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从恩冷冷地盯着齐从海手里的那柄刀，刀刃上殷红的鲜血缓缓从刀尖滴落下来，躺在地上的涩谷抽搐了几下，终于在一阵“咕噜”声中断了气。
“好刀……，好身手！”
方从恩又轻轻地赞道，犀利的眼神从刀尖移到了齐从海的脸上。
“老先生懂刀？”
齐从海神秘地笑了笑，那张圆胖的脸上泛起油亮的光。
一袭黑衫的方从恩却摇摇头，微微地笑了笑。
“我不懂宝刀，却懂人心……”
齐从海没有回答他的话，却慢慢地将手腕一侧，手中的宝刀侧过身来，他又缓缓地松开了握刀的手。
“这把刀，赠予方先生……”
齐从海看着方从恩，脸上的笑容却更加的神秘。
方从恩看了看齐从海手里的刀，又看了看他那双如鹰隼般敏锐的眼睛，叹了口气。
“他为何一定要搞得如此复杂……”
“哦？方老先生知道此刀是谁送的？”
齐从海满脸笑意，眼里却涌起惊愕的神色来。
“大公子不是凡人……”
方从恩又叹了一句。
齐从海爽朗地笑了起来，甚至笑出了声。
“久闻方老先生盛名，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今夜既送刀，又送人，方老先生自然是清楚大公子的一片苦心了……”
方从恩的脸慢慢地沉了下去，他很清楚齐从海说这个话的意思。
“据闻方老先生一生从未出手，从未杀人，此人却是例外。大公子费尽心思，将其诱至此处，就想当着方老先生的面，让卑职手刃此贼，已报国仇家恨！”
方从恩突然双颚一咬，眼睛微眯，一道锐光从眼里射在齐从海的脸上。
“国仇自不必说，凡在我华夏土地挥刀动枪的倭寇，国人皆可杀之！大公子令卑职将涩谷引来此处，就是让方老先生以报家仇。”
说完，齐从海静静地看着方从恩，方从恩缓缓地伸出手来，轻轻地从齐从海的手心里拿起那柄沾着涩谷鲜血的刀。
“好刀……”
方从恩喃喃地说道。
齐从海笑了，诡异地笑了。
“方老先生自然是认得这把刀的，它就是您老人家从皇太极的陵墓里找出来的……”
方从恩瞟了一眼还在滴血的刀锋，又看了看齐从海。
“你知道的还不少……”
齐从海眼里闪过一丝得意，继续说道。
“方老先生当年入关，既是为寻林诗君母子，又是想踏遍满洲全境，至于您为何要踏遍那白山黑水，老先生自然心里清楚。很巧的是，和方老先生有同样目的的一个人也出现在那里……”
“利川一郎，他可是方老先生当年在日本的生死之交。利川与方老先生结伴同行，将满洲山水全貌勘查仔细，您不但制成了最为详细的满洲地图，而且还在地图上标注了最为详尽的资源、矿产、粮地、甚至石油等。”
“当然，你们也顺便找寻了几处金代、满清时期的古墓，这把刀就是从弃陵里找出来的……”
齐从海娓娓道来，似乎几十年前，他就跟在方从恩和利川一郎身边一般。
方从恩的脸色越来越阴沉，半眯的眼睛一直死死地盯着齐从海那张油光满面的脸。
“方老先生当年风华正茂，侠心义胆，却不知道您的那位生死之交是隐藏极深的日本特务，那一次，方老先生着了此人的道，自此也就和他结下了家仇之恨！”
齐从海伸出手指，指了指躺在地上的涩谷三郎的尸体。
方从恩冷喝一声。
“你怎么知道这些！”
齐从海翘了翘嘴角，阴冷一笑。
“方老先生那次出关，应该是您第二次前往满洲寻找林诗君母子吧。那一年，方家少爷仅有七岁……”
方从恩的嘴角微微地抽了一抽，却没有说话。齐从海既然能说得如此详尽，自然不是假话，他到底是怎么知道的呢？
方从恩的心里一阵嘀咕，却听见齐从海继续说了下去。
“那一次，方老先生出关时间太久，家里的太太自然是放心不下。夫人瞒着老太爷，秘密前往满洲找寻方老先生。”
“方老先生的夫人自然也非凡人，不出三个月，她竟然找到了您，只是可惜得很，您外出未归，暂时租住的一家偏僻宅院却遇到了贼人……”
齐从海一直看着方从恩那张愈发青黑的脸，慢慢地将右手的白色手套摘了下来，手套上边沾了几滴涩谷的鲜血。
齐从海轻轻将手套一甩，白色的手套正巧打在地上涩谷那张毫无血色，双眼圆睁的脸上。
齐从海又冷冷地笑了一声，瞥了一眼涩谷三郎的尸体，缓缓说道。
“那个秘密潜入宅院的人，就是他！”
齐从海那根粗短的手指伸了出来，指着地上涩谷的尸体。
“涩谷就是来盗取方老先生绘制的那份地图的！不承想夫人闯入，夫人虽一介女流，还是与涩谷进行殊死搏斗，最后被涩谷一枪击中，伤重不治。”
方从恩突然紧紧地将手里的刀柄一握，只见齐从海依然退后了两步，他那双看似眇眇忽忽的眼睛却是异常地警觉。
“你是利川一郎什么人……”
方从恩冷冷地问道，阴沉的脸显得诡异而可怕。
齐从海缓缓地调整了自己的步伐，又向后退了一步，圆胖的脸瞬间又恢复了平日那种皮笑肉不笑的神色，他微笑着说道。
“方老先生莫作多想，我从未见过利川一郎，也从未去过满洲，我刚刚所讲的往事，也是奉命行事，讲与方老先生听而已。”
方从恩沉思片刻，微微地摇摇头，阴冷的嘴角挂着一丝苦笑。
“他告诉你什么？”
齐从海依旧满脸的笑容。
“差不多也就这些了。当然，这涩谷和那利川是连襟，方老先生是知道的……”
方从恩握着刀柄的手，缓缓地松了些，喃喃地叹道。
“山外有山，楼外有楼啊……”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