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勇笑笑不说话，易彦彬听说要他去刑警队，脸色也是为之一变。
“易先生，车就在楼下。”成山轻声催促。
王大妈紧张地拉住儿子，向刘勇问道：“警官，为什么要让彦彬去刑警队啊，有什么话，你们不能在家里问吗？”
“大妈，你别担心，我们只是请易先生去队里协助调查，例行公事而已。”
“真的只是协助调查？”
“是的，王大妈，你先休息吧，晚一点，我们再送易先生回来。”
刘勇的话相当于给王大妈吃了一颗定心丸，既然警方答应送儿子回来，王大妈就没那么担心了。
“那你们可要早点送他回来啊！”
“放心吧，大妈！”刘勇也不敢随便承诺时间，只想尽快下楼。“易先生，走吧，我们早去早回。”
易彦彬看了母亲一眼，什么也没说，直接走到门外。成山突然说了一句“别忘了带手机”，快步走到茶几前，拿起易彦彬的手机，转身走到易彦彬的身后。可他也没把手机递还给易彦彬，跟王大妈打了招呼，就催着刘勇下楼了。
王大妈站在门边，直到听不见几人的脚步声后，才回到屋里关上房门。
易彦彬下了楼，见成山坐进驾驶室，好像根本没有把手机还给他的意思。
“上车吧！”刘勇再次催促道。
“警官，你们拿我的手机干什么？”
“嗬嗬，没什么，走吧，简队还等着我们呢！”刘勇轻轻推了易彦彬一下，逼着他上了车后座。
成山把车开出云宫花城，往前走了一段。易彦彬发现，这并不是去刑警队的方向。现在已是晚上十点来钟，市区道路根本不存在拥堵，开车的警察也不用绕开白天的拥堵路段。
“警官，这好像不是去刑警队的方向吧？”
“没错，我们现在是去殡仪馆的尸检室。”
“去那干什么？”易彦彬顿时有些紧张。
“简队请你过去认尸。”
“认，认什么尸？”
“我也不太清楚，等会就知道了。”刘勇打了个哈欠，好像很疲倦的样子，半眯着眼靠在坐椅头枕上。
易彦彬自然明白，刘勇这是不想再跟他说话了。成山调整了一下内后视镜，又把车门车窗上了锁，以保证后排的人无法打开车门。易彦彬注意到成山的小动作，心里不禁凉了半截，隐隐有种不祥之兆。
简逸和侯峰等人提前赶到尸检室，把三名受害者的尸体，并排摆到一起。芮雪和可芸在大门值班室没等多久，成山就在门外停了车。刘勇从后排下来，站在车门边，似笑非笑地看着易彦彬。
“易先生，到了，下车吧！”
易彦彬动作缓慢地下了车，抬头看了一眼挂在大门外的牌子。芮雪和可芸从值班室走出来，一言不发地看着易彦彬。
刘勇轻声说道：“易先生，我们进去吧！”
易彦彬迟疑地迈出一只脚，看着眼前没有亮灯的门洞，暗暗深吸一口气，随即朝里面走去。
穿过门洞，走廊上同样没有开灯，刘勇走在最前面，拉开了两扇对开的房门。芮雪、可芸、成山走在易彦彬后面，离他十来步的距离。
惨淡的月光，透过玻璃窗照在走廊上。易彦彬借着这些许光亮，看到刘勇打开门的那个房间上挂着“停尸间”的门牌。他的脚步慢了下来，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看身后，视线却未落在后面那三个人的身上。
芮雪注意到这个细节，凑到可芸耳边，用极低的声音问道：“他在看什么？”
“心里有鬼的人，走在这种地方，可能总感觉身后贴着什么东西？”
不用解释，芮雪也明白，可芸说“总感觉身后贴着什么东西”，指的到底是何物。她不信这世上有鬼，因为人比鬼更可怕，比如眼前的易彦彬。可在这种气氛的感染下，听到可芸的话，芮雪也觉得后背凉丝丝的。
刘勇站在停尸间门口，示意请易彦彬进去。他的脚步虽然很慢，但一直没有停顿。片刻之后，简逸便看到易彦彬出现在门外。
“易先生，请进来吧！”
三具盖着白布的尸体一字排开，简逸和侯峰一左一右站在尸体两边。易彦彬感到一阵心悸，目光已完全被白布下的尸体所吸引。
侯峰就在最后一具尸体旁，毫无征兆地抬手掀开了尸体上的白布。整个停尸间，只有角落上亮着一盏瓦数极小的节能灯，白色的灯光照在尸体惨白的脸上，让人感到不寒而栗。
“易先生，请你过来看看，认识这名死者吗？”
易彦彬不用走近，也能看清那具尸体是谁，脸上的表情变得惶恐而紧张。看書喇
“几天前你见过这名死者的尸体，易先生，我记得我告诉过你，这名死者的名字。”
“她是米怡萱！”
“对，这就是在你家对面的402室发现的受害者——米怡萱。”侯峰没有一丝表情，随手揭开摆在中间那具身体上的白布。“请你再看看这位受害者，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吗？”
“她是不是苏曼？”
