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景清在下飞机时，就已经隐隐预料到。
他和周爷爷的感情不算很深，这些年来相处的日子，还没有陆明黎和周爷爷相处的多。
生离死别，周景清自己都经历了几十世。他更多的是担心陆明黎。
周景清安慰陆明黎：“我到机场了，很快就到家，你别哭了。”
“呜呜，”陆明黎止不住眼泪：“我把周爷爷接回老宅，还没入殓，周见山不来给周爷爷送灵，你那三个弟弟妹妹也不来，我就只等你。”
“好。”周景清说，“等我。”
凌晨两点，街上很安静。
周景清打的回老宅，他在车上，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想，脑子里仍然一片空白。
几年前，他的外婆病逝，他从公司赶回家里，也是打的，就像现在这样。
他明明是神，却什么都做不了，改变不了。
有这么没用的神吗？
周景清进门时，柳管家正在指挥其他人布置灵堂。
原本精神矍铄的柳管家，此时也佝偻了身子，眼角通红。
陆明黎独自坐在灵堂一角安静地掉眼泪。桌上一盒纸巾剩一半，脚边的垃圾桶都快满了。
周景清走到陆明黎跟前，陆明黎还在低头擦眼泪。
“怎么坐在这里哭？”周景清问。
陆明黎抬起头，脸上是又难过又欣喜的变扭表情：“想早点见到你呀。”
周景清抬手拭去陆明黎脸颊上的泪水，说：“先把眼睛的水龙头关关。”
“关不了，”陆明黎说，“只要想到周爷爷，它就自己往下掉。”
周景清无奈：“那从现在开始，不要想老爷子了，想我。”
陆明黎脸色瞬间通红。
周景清知道此刻陆明黎脑袋里，肯定又塞满了黄色废料。
周景清伸手捏了下陆明黎的脸颊，说：“又想什么乱七八糟的，对得起老爷子吗？”
陆明黎抗议：“你让我想的呀。”
周景清捏着陆明黎脸颊的手缓缓用力：“我让你想我，你脸红什么？”
陆明黎心虚地移开目光。
周景清跟随陆明黎，去看周爷爷最后一面。
陆明黎帮周爷爷换了一套新衣，整理了头发，周爷爷端端正正地躺着，就像只是睡着了而已。
周景清低声向周爷爷告别。
“老爷子，不知道你听不听得见，但还是告诉你一声，我才是景清，我和明黎灵魂交换所以一直没法分开，也许你不执着让我回周氏集团，我和明黎就不会走到这一步。下辈子你别太固执，也别太注重面子，这世间还有其他更值得追逐的东西。希望你来世幸福安康，不要再遇见像我们这样，老是忤逆你的不孝子孙。”
晚上，陆明黎要在灵堂给周爷爷守灵。
周景清陪陆明黎坐在竹席上，柳管家给两人准备了宵夜。
陆明黎没胃口，周景清要保持身材拍戏，两人宵夜都没吃几口。
柳管家看着基本没变的饭菜，担忧劝道：“景清少爷，您晚餐没怎么吃，宵夜还是多吃点吧。”
“吃不下。”陆明黎眼角还红着，心里难受沉闷，没有胃口。
周景清接过陆明黎的碗筷，塞进陆明黎手里，说：“别饿着，眼前已经躺了一个胃不好的，你还想步后尘吗？”
陆明黎摇了摇头，听话地拿起筷子继续吃宵夜，直到把自己吃撑了，才敢停下。
景清少爷有爱人陪着，不用像老爷一样孤独终老，真的太好了。柳管家欣慰而慈爱地看着这一幕。
后半夜，周景清坐在竹席上打瞌睡。
陆明黎心疼，让周景清先回去休息。
周景清拒绝了。他才是周家子孙，先去休息像什么话。
但最后，周景清还是无意识地靠着陆明黎的肩膀睡着了。
陆明黎搂着周景清的腰，突然生出让时光停留在此刻的想法。
并不是什么浪漫的场景，但陆明黎却感到无比满足和欢喜。
周景清只请了两天假，隔天来老宅悼唁的人很多，周景清的身份不方便久留，便提前回了剧组，之后也没能参加周爷爷的葬礼。
来老宅悼唁的，都是周爷爷的老朋友。老朋友们望着周爷爷的遗照，不由感慨。
“老周啊，没想到你先走一步了。”
“早让你跟着我们养生，你不听，公司有儿孙去操心，哪里需要你这把老骨头去烦恼啊。”
“你说你，赚钱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吃饱穿暖，你倒好，给自己饿出病，还变成癌，你说你冤不冤？”
“前些日子还想说，趁着给我孙女过生日，约大伙过来聚聚，这聚一次少一次的，没想到你就先没了。”
“我感觉最近身子大不如前，也许老周你走慢点，还能等我一起。”
陆明黎给每个来悼唁的人回礼。经过了一天一夜，他不会像之前动不动就掉泪，但眼角还是红的，能看出来哭了很久。
周爷爷的老朋友窃窃私语。
“周家长孙倒是个孝顺的。”
“可惜啊，老周没了，他没了靠山，周氏集团怕是待不下去了。”
“是啊，见山现在身子也不行了，要是集团交到那两个小的手里，恐怕要被折腾没了。”
“我看不一定，爱玩也不是什么大毛病，你们自个儿说说，都这把年纪了，有谁没包养几个小姑娘？”
“趁现在能动，多享受几年，有什么错？”
“咳咳，说这些做什么，多不尊重老周。”
“老周要是能听见，说不定也赞同。”
“既然大家都有这个兴趣，前些日子有人给我推荐了几个小姑娘，都刚成年，还嫩得紧，有想要的，不妨挑一挑。”
“移步细谈，就去我的庄园吧。”
“不错，走。”
一群人匆匆来，又兴致勃勃地离开，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聚会的。
陆明黎心里叹气。几个老头子自以为很小声，但他都听见了。
又或许，他们并无所谓旁人听见。
比自己孙女还小的小姑娘都下得去手，一群衣冠禽兽。
周爷爷下葬的那一天，是个风和日丽的好日子。
周见山一家子还是没有来。
陆明黎捧着周爷爷的骨灰去墓园。
一个硕大的人，不管贫穷还是富裕，死后就成了这么一把灰，装在小小的盒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