟睡的邱王妃。
邱王妃睡的很沉、很甜、很润、很诱人。
朱至澍很想在邱王妃带着略微笑意、泛红的双唇上印上轻轻一吻，却又怕吵醒怀中的佳人。
但自己又不得不起来，因为，新的一天的大战已经开始了。
今天是八月十二，朱至澍来到成都城的第五天。
在朱至澍看来，经过昨晚的再一次失利后，气急败坏的张献忠必然会恼羞成怒的强攻成都城，以祭奠昨晚被官军歼灭的数万大西军将士；
而且，按照预估，明日，秦老夫人和左良玉，就将兵临成都城下。
也就是说，今天张献忠还拿不下成都城，那他就再也没机会了。
所以今天是成都城被围的最后一天、也必将是这五日来最凶险的一天。
朱至澍一定要去前线看着，不然他不放心。
“啊......”
刚想轻轻的推开靠在自己肩膀上邱王妃的头，却没想到一动，邱王妃就醒了过来。
“殿下您醒来啦，臣妾这就服侍殿下更衣。”
“不用，你再多睡一会吧。”
但邱王妃却没有听朱至澍的，而是麻利的钻出被窝，取过朱至澍几件新的衣服，开始给朱至澍更衣。
“殿下，昨晚您都没有洗漱就睡着了，是否需要先洗漱一下再穿干净衣裳呢？”
“不用，直接换吧，还赶着去城墙那边呢。”
“脏衣服穿了一天了，是有点腻腻的不舒服。”
“好的。”
邱王妃体贴的没有多问。
男人嘛，就该以天下为重，尤其是这个时候的朱至澍。
谁让他是川蜀之王呢？
“那还在府内用早膳吗？”
“不用，准备些烙饼吧，我路上吃。”
“好的......”
在两名侍女的辅助下，邱王妃很快便给朱至澍换好了衣服。
一件全新的明黄色正龙亲王袍、一顶全新的明黄色九制皮弁（bian，第四声，明代亲王的一种帽子），浑身上下干净利索、气度不凡。
“爱妃，等孤回来。”
朱至澍抱了抱邱王妃，在她雪嫩的额头上轻轻一吻，然后便在邱王妃不舍的目光中转身出了寝宫。
上马的时候，下人递上几块烙饼，朱至澍接过后翻身上马，一边吃着、一边在护卫的簇拥下向东城墙奔去。
最后一战，最激烈的地方必然还是适合大规模进攻的东城墙，南北城墙虽然估计也会有场有别于前两日的恶战，但因为地形的原因，人数不会很多。
“对了。”
“让秦指挥使随时做好准备，必要时征调新军增援。”
“是！”
一名传令校尉拨转马头，向着新军的军营奔去传达朱至澍的命令。
经过几天的奔波，朱至澍的马术越来越好了，现在胯下的战马一路小跑，朱至澍也不觉得恐惧，所以没过多久，一行人就来到了东城墙。
刚到东城墙下，城头上的红夷大炮便响了起来。
这个接近两千斤的金属怪兽，将重达十多斤的金属弹丸砸出七八里地，不知道该说是准确呢，还是瞎猫碰着死耗子，命中了大西军的一架投石车。
将这架投石车连带着十几个操作手轰的稀碎。
大西军还是老一套的五个模块。
驱赶着民夫在前吸引火力，以及掩护着先头炮灰部队抵近架设云梯和攻城车；
再之后则是身披双甲、甚至是三甲的精悍先锋；
更后面才是大部队，只待先锋撕开口子后便一拥而上；
最后面则是数千的骑兵，既是遮断战场的机动力量，也是主将督战的亲军。
这一次在亲军阵中的大旗，是一个大大的“孙”字。
旁边还有“大西”、“平东将军”等旗帜。
由此可见，今日担任首攻的，正是昨晚被冯天纵一把火烧了云梯，没能登上城墙的孙可望的平东军。
孙可望作为张献忠义子中的长子，实力比艾能奇强不少。
艾能奇的定北军，满打满算也就三万出头，但是孙可望的平东军，兵力已经接近五万，是大西军中仅次于张献忠本部的一支力量。
许是昨晚辛苦一晚上却啥也没捞着憋了火气，所以孙可望争取到了这个首攻的机会，誓要拿下成都城。
用成都城百万生民的性命，祭奠折戟在成都城中的艾能奇。
当昨晚艾能奇全军覆没于成都城，自己都身陨其中的消息传回到大西军大营的时候，张献忠一个踉跄（liang、qiang，第四声、第四声），差点没站稳。
四十多岁、正值壮年的他，在孙可望的眼中，竟然有了丝迟暮之气。
虽然之后张献忠大发雷霆、许诺拿下成都城三日不休刀，那暴戾的模样，仿佛刚才的迟暮是孙可望看花了眼。
但孙可望这种自负的人，宁愿相信全天下错了，都不信是自己错了。
所以心中的本来就隐隐有的念头、现在更是旺盛了几分。
“做个义子，哪有做老子爽快？”
孙可望一口唾沫吐在泥地里，拔出腰间的腰刀，斜斜的向着成都城一指，大声下令道：
“进攻！”
......
城外的平东军，在红夷大炮和投石机的交锋中，伴随着隆隆的战鼓声向城下推进的时候，朱至澍正坐在老位置上，一手翻着昨晚的战报、一手拿着两个烙饼。
“斩首两万一千余、缴获战甲两万一千余、刀枪无数。”
“阵斩贼兵定北军主将艾能奇，及其下副将两人、参将四人、游击将军二十人......”
“我军阵亡一千八百余人、负伤两千六百余人......”
朱至澍一边看着这份战报，一边心里头估算着：
“这么说的话，前前后后，你已经在成都城阵亡了接近五万将士、还给成都城送来了宝贵的三万多具盔甲、刀枪无数。”
“张献忠，你还真是当代运输大队长啊，莫不是看我初来乍到送礼道贺来了？”
“不过你也太小家子气了，送点大炮什么的来多好啊。”
“你已经在成都城折损了四分之一的兵力，时间上更是只剩下今天了，你还有多少力气？”
“虽然我这边也伤亡过万，但是我背靠坚城、民多粮足，手上也还有三万多的将士和更多的新军、护卫，更有你送来的那么多盔甲。”
“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等我缓过来，就该我去找你了哦......”
朱至澍合上手中的军报，微微的眯起眼睛，听着城外越来越近的大西军喝骂声，内心一片平静。
“守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