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裴去找了一趟心理医生。
当年的心理医生没有被辞退， 现在已经很了解谢裴，然而听懂了他的来意之后，还是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
当年陆星的事情他也有耳闻， 知道谢裴这位太子爷拿了十多份心理问卷伪装了去给人家做， 怎么诊断人家都没有精神疾病。
没想到现在谢裴还有后续。
想起当时谢裴的疯劲， 心理医生倒吸了一口凉气， 开始翻箱倒柜地找谢裴没做过的问卷。
找了一圈后他有点自闭， 他觉得， 检查Alpha精神状况的问卷需要更新了， 再这么做下去谢裴都要会背了！
像是察觉了他的想法， 谢裴抬头看了他一眼：“早就会背了。”
心理医生愤愤地随手抽了张问卷出来。
其实除了两人最开始认识的那年谢裴每周都要做卷子以外，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谢裴的心理评估一直在安全线上。
他甚至很难得表现出属于Alpha的偏执与暴躁，明明身为一个超优Alpha，但是信息素收敛得比谁都好。
这才是最恐怖的， 一个自控力惊人的Alpha， 没有人知道他到底隐忍到了什么地步。
心理医生咳嗽了一声， 让人边做边和自己说：“所以波动是因为什么？你见到了那个Beta？可是你们不是一个学校的吗，你也经常会见到他。”
谢裴抬了下眼， 他不想把理由讲得太清楚，只是颔首道：“做完就可以走了吗？”
心理医生心里很愁，谢裴的信息素数据会同步给他，如果太过波动甚至破了红线， 自己的评估会被人反复拿出来核对，看看是不是自己的判断错误。
最近短短一个星期，谢裴的信息素波动就反复波动了三次， 实在是过去两年都没有的频繁。
他会扣绩效的。
心理医生试探着道：“其实我个人建议，你要不和陆星分开一下？”
谢裴原本散漫看着试卷的神情一顿， 他看了心理医生一眼，微笑道：“谢谢你的建议。”
心理医生被他看得后背一凉。
他讪讪道：“或者你让他来一趟？”
谢裴不再接话。
房间里安安静静的，心理医生低头查看谢裴的档案反复复盘，一直到半个小时过去，谢裴放下了笔，他才伸手接过。
心理医生看看了看，四页的选择题，正常Alpha要做两个小时，谢裴倒是熟门熟路，每次都可以给出不太一样的答案，评估分一定在95以上，是最稳定的级别。
心理医生叹了口气，觉得自己的职业生涯要在这个人手上了。
他把这次的问卷收进了档案里：“没问题了。”
谢裴起身，拿起了一直抓在手里的校服。
心理医生注意到那校服的码数似乎比谢裴小了好几号。
……这是错了？
他问：“真的不把他带来看看？你当年不就想着怎么把人骗过来吗？”
“我说了，我不想让他觉得他有问题。”谢裴的话很快转移了他的注意力：“他很聪明。”
虽然陆星可能自己有很明确的认知，可是这和自己带他去看医生的意义完全不一样。
心理医生“呃”了一声：“如果你付钱，我是可以出外诊的。”
谢裴静静等着他的后文，心理医生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我看起来也是蛮年轻的，当个医务室临时的医生没问题的，对吧？”
谢裴缓缓看了他一眼。
说的对。
“……”
010一回家就欢乐地去找日历，结果找了一圈也没有发现，还是999在数据库给他搞了一个，010用着小触手端端正正在半个月后的日子上花了一个小红圈。
然后他拉开抽屉，翻出了数据人每周都要打的抑制剂。
其实这样有滥用抑制剂之嫌，对Alpha的发育并不好，不过010也不想变成一只很厉害的A，所以就干脆地拿出了针剂还有阻隔喷雾。
然后安安静静地坐在了床上。
999：？
