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标道：“尔等女真人，生于白山黑水之间，饮冰卧雪，寒江采珠，丛林搏兽，缺盐缺铁，更缺粮食布帛。在孤看来，是相当辛苦的。现在，孤想你们一句，如果我让你们离开女真故土，向其他地区迁徙，你们可愿意吗？”
“愿意！傻子才不愿意！”
刘怀义，也就是东海女真的达乙麻赤，心机最少。朱标话音刚落，他的话语就脱口而出。
他说道：“白山黑水，是女真故土没错，但这地界太冷了，我们也不愿意待啊，这不是没办法吗？谁肯把自己的土地，让给我们？如果，殿下赐予我们土地，让我们迁去其他地方，我们真是求之不得！”
“呃……”
其他酋长却像刘怀义那么单纯，他们想的更多。
“太子殿下的意思是……迁徙？”童挥厚面露难色，道：“我们倒不是不愿意迁徙。但是，女真三大部的人口加起来，没有五十万，也差不了太多。这……五胡之乱殷鉴在前，太子应该不会让吾等聚族而居吧？如果成百上千部的分散开来……恐怕小民无知，难忍骨肉分离之痛啊！”
赵尽忠（塔刺赤）道：“还有，吾等离开了白山黑水，又该以何为生呢？说实话，白山黑水之间，虽然酷寒贫瘠。但是，吾等会打猎，会捕鱼，能采珠，尚能自给。太子若将我们迁到他处，无论是种田，还是做工……恐怕我们这些粗人都做不来啊！”
他们的担心，当然有道理。
当初，汉末天下三分，又全归于晋。连绵战乱后，中原人口极度缺乏，晋朝引来“胡人”定居。这些“胡人”的内迁，乃是整族迁移。他们既受晋朝管辖，又听自家酋长的吩咐。终于，八王之乱后晋室衰微，诸胡乱华，神州陆沉！
可以想见，朱标只要不是傻的，就会吸取晋朝前车之鉴，将女真诸部分散开来。
五十万女真人，很多吗？不多！大明现在总共有十三个行省一千二百多个县，每个县分几百个女真人，多什么多啊？能掀起什么风浪来？
不过，到了那时候，眼前这四大酋长没有了部民，又能值几个钱？
还有最关键的，时间久了，几百女真人怎么保持自己的语言、文字和风俗？恐怕不足百年，女真人作为一个名族，就彻底消失在历史的长河里了。
说到底，女真人也是阔过的。当初，完颜阿骨打崛起，建立了大金，吞大辽，灭北宋，压蒙古，威风赫赫。现在，女真虽然是落魄了，但也是有自己的骄傲的。
如果朱标执意如此，四酋长虽然不敢不听，但内心中肯定会相当不愿意。
当然了，这番理由，没办法拿到桌边上来说。童挥厚也只能笼统的来一句“难忍骨肉分离之痛”。
另外，女真人何以为生，也确实是问题。
让习惯了捕鱼狩猎的女真人们，去种田养猪，去工厂做工，实在有些难为他们了。仓促推行，指不定会出什么乱子呢。
朱标却微微一笑，道：“哪里，尔等多虑了。孤的意思，绝不是让尔等分为无数小部，老死不相往来。这样，就是你们四个人了。女真分为四部，在你们的率领下，分别进行迁徙如何？”
“分为四部？那……那敢情好啊！”
四大酋长松了一口气，面露欢喜之色。
总数五十万左右的女真人，分为四部，每部在十万左右，已经拥有了一定的凝聚力，就不必太过担心被同化的问题。这比他们之前的预想，要好上太多！
而且，向其他地区迁徙，本来就是女真人的愿望！
四酋长没想到的是，还有惊喜！
朱标继续道：“我大明，制定了《大明藩王律》，尔等是知道的吧？”
“吾等听说过。”
“听说过就好。孤这三位兄弟，二弟长安郡王朱樉，三弟晋阳郡王朱棡，四弟燕蓟郡王朱棣，都有开疆拓土，成为朝廷亲王之心。他们打天下的时候，手下需要精兵猛将。坐镇藩国的时候，更需要鹰犬爪牙镇压四方。所以，孤准备，让尔等其中的三人，分别率所部，追随孤的一位兄弟，开疆拓土，建立藩国。尔等以为如何呢？”
“我们总共是四个人，那另外一人……”
