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得被爱
受人之托，吃人的嘴软，蔻蔻还是联系了五条悟，准备稍微和他说说翘班的事。
白发男人似乎有些忙，来了小洋楼之后还一直在戳手机。他坐在二层属于蔻蔻私人空间的小厅里，如同主人一般的姿态。
蔻蔻走过来轻拍了一下他的架上茶几的腿，迫使他放下去：“你没空的话也不用非要过来，我也没大事，电话里说两句就行。”
五条悟用鼻音拉长嗯了一声：“——因为觉得好像有一段时间没见你了，觉得你可能会想我，所以就亲自过来啦。”
“……”蔻蔻对他这种不着痕迹搞暧昧的发言毫无抵抗力，咳了声转头去浇花，神色有些不自然。
“啊——好烦，那些普通人。”五条悟扔掉手机，仰靠在沙发背上瘫成表情包，“没有咒力看不到咒灵就算了，好好听别人劝告啊。都说了那种大家族传下来的首饰多半会有诅咒，还要戴着到处乱跑，偏偏烂橘子还要派术师去保护这种人……糟糕透顶啊。”
蔻蔻擦着花盆外的水，安抚道：“稍微有点耐心，毕竟他们什么都不懂。”
“……蔻蔻。”五条悟明显顿了顿，语气里略有些疑惑，“很奇怪啊——你不是应该都会说‘那就都杀了吧’这种话的吗？突然间这么慈爱，真让人不适应呢。”
在他眼里她到底是有多疯啊，蔻蔻背对着他翻了个白眼。
“怎么，就许你一个人成长，不许我也三观蜕变？”她把水壶放下转身，“我也不是随时随地都发疯的好不好？偶尔我也会是个助人为乐的nice girl呢。”
五条悟哈哈大笑，不自觉地又将腿翘上了茶几，朝她招了招手：“所以，今天的蔻蔻是好人咯？”
她走过去跟他一起陷进沙发，扬眉：“对啊，我受七海君所托，有事要拜托五条先生。”
“七海？他居然私下联络你了吗？哈哈，不会是想和前老板搞好关系，重新跳槽回去做打工人之类的吧。”
“……他是代表一级咒术师，请求你稍微照顾一下比你弱势的他们，减少一些翘班次数。”
说到这个话题，五条悟没有第一时间接话，蔻蔻能感觉到他的情绪似乎低了些。
她靠过去抚了抚他的手臂，迟疑道：“宿傩容器的事，我刚知道。那孩子……”
“——悠仁他啊，原本是有非常广阔的未来的。”五条悟喟然长叹，“我说实话，咒术师中能出现这样一个单纯热血、善良真诚的人，非常不容易。他真的一直有记住自己的使命——吃掉所有宿傩手指，即便那最终的结局是他被执行死刑……是个为了拯救他人不顾自己的傻子呢，哈哈……所以，我个人来讲非常喜欢那家伙啊。”
蔻蔻低着头，本以为坚硬如铁的心却被他短短几句话戳中了。
想要说一些安慰的话，却发觉自己太不擅长，到了嘴边什么都说不出来，最终只是低低道：“……我还一直都没见过他呢。”
“是啊，谁让你这段时间一直在忙公司的事，和我联系都变少了……”五条悟的声音忽然欢快起来，“不过没关系啦，以后还有机会的~”
“……什么？”
“哈哈，总之——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悠仁活过来了哦。”五条悟压低声音，一根手指按在她的唇上，“这还是个秘密，可千万别泄露出去哦。”
蔻蔻支起身子，几乎要气笑：“亏我还在这里替你伤感，五条，你这个人——真是糟糕透了！”
“嘛，我也确实是被气到了。”男人轻笑，“表面答应得好好的，却在我出差的时候背地里搞小动作……如果不是运气，搞不好惠和野蔷薇也会搭进去。这样我还不稍微任性一下，怎么让他们知道『五条悟』也是有脾气的。”
“……你这已经不是稍微任性的程度了……”
五条悟勾着唇角：“不过——七海居然会找你帮忙，他果然很敏锐啊。”
蔻蔻嗯了一声：“我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信心，也可能是走投无路了吧……居然认为我能制止你的任性。”
“能的哦。”五条悟说，“蔻蔻，你说的话，我会听的。”
“……”蔻蔻怔然，“我倒不知道，自己对你还有这样的影响力。”
“是你太迟钝了吧，在这方面。”五条悟嗓音低柔，“我最近一直有在好好地讨好你啊，没感觉吗？”
像旅游打卡一样，这段时间他每出差一个地方就会往她家里和公司寄当地的甜品，时不时还会有一些体贴的小礼物，已经成功收买了助理和秘书团队。顶层所有人都知道了社长有个不露面的土豪追求者。
蔻蔻没法解释两人的关系，每次都是用笑掩饰过去。
现在当面听五条悟这样说，她忍不住问：“因为我是金主？”
“不止啦。”
蔻蔻的心骤停了一瞬，可五条悟却像睡美人一样，不再开口了。
要问吗？
她要开口追问吗？
这就是女生，对方稍微说了些似是而非的话，她就会发散思维，脑补不止。不问，还能凑合下去。问出来，答案未必是自己想要的。
但她不甘心，对着身旁又在戳手机搞工作的男人说：“下个月铃木财阀的海洋乐园开业邀请了我，你有空吗？我们一起去吧。”