它说：【快打，你的信息素都要出来了。】
010动了动鼻子，他说：【还没有奇怪的味道。】
……所以就是怕打针吧。
999：【等你闻到打起来就更痛了，快打。】
010他不情不愿地拆开针剂，发现这种抑制剂打起来很方便，只要找好手上血管的位置放上去按就好，甚至看不见针头。
010小小地松了一口气，然后在针头刺破皮肤的时候倒吸了一口冷气，看着里面的药剂消失，这才把试剂压碎扔进垃圾桶。
他扑到了床上泪眼汪汪地问：【一定要之后每个礼拜都打吗？】
999：【如果你不波动的这么厉害，可以半个月一打。】
010忽然觉得，自己可以离苏祈安再远一点。
他缓了半天，才翻身坐起来拉开窗帘。
999有点吃惊：【你不睡觉？】
虽然现在还早，但是010非常喜欢睡觉，如果想的话，用人类的身体睡十个小时是没问题的。
他坐在了书桌前，翻出了这两年用的课本。
他说：【不睡～】
010的翻页速度非常快，比起阅读，他更多是在输入，同时还在脑袋里标注了高一学习范围，高二学习范围等。
等他翻完两门课，才发现自己的肚子饿的咕咕叫了，一回家自己就跑回了房间，010现在想想陆家的饭菜，也不是很有食欲。
他吧唧了一下嘴巴，有点怀念中午吃的川菜馆子，一边起身一边合上书。
唔，去翻一下冰箱有什么吃的吧。
陆家的布置在这些年没有变化，010的房间在二楼，看外面的过道早就黑下来没有人了，他就快活地关上门跑到了楼下。
万万没有想到在楼下撞上了出来倒水喝的陆原。
010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他没记忆的时候对陆家一家人的感情都很淡漠，谢裴还担心过他是不是过于封闭自己。
现在修复好了接受世界线，010对面前的陆原反应反而更大一点。
毕竟在原本的世界线里，陆原是苏祈安身边的给力男二，而苏祈安是怎么发现谢裴的竹马不对劲的，陆原在其中出了不少的力气。
他慢吞吞又往旁边挪了两步，想等陆原弄完自己再过去。
陆原却没动，他盯着010，眼中的排斥与恶意几乎遮挡不住。
如果说小时候只是单纯地不喜欢这个继兄而已，在那次基因检测报告之后，陆原就是彻底恨上了他。
原本确定陆星是Beta之后，陆家下一任继承人的身份几乎是板上钉钉落在自己的头上，结果谢裴查出来那份被曝光的基因检测表是他妈妈干的，直接打包了快十份私生子的资料送到他爸的案头，里面不乏优秀的Alpha。
他家庭差点破裂！
不过就是让这张表提前出现了而已，难道陆星还能瞒一辈子他的性别？谢裴为了这点小事居然追着他妈的事不放。
一想到这里，陆原就恨得不行。
他说：“陆星，你是不是以为你能说动爸爸给你调进班里了不起？你以为谢裴还会像以前一样哄着你？”
010歪了下脑袋，他说：“我只让他签了个字，入班考试我还是及格了的。”
说到这里，010特地强调了一下：“正好及格的！”
说给谢裴听一点反应都没有，010美滋滋地等着陆原的回应。
果不其然，陆原炸了。
他将手上的水瓶摔在身边的中岛台上，没盖严实的盖子里迸溅出不少水，打湿了大半个大理石台面。
陆原阴郁地呼了一口气：“合格你也好意思提。”
010看着他，非常认真地道：“可是及不及格和谢裴哄不哄我没有关系呀。”
陆原：。
他怒火中烧，又被面前人的话噎了个半死，
陆星对爸爸的态度总是很浅薄，可爸爸明明是自己努力争取过来的，他凭什么不在乎？！
谢裴也是这样，无论自己怎么争取，总是懒得多看自己一眼。
陆原想着今天看见谢裴和陆星一起走，那样的画面是他几年前的噩梦，
他咬紧了牙关，想着当年自己跟随谢裴的脚步一起转到昌德，结果因为跟不上而只能差一个年级。
好在后来陆星也转了过来，能碾压陆星的成绩这件事就足够让他非常兴奋的了。
可是没注意，陆星就又溜到了谢裴身边！