“是的，她就是苏曼，你和王大妈都见过她的照片。”侯峰手上牵着白布并未放下，而是缓缓将白布掀到尸体下腹的位置。“你见过米怡萱的致命伤，苏曼的致命伤你也看看吧！”
易彦彬的表情非常复杂，苏曼腹部那道异常醒目的伤痕，让他很想转过脸去。
“呕……”易彦彬用手捂住了嘴，打了几个干呕。
“苏曼和死因跟米怡萱一样，都是被手术刀切开了肚子上做剖腹产留下的旧伤疤。你说凶手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不知道。”易彦彬的声音很小，要不是停尸间很安静，几乎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简逸伸手牵起最后一具尸体上的白布，动作和侯峰一样，缓缓将白布掀到死者小腹。
“易先生，这个人你见过吗？”
“你们给我看过她的照片，她好像姓滕。”
“没错，她叫滕芳仪，你对这个名字熟悉吗？”
“不熟悉。”
“那池芳洁呢！”
易彦彬愣了一下，随即扭头看向简逸。“你说什么？”
“我问你，对池芳洁这个名字，觉得耳熟吗？”
“我原来的女朋友就叫池芳洁。”
“你知道她现在在哪吗？”
易彦彬又从简逸脸上移开视线，“不知道。”
“池芳洁死了！”
“你，你说什么？”易彦彬的眼神开始游离，既不看简逸，也不看尸体、
“两年前，池芳洁因为早产，失血过多而死，大人孩子都没保住。”
易彦彬惊诧的瞪着简逸。
“可惜啊，如果当时有医生能帮池芳洁做个剖宫手术，她也许就不会死了！就像米怡萱和苏曼一样，在小腹上切一刀，从子宫里把孩子取出来。”简逸一边说，一边把手伸在滕芳仪的腹部上方，对着尸体的伤口做了一个切开的手势。
易彦彬脸色煞白，眼神中充满了惊恐。喉头不断鼓动，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可滕芳仪从未怀过孩子！”简逸冷不防地厉声吼道，“她既没有怀过孩子，也没有做过剖宫产手术，你为什么也要切开她的子宫！”
“我，我不知道！”易彦彬异常慌乱，双脚好像站不稳似的，向后退了两步。
侯峰突然冲到易彦彬身后，一手抓住他的胳膊，一手箍住他的后脖颈，将其推到滕芳仪的尸体面前，满腔愤慨地嘶吼道：“你睁大眼睛看着她，她叫滕芳仪，不是你的前女友池芳洁！她的丈夫意外身故，她守着婆婆没有跟别的男人乱来，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你放开我，快放开我！”易彦彬惊恐不安地想挣脱侯峰的手，无奈身体乏力，竟无法从侯峰手下脱身。
“你看啊，看清楚没有，她的肚子上没有剖宫产留下的伤口，可你还是用手术刀切开了她的肚子！池芳洁嫌你穷，抛弃了你。这关滕芳仪什么事，你凭什么这样报复滕芳仪？她死了，苏曼死了，米怡萱也死了，你为了一个池芳洁，还想要杀多少人才罢休！”
“我没有，我没有杀人！”易彦彬拼命挺直了腰，尽量远离滕芳仪的尸体，“把我放开，你有什么证据说我杀人了！”
“好，你要证据是吧！”侯峰把易彦彬拉着米怡萱的尸体前，“五月二十八号晚上九点至十一点，是一个叫小静的女人和戴元波在7008号房间。当时你在7011号房里跟米怡萱做了什么？要不要她亲口告诉你！”
“你胡说，我根本不认识她！”
简逸走到侯峰身旁，把他的手从易彦彬身上拉开。随后对门口的刘勇说道：“开灯！”
停尸间的主照明灯亮了，让房间正中的三具尸体看起来更加醒目。简逸把两张椅子放到三具尸体前，又把易彦彬拉过去坐下。
“易彦彬，小静我们已经找到了，戴元波也承认，五月二十八号晚上，他是和小静在7008房间。请你解释一下，为什么要让戴元波帮你撒谎，说你当晚和他在一起？”
“我……”易彦彬此刻已是面如死灰。
“如果你当时不在7008，那你去酒店七楼干什么？请回答我的问题！”
易彦彬的座椅正对着苏曼尸体，视线左边是滕芳仪的尸体，右边是米怡萱的尸体。他不敢面对三名受害者，只能深深地低下头，一声不吭地看着地面。
“九月十五号，你去兴普县锻压机械厂。可中午过后，没有任何人在厂区见过你。那天早上出纳肖艳荣的父亲在菜场附近摔倒，人行道上摆摊的菜贩看到你在肖艳荣父亲身边出现，证人已经找到，正在从兴普赶来林城的路上。这你又该怎么解释？你一大早就开车到了兴普县，没有直接去机械厂交货、结账，反而跑去菜市附近，伤害一位老人。你也有母亲，你就不怕别人也这样对你的母亲吗？”
易彦彬身体微微抽动，几滴眼泪顺着鼻尖掉落。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