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现在什么都知道，又能如何……”老林在袁克佑身后冷冷地说了一句，手里的枪依旧死死地顶在袁克佑的后颈上。
“我只是很好奇，是不是临死前唐封林才知道你的身份，还是顾常言至死都不知道是你和杜宇风在背后算计他。”
鲁明抱着王美兰，王美兰一只手低垂着，另外一只手绕过鲁明的肩膀，趴在鲁明的背上，她的头耷拉在鲁明的另外一个肩膀上。
鲁明缓缓地向侧面的二楼船舷退了两步。
老林不是一个话多的人，却还是不由得有些得意，或许压抑得太久，太久，他被忽视得太久，太久……
“我早就该明白，刚刚在舱底，在我背后传那句话的人就是你，你就是杜宇风的暗桩。只是，杜宇风和你都要炸了这艘船，你们就不担心你根本逃不出来，被活活炸死么……”
鲁明又说道，他在拖延时间，海水涨得越来越高，他要带着王美兰顺利离开长光号，只有一个机会，也是唯一的机会——等船下沉的那一刻。
老林推着袁克佑缓缓地往上走着，他的枪口一直顶着袁克佑。
袁克佑强忍着肋部受到的重创，心里却异常地清醒，还不由得暗暗地佩服起老林来。
他真是个天生的特工，在没有任何把握的情况，绝对不会贸然行动。就连鲁明已经把枪丢进了海水里，老林依然非常谨慎。
只要他的枪口离开袁克佑的脑袋，无论击不击中鲁明，不受威胁的袁克佑一定会有动作，甚至一个倒身，两人就会顺着楼梯倒栽进海里去。
老林不会冒那个险，他需要把袁克佑当成挡箭牌，只要他上了驾驶舱二楼的走廊上，即使袁克佑冒死行动，老林也是可以控制的。
袁克佑一双眼睛盯着鲁明，他希望和鲁明进行交流，如何才能解困，可是他却很明显地从鲁明的眼神里读到一个信息——等待时机。
“方城怎么会你这样的大哥……”
袁克佑突然幽幽地说了一句，叹了一口气。
老林的枪口微微地抖了一下，瞬间却又狠狠地杵在了袁克佑的后脑勺，一个凶恶的声音在袁克佑的耳边轻声说道。看書喇
“你们都死了，我还是他最亲的大哥，我也会做一个最好的大哥……”
老林的话虽然很轻，不但袁克佑听得真切，抱着王美兰的鲁明也听得清楚，他的心里一惊，看来老林要灭所有人的口。
鲁明皱了皱眉头，心里正在盘算如何应对这个局面。忽然，他感觉自己的背后被一根手指轻轻地敲了几下。
鲁明面无表情，紧绷着神经，他知道这是王美兰的手指，她正在用莫斯密码告诉鲁明，她的手里还握着一把枪。
王美兰的计划很冒险，鲁明要在瞬间转身，王美兰握着枪的手藏在他的背后，在那转瞬之间，王美兰向老林射击，但是既要保证一枪击毙老林，还要保证不能伤到袁克佑。
难度很大，难度极大，老林不是一般人，王美兰也不是一般人，她甚至是敌是友，鲁明心里都没有把握。
在这艘船上，没有一个人是可以完全信任了，除了自己。
连唐封林和顾常言这样的人都可能是敌人的内奸，连救过方城，救过周乙的老林都是敌人的暗桩，还有谁可以信任，谁知道谁又会突然变了角色？
老林推着袁克佑踏上了最后一步楼梯，老林始终露出的半张脸上涌起平静得可怕的神色，他是个冷酷而冷静的杀手，更是一个完全不同于其他特务。
老林几乎没有丝毫的情绪表露出来，他的所有的动作都为了自己那个终极的目标，绝对不会为了自己的目标而纠缠于其他细枝末节。
他，不是一个好对付的人。
“总是要死一个的……”
突然，已经踏上二楼船舷走廊的袁克佑开了口，他双眼死死地看着鲁明的眼睛。