陆原一字一顿：“你别忘了你是个Beta，Beta的天分是注定没有AO高的！”
010眨眨眼，他说：“哦。”
陆原：“……”
他就好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他看见面前的Beta，想到这人是Beta，却因为爸爸的偏爱还可以跟进谢裴的班就觉得愤怒。
他说：“谢裴身边围着那么多人，那么多人喜欢，你只算他小时候的玩伴而已！”
010愣了一下。
他看了看面前的陆原，慢吞吞地道：“可是，苏祈安也是他身边的人，也会喜欢上谢裴吗？”
陆原浑身一僵。
010继续道，“有谁会不喜欢谢裴呢？大家都会喜欢谢裴！”
陆原转身就走。
010这才慢慢挪到冰箱前找吃的。
999说：【你不对劲，你是不是没修复好？】
刚刚010的情感模块一下子全蓝了，一点也没有征兆或者规律。
010嘀咕道：【我修复好了。】
999说：【那你为什么要言语攻击陆原？】
这在系统看来是很没有必要的事情。
010露出一个茫然的神色。
他说：【我不是反派吗？陆原是苏祈安身边很重要的追求者，我这样还顺便推了世界线。】
999觉得逻辑好像有问题，可是盘了两遍，也查不出错，010的反派值确实因为刚才一通话上涨到了71.
010钻进冰箱翻了翻。
陆家总是自诩有钱人，所以吃的喝的都很讲究，这个双开门冰箱可以装下两个010了，可是他把这个冰箱都翻完，也没有看见什么好吃的速食产品。
010蔫哒哒地往回走，刚刚坐下，就听见兜里的手机响了。
谢裴的声音在另一头响起：“没睡？”
010：“嗯。”
他的声音无精打采，谢裴问：“吃不吃夜宵？”
010呆呆地问：“谢裴，你怎么知道我没吃饭？”
谢裴垂眼，他站在漆黑的房间里，整个房间设施及其简洁，只有一张床和一套桌椅，不过对面窗户里的景象能看得一清二楚。
他看着对面人蹦到床上欢快低打了个滚，放低声音道：“陆家的饭菜那么难吃，猜猜就知道了。”
010非常吃惊，他有点开心地说：“那我刚才在楼下和陆原吵架了！你知道我们在吵什么吗？”
谢裴重点一歪说：“没说脏话？”
010：。
他有点生气，系统怎么会说脏话，这个是系统根本不允许的，明明以前自己也没有说过，谢裴怎么能这么问自己呢。
他说：“我才不会！”
谢裴淡定地“嗯”了一声：“那就好，看来陆原没有带坏你。”
010已经忘了自己原本要和谢裴说什么，听见谢裴要让人给他送宵夜后，就期待地下楼在门口等着。
结果他没有等到按门铃，倒是谢裴在电话里让他开门去拿。
010看了看监控，门口已经没人了。
010有点疑惑：“现在的外卖员不按门铃了吗？”
“我让他别按的，”谢裴的声音很温柔，“去拿吧，等会儿凉了，专心吃饭。”
“好哦。”
010慢吞吞地拿开手机，点了下上面的红色按钮。
谢裴带着鸭舌帽站在别墅外，看见别墅的门打开，幽暗的大门外透出一道暖光，陆星就从那道暖光里探出脑袋，伸手勾勾他放的有点远的餐袋。
勾到了就飞快地钻回了别墅里，好像有点怕黑。
谢裴转身回去了。
“……”
送来的夜宵虽然不是重口味的，但是也比陆家的晚餐好吃了八百个度。
010吃完后准备大干特干，四本课本都在面前整整齐齐地摊好了，谢裴的电话又打来了。
010有点呆，不是说要半个月之后吗。
谢裴这个频率好像有点高。
他接了电话：“又怎么啦！”
010期待地问：“是还有夜宵吗？”
“快十二点了，”谢裴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带着玉石一般的质感，懒懒散散的：“还吃？”
010失望地“哦”了一声，看来是没有了。
他出声问：“你在干嘛呢？”
谢裴的声音听起来好困。
谢裴靠在椅子里，定定盯着对面窗户里的人。
他的声音依旧懒懒的：“想睡觉了。”
010说：“那我挂了？”
谢裴顿了顿。