其实这个问题是很微妙的。
两人私下里关系无论再怎么亲密，在其他人眼里都是分分明明的两条线。不进入对方的私人领域，是跑友的默契，更是职业操守。
蔻蔻问出口的时候手心里捏了一把汗。
五条悟说：“好啊。”
她觉得世界静置了一瞬。
就听他又说：“再怎么样我也不可能拒绝金主的邀请嘛，你说是不是？”
她敛下眸光。
是啊。
金主而已。
*
待到了那一天，蔻蔻在海洋乐园门口等了许久，也没有等到那个男人。
意外吗？
他没来。
不，该说，意料之中。
铃木医生领着一个小女孩走过来，“你的朋友还没到吗？”
他领养了白森地震中蔻蔻在学校里发现的那个被险些被咒灵勒死的无家可归女孩子。被一个三观极正的人收养，小姑娘明显过得不错，目光不再像记忆中那般死气沉沉。
蔻蔻垂着目光，盯着刚刚收到的邮件。
『我今天临时有任务，不能陪你去海洋乐园了。回头我请金主大人喝珍珠奶茶赔罪哦。』
临时。
真是最有力的解释呢。无论他是真的有事，还是回过神后发觉答应她一起出来玩欠妥，都能用这个理由搪塞过去。
更何况，他还着重使用了“金主”这个词。
蔻蔻锁上手机装进手包，转身朝入口走去，语气中带着玩笑意味：“他不来了。哈哈，还真是白瞎了我这一身新裙子呢。”
小女孩说：“新衣服是穿给自己开心的，不用在乎别人有没有看到。”
铃木笑：“你看，她都比你明白。”
蔻蔻戳了戳小东西的额头：“你这也太明白了，跟去年判若两人啊。看来是铃木医生把你养得太好了。”
“还是得感谢当初你救了她一命。”
三人结伴，去了带有旋转木马的鲸鱼展览馆，几人坐在不同的海洋动物上，随着缓慢的旋转速度欣赏着四周环形玻璃壁后游动的鲸鱼。
“蔻蔻小姐，你看起来脸色不太好。”铃木说，“还在生你那个朋友的气？”
她当然不会承认，叹道：“最近我家里公司里都是一摊烂事，头疼。”
“有所耳闻。大家族都这样。所有人都在算计，怎么做都错，无论是好心还是坏心，总会办坏事。”铃木调笑着，“强者不好当吧？”
蔻蔻笑而不语。
“其实，我之前听这孩子说过，你在学校地下室里对她说过的那些话。变强也会受伤，伤口只能自己捂着。蔻蔻，你觉得累吗？”
“累能怎么样，还不是要一个人挺着。”
“为什么呢？从生理上来讲，累了就休息，才是正确的生活方式。”医生开口就是老养生人了，“你再强也只是血肉之躯，偶尔示弱依靠一下别人不是什么坏事。你看你姐姐，靠着别人不也是快快乐乐地过了一生。”
蔻蔻忽然开口问：“在男人眼里，是不是都觉得我姐姐才是女性该有的样子，我这种的，只能叫失格。”
铃木诧异：“怎么会，各花入各眼吧。谁规定女性还要有标准模板了？”
“我只是觉得，想要被爱的话，可能还是真央那样的长相和性格更有资格一点。”蔻蔻望着头顶游动的鲸鱼，“像我这种不漂亮的普通人，没人愿意被我依靠。”
铃木顿时觉得这人问题有点大，似乎心理阴暗得很，便问她：“那你觉得我帅吗？”
蔻蔻：“……”
“你看，咱们都是普通人，放在人群里毫不出挑，不会被人一眼看到。可我们差吗？不漂亮不等于丑，就你现在的样子谁也挑不出你哪里长得不好，反而文文静静，就是女孩子该有的样子。”铃木的声音低沉温柔，“所以蔻蔻你要相信，普通人，也是值得被爱的。”
普通人，也值得被爱。
蔻蔻想着五条悟这个人，知道再怎么告诫自己要保持清醒，也依旧会对他抱有期待。她清楚自己的“普通”一直都只是相对而言，相对于姐姐、相对于五条悟。
网友对她的评价，也都是江百宫真央珠玉在前，对她难免会有所苛责。蔻蔻并不丑，若换作其他，早就被全网吹有钱有颜了。
“人活着总会有些追求，而人生最好的回馈不过是‘得偿所愿’四字而已。”蔻蔻无奈摇头，“为了妈妈，为了姐姐，为了……我都疯过，可能是我求的太多，反倒无法让自己满足了。”
“世上的一切亲密关系，都要先成全自己，再成全别人。”铃木说，“有些遗憾也没什么，反正一辈子也没多长，得不到就得不到吧。”
蔻蔻忽然笑了，有些感慨：“看不出来，你还真是个哲学家啊。”
铃木哈哈笑了两声：“毕竟是医生，见得多自然就透彻了。这世上除了生死，本就没什么大事。”
……
仿佛一瞬间，郁结在心底的大石被悄然击溃。
是啊。
没有五条悟的时候，她也活得很好。
何苦把自己弄成现在这样呢？患得患失，庸人自扰。
就算生活里没有了他，又能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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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写的时候真觉得铃木老哲学人了hh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