鲁明心里一沉，他顿时明白了袁克佑说这个话的意思，总是要死一个，袁克佑打算死的那个人是自己。
老林瞬间明白了袁克佑的用意，他猛地将袁克佑往前一推，打算自己从楼梯跨上来，手里的枪口却从袁克佑的耳边伸了出来。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鲁明一个极速地转身，趴在肩膀上的王美兰怒睁双眼，在那刹那间，她扣动了握在手里的手枪的扳机……
也在这刹那之间，只见袁克佑毫不犹豫地把自己的身体往后一倒，肩膀使劲向上一靠，老林的枪口喷出了火花，却因为袁克佑不畏生死地一靠，枪口微微向上抬了两分。
两分，足够了……
王美兰的枪口也喷出了火花，却在那一瞬间，王美兰的眼里却闪过一丝惊愕、痛苦的悲壮。
她知道，她射出的这颗子弹唯一能击中老林的可能性就是穿过袁克佑的身体。
袁克佑一脸坚毅，他的眼里毫无畏惧，满脸的坚毅和果决。
须臾之间，王美兰射出的子弹击中了袁克佑的胸膛，在他与老林倒入身后海水之中的那瞬间，王美兰看到了老林露出的那半张脸上涌起扭曲的狰狞的表情，那只露出一只的眼睛里涌起不可思议的恐惧。
就在王美兰悲喜交加之际，突然感觉鲁明的身体一软，跪倒在地，王美兰吃力地抬起头来，瞥了一眼鲁明那张方形的脸。
脸上满是涌出的冷汗，扭曲的脸变得异常地苍白。
他，也中弹了。
王美兰伸出手，使劲在鲁明的后背摸了摸，湿漉漉的一片，王美兰的手上全是血糊糊地一片。
鲁明是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老林的子弹，那颗子弹穿过了鲁明的身体，击中了套在王美兰腰间的救生圈。
救生圈上的破洞发出刺耳地空气跑出来的声音，王美兰的心里顿时一凉，她有些气恼地把已经半瘪的救生圈扯了下来，丢到了一边。
鲁明使劲地抬起头，虚弱地看着王美兰，无力地笑了笑，又努力地对她说道。
“救袁克佑……”
王美兰眼眶一热，用尽全身的力气爬向楼梯口，海水已经淹没到了最后一步阶梯，王美兰趴在地上，仔细地看着那汹涌倒灌进长光号的海水。
袁克佑和老林都不见了踪影，王美兰用力地抬起沾满鲜血的手揉了揉眼睛，她想看得仔细一些。
那轮明月依旧皎洁，惨白的月光洒在海面上，海水翻滚，白的，黑的浪花汹涌不断，王美兰甚至看见了甲板上随波飘荡的唐封林，却依然看不到刚刚倒进海水里的袁克佑和老林。
王美兰回过头来，一脸悲怆地看着跪倒在地的鲁明，微微地摇了摇头。
鲁明狠狠地闭了闭眼睛，伸出手用力撑起自己的身体，又缓缓地站起身来，他胸前的伤口顿时涌出一股鲜血。
他努力让自己的身体靠在驾驶舱墙壁上，深深地吸了两口气，伸出两只满是血污的手，扶着墙，吃力地走进驾驶舱。
雪白的舱壁上留下三个鲜红的血手印，匍匐在地的王美兰扭过头来，看着鲁明，一脸悲戚。
海水已经漫到了二楼，王美兰吃力地翻过身来，她静静地看着天空中那轮明月，嘴角微微地挂上一丝笑容，那种她从未有过的笑容。
淡淡的月光洒在她的脸庞，那双妩媚的眸子显得那么的清澈，显得那么的透亮。
或许，在这一刻，她想到了温庆河，想到了方城，也想到了那永远回不去的家乡——绍兴。
海水就在王美兰的耳边荡漾，船越沉越快了，她轻轻地松开了手里的枪，缓缓地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