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
一声沉闷的爆炸在马三顺周围响起，火药气浪卷起被弹片撕碎的泥土和枯枝，劈头盖脸的袭来，将本就脚下发软的马三顺直接掀翻在地。
“马哥……！”
正蹲在不远处还击的老梆子看到这一幕，大惊之余赶紧冲了上去，用力将地上的马三顺扶了起来。
“醒一醒，马哥……马哥。”
在摇晃中缓缓醒来，马三顺苦笑了一下。
“没事的，就是身上没劲，一下子被吹倒了。”
恰在这是，五名幸存的土匪也退到了二人身边。
“三当家的，兄弟们没子弹了。咋办？”
老梆子闻言从自己身上胡乱摸了一番，随即叹了口气。
“我身上也没了……。”
“对了，咱还有这东西！”
突然想起了什么，老梆子赶忙从后背上扯了一下，拿出了两枚乌黑的手榴弹。
“三当家的，小鬼子枪声停了……。好像，好像不打了……。”
摸了摸手里冰凉的弹体，感受着铸铁传来的寒意，老梆子眯着眼睛仔细看了看身后的位置。
忽然间，他猛的意识到了什么。
“狗日的……小鬼子一定是知道咱们没子弹了，想要活捉了咱们呢。”
听到这里，一名满脸疤痕的土匪脸色一紧，直接扔掉了手里的空枪，毫不犹豫的拔出了腰间的匕首。看着老梆子，他面带决然的说道：
“奶奶的……人死鸟朝天，老子早他娘的就活腻了。一会小鬼子上来了，兄弟就先走一步了。”
“刀疤……好样的，有种。”
虚弱的看着满脸伤痕的汉子，马三顺努力支撑着坐了起来。
将手中的驳壳枪递给老梆子，马三顺将对方手里的两颗手榴弹拿了过来。
“枪里还有十发子弹……老梆子，最后听哥一句话，带兄弟们赶紧撤，我留下来吸引鬼子。”
听到马三顺这麽说，周围几个土匪顿时急了。
“三当家的，要走一起走，要死一起死！”
围拢过来，几人都是态度坚决，丝毫没有逃走的意思。
见状，看着面前几个重情重义的手下，马三顺感动之余惨然一笑。
“好……好兄弟。你们有这句话，哥哥心里就够了……。”
说到这，马三顺突然拉过了身边的汉子。
“老梆子！带兄弟们快走，算哥哥我求你了行不？”
眼见对方还不肯走，马三顺情急之下突然将一颗手榴弹打开了保险，直接拉出了引线。
“咳咳咳……，快他娘的走！不然我现在就炸死自己！”
这一下，周围几个土匪都是大惊失色。
“老梆子……。”
就在这时，旁边的刀疤脸不声不响的将老梆子拉倒了身边。
看着对方的眼睛，刀疤脸几乎是一字一顿的说道。
“老梆子，马哥就拜托你了……。嘿嘿……你们要是出去了，记得逢年过节给兄弟们烧点纸。”
话闭，刀疤看着疑惑的马三顺拱了拱手。
“马哥，兄弟先走一步了……。”
嘭……。
毫无预兆的，刀疤脸一记手刀打在嘞马三顺的勃颈上，直接将其打昏了过去。
小心的把对方怀里的手榴弹拿过来别在裤腰带上，刀疤转手就抢过了老梆子的驳壳枪。
“兄弟们……还记得咱们在关老爷面前发的誓不？”
“记得！”
“咱们兄弟的命是谁给的？！”
“马哥给的……！”
听到刀疤的话，其余四个幸存的土匪纷纷异口同声的回应道。
闻言将怀里另外两个手榴弹分给其他人，刀疤最后看了一眼双目通红的老梆子和昏迷的马三顺，咧嘴一笑。
“先走一步，保重……。”
……
枪声和爆炸声中，老梆子背着马三顺，头也不回的朝山谷外全力冲了出去。奔跑中，无声的泪水从眼眶里甩出，洒进了大地。
……
山谷外，随着树林中的枪声和爆炸声渐渐停息，山谷两侧特务营和二连的阻击阵地上的枪声反而再次密集了起来。
听到这，赵世勋看了看怀表，发现已经过去五分钟了。
望了望两侧战斗越发激烈的山脊，赵世勋眉头紧锁，知道不能再等下去了。
就在他犹豫要不要离开的时候，两个八路军战士先后从两侧的山脊跑了下来。
果然，二人先后送来了同样的命令，特务营和二连弹药已经不多了，正在交替掩护撤出战场。
沉思片刻，赵世勋看了看还在收拢手下的陆百川，直接让三排先行撤退二百米后原地待命。
做完这些，他走过去叫住了还在收拢手下的陆百川。
“陆大当家，山谷两侧人已经开始撤了，我们也必须得走了。”
愣了几秒钟，陆百川一把拉住了打算转身的赵世勋。
“再等等，再等一小会行不，我还有一个重要的兄弟没出来呢。”
从逃出来的手下口中得知马兄弟领着十几个人在殿后的消息后，陆百川虽然知道这是九死一生的行动，但是他还是期望奇迹能出现。