“另外一人，就暂时归孤直辖。毕竟，孤不仅有兄弟，而且会有儿孙。孤总得给自己以后想开疆拓土的儿子，留些本钱不是？”
“殿下英明啊！”
“愿为诸位王爷开疆拓土，效犬马之劳！”
“论起耕田做工，我们女真人可能不行。但是，论起打仗来，我们女真人，绝不落人后啊！！”
“还是太子殿下懂我们女真人！我们女真人是天生的战士，殿下这样用我们，就用对了！愿为殿下效死！”
……
朱标话音刚落，大帐内一片欢腾。
这些白山黑水中长大的女真人，最擅长什么？
不是种地做工，甚至不是渔猎采珠，而是刀尖上舔血，征战，杀戮和抢掠！
即便他们内部，东海女真，都把建州女真和海西女真抢劫杀戮的没脾气。如果没有朱标改变历史，用不了几十年，建州女真和海西女真，就会实在受不了东海女真的杀戮和抢掠，进行迁徙了。
现在，朱标却是让他们，把这抢掠征战杀戮的本事，不用于对付同族，不用于对付强大的难以战胜大明，而是用于周边那些异族，他们将用这身本事，为自己换取富贵，为大明开疆拓土！
简直太对他们的胃口了。
而且，纳哈出觉得控制不住女真人，给女真人武器装备扣扣搜搜的。以大明的实力，却没那么多顾忌。
想想刚才的锁子甲吧！
想想那犀利的长枪吧！
全副武装的女真战士们，拥有了这么好的装备，还有强大的大明的后勤支持，去沙场上换取富贵，将是什么光景？
简直想想都热血沸腾！
还有最关键的。
朱标此举，的确解决了女真人的隐患。
从本质上讲，朱标这是将近五十万众的女真人，分为了四个部分。每个部分，男女老幼加起来，也就十万人左右。这么点人口，又和其他部分分隔了成千上万里，也就是能保持自身的风俗习惯罢了。想掀起什么风浪来，是不可能的。
而且，打仗是高风险高收益的活儿，是要死人的！所以，即便以后不断的繁衍生息，在不断征战的影响下，各部女真的人口也不会太多。
总而言之，朱标这个安排，无论对大明朝廷还是对女真人来说，都是个不错的选择。
非但如此，这让四大酋长想到了一个词儿“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
华夏和女真之间的恩怨，是相当复杂的。既有当初“靖康之变”的滔天血仇，也有金朝末年女真人受到的惨烈报复。宋朝皇帝明知唇亡齿寒的道理，但宁愿国破家亡，也要带着金国一起上路，在太庙供奉上金朝皇帝的头颅。
现在，就让这些恩怨，全部了结吧。
一切向前看！
跳出这番天地，看向整个寰宇！
虽然是一起“开疆拓土”，但是和“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的意思是一样的。
和外面的众多异族比起来，恩怨纠缠的女真人和华夏人，又变得非常亲密了。
双方合力，征战天下！
女真人将成为大明帝国锋利的四把尖刀，开疆拓土。大明帝国将成为女真人的坚强后盾，建功立业。
……
……
之前四大酋长被赐予了汉家名姓，现在又有了合力征战天下的约定。大帐内的气氛，自然又欢快了许多、
当然，现在还有一件事情，悬而未决。
那就是，四大酋长，分别跟随谁呢？跟随朱樉、朱棡、朱棣，还是朱标，对这四大酋长来说，可是天差地别！
别的不说，就说以后的居住之地吧。
用脚指头想想也能知道，朱标肯定会给他的儿子，一块最丰美的土地。
还有，难道女真人就能只局限于女真内部？格局小了！如果直属于朱标，哪天入了朱标青眼，出将入相，成为大明帝国的豪门也未可知啊！
“太子殿下！”
终于，童挥厚忍不住问道：“我们四人以及所属的部落，到底谁追随您？又是谁，追随长安郡王、晋阳郡王和燕蓟郡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