他在那边似乎翻了个身，010听见布料摩擦的声音了，不自觉也转头打了一个小哈欠。
他小声问：“睡觉了吗？”
谢裴说：“还没，你在观察期，我要来抽查你在干什么。”
010歪歪头，他像是有点困惑：“可是不是要睡觉吗？”
谢裴道：“对呀，可是你不睡，我还得观察。”
他慢条斯理道：“现在不是我的陆星的可能性已经高达百分之八十了。”
010立刻慌张地问：“怎么会有百分之八十那么多？”
谢裴：“如果是陆星，这个时候应该呼呼大睡了。”
010有点为难地看看桌上，可是他的书还没看完。
现在是周四，苏祈安的考试就在下周一，他要趁机缠着班主任也给他一次机会。
谢裴说：“我好困，不想继续抽查了。”
010忽然觉得，这点书明天看也是来得及的。
他飞快地合上书关掉了台灯。他说：“我马上就睡啦！”
这人说到做到，接下来谢裴听他哒哒哒跑进洗手间洗漱，又把桌上的书统统塞进了书包里，然后就钻进了被窝里。
010连电话都忘了挂断就睡着了。
明明一钻进去就睡着了，刚才居然还想着熬夜看书。
谢裴轻轻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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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了三天理清了高中的知识范围，010风风火火地去办公室找了班主任。
听清他的来意后，手里捧着大瓷缸的班主任非常震惊：“你说什么？你在开玩笑？”
陆星连入班考试都是踩线，怎么可能进得了小班？
010说：“可是，说不定我进小班的考试也能踩线呢？”
班主任被他儿戏一样的话逗笑了，他耐心地道：“有目标是好事，但是也要一步一步来，这样吧，如果你其中进了年级前两百，我就给你申请一次机会。”
昌德中学的本科率是95％，一个年级大概四百到五百人，如果能进前两百，陆星就能稳稳上一个好一本了，但是离能参加竞赛还远得很。
班主任说出来不过是想用来鼓励面前人，然后他就看面前人蹙了一下眉。
010等不及了。
现在上课只有和谢裴在一起，虽然谢裴也会和自己说话，但是距离好兄弟还差好大一截，世界线就不能真的开启。
他有点焦虑地啃了啃指甲。
这个习惯是他在小时候养成的，因为太馋，总是想找点什么咬一咬。
谢裴花了很大的力气才把他纠正回来，那段时间谢裴有时候都会因为脸颊看起来软软的被010啃一口，留下编贝一样整齐的小小一排齿痕。
后来谢裴拎着他问他是不是想当一只Alpha，010还茫然地问他A是什么。
谢裴哭笑不得，找了谢家的医生手把手教学，这才引导着010改掉这个坏毛病。
嗯……至少明面上是改掉了的。
虽然现在数据库里的小触手上面都留着他的牙齿印。
010回过神，亦步亦趋地跟在班主任后面：“可是我想早一点，我可以和苏祈安一起考试吗？”
班主任的眼睛一眯，犀利地看向010。
他担心别的同学也效仿，这件事现在就几个老师知道，等苏祈安考出来了才会公开。
他问：“你怎么知道？”
010卡了一下。
他又想起谢裴在房间里拢住耳朵的手，不知道为什么耳朵开始发烫。
他小声说：“我就是知道了。”
班主任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这人能强行有个入班考试，家境在班级里算非常好的。
可是对方是怎么知道苏祈安这件事的呢？
班主任想不明白，看陆星小尾巴一样跟着自己走来走去，一点都不嫌累，摆了摆手：“中午午休过来，没有其他人知道吧？不要和别人说。”
010连忙点点头。
他心虚地想，谢裴应该不算别人……
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