见状，赵世勋无奈的叹了口气。
同情归同情，赵世勋却不能答应对方。
因为，特务营和二连的人已经在后撤了，如果自己再陪着他们墨迹一会，很可能就被追来鬼子给粘上，导致不必要的伤亡。
……
“大当家的，林子里枪声已经停了，什么结果想必你心里也很清楚。如果大当家的再不走，那么恕赵某不能奉陪了。”
“柱子大虎！带上四排战士和伤员，和立刻与三排交替掩护撤出战场，要快！”
七连此战已经损失了三名老兵，还伤了四人，这已经让赵世勋够肉疼的了。
他很清楚，刚才是日本人主力不在，所以自己才能凭借土匪吸引火力占了点便宜。如果此时再不走，一旦和鬼子主力正面遭遇，这附近无遮无拦的地形不脱层皮是绝对别想脱身了。
该说的都说了，赵世勋也懒得继续对方磨蹭，二话不说便让负责掩护的四排也开始撤离。
看到八路要走，陆百川也有点慌了。他有心想要留下继续等等人，但他心里也很清楚自己这点人一旦被鬼子再次追上，十有八九是一个都跑不了。
想到这，陆百川只能咬了咬牙，把心一横。
“马兄弟，哥哥对不住你了……”
“弟兄们！把能喘气的都给老子带上，跟我撤！”
……
黄昏中，残阳如血。
伴随着众人逐渐撤出山谷，一阵阵突兀的爆炸和枪声再次隐隐传来。站在远处，回头望了一眼身后逐渐昏暗的山谷，赵世勋意识到了什么，却没有下令停下脚步。
日本人显然正在清剿残余的土匪，但是赵世勋知道自己管不了，也不能管。
而听着身后的枪声，陆百川在懊恼之余也不断地驻足观望着，眼中满是期望之色。
此刻，林子里传来的每一声枪声都如同鼓点一样，一下接一下的敲在他的心坎上。后悔和纠结不断地蚕食着他的内心，仿佛几万只蚕蛹在撕咬一般。
陆百川很想留下甚至打回去接应一下突围的兄弟，可是看了看自己身边毫无斗志的手下和越来越远的七连，陆百川只得咬牙继续跟上。
……
二十几分钟后，就在七连和一众卧龙山的土匪们即将彻底撤出山谷的时候，沉寂了有一阵的枪声却再次响了起来。
虽然看不到敌人，但是枪声听上去很脆，很明显最多不过几百米的距离。而如此近距离的枪声，立刻让后方一直高度紧张的土匪队伍发生了骚动。混乱中，不少土匪更是惊慌的喊叫了起来，纷纷朝前乱挤。
“后面有鬼子，小鬼子追过来了！”
几声危言耸听的喊叫，更是陡然加剧了队伍的混乱。一时间，卧龙山一行人甚至难以保持行军的队形，开始出现了掉队的伤病员。
“他娘的……都慌什么！都给老子安静，安静……！”
看到四周的手下不争气的哇哇乱叫甚至有四散溃逃的迹象，陆百川暴怒之下，赶紧扯开嗓子骂了起来。
不过，他的骂声虽然响亮，但却此刻却没有起到多大的作用。
没多久，走在前方的赵世勋也发觉了土匪们的异常。意识到了什么，他迅速将手里的担架交给其他人继续前进，然后掉头带着三排火速跑了回去。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八路长官，是鬼子追上来了！”
看到几十个八路折返了回来，几个土匪赶忙七嘴八舌的指了指身后枪声的位置。
闻言眯了眯眼，赵世勋猛的推开挡路的人，穿过乱糟糟的队伍径直来到陆百川身边。
“怎么，鬼子追上来了？”
“没那么严重……。哎……我这帮人没怎么打过仗，让你见笑了……。”
闻言放下手中的老式单筒望远镜，陆百川看着身边一个个焦急走过的手下，颇为无奈的说道。
哗啦啦……
二人说话间，山谷口左边梁子上的树林一阵晃动，陆续走下几十名疲惫的特务营士兵。
看到赵世勋，走在队伍前的杨成虎将背上的伤员放下交给另一名战士，远远的朝这边招了招手。
简单的打了几个旗语后，他便带着人离开了。
……
不一会，又一名八路战士从赵世勋右侧的山梁中钻了出来，一路狂奔到了赵世勋身边。
“报告赵连长，俺们连长让我通知您我们已经安全撤下山了。他让您赶紧撤，然后在十里地外的临时集结地点汇合。
另外我们在山谷里发现两个掉队人，应该正在朝这边跑过来。
连长让我告诉你们，现在有不明数量的鬼子正在后面尾随他们追过来，让你们务必小心。”
说完这些，黑瘦的士兵认真的敬了一个礼，转身就去追自己的部队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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