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父亲的名字，凌玉手指紧了紧，脸上已经没有了刚才淡定，许久她说道：“我跟他早就断了父女关系，他的事与我无关”
“是吗？我听说他好像得了尿毒症，严重到在风回的专科医院等着换肾呢”他盯着手里的茶杯，轻轻吹着茶水表面漂浮的茶叶
凌玉一滞，这么多年，父女从不联系，除了外婆不在时，她给他打了个报丧的电话，他只是在电话那边回答了一个嗯字，就挂了电话
甚至葬礼那天他都没有正眼看她，只留一个背影，还有就是一年前外婆的祭日，见过他一面，从小到大，两人见面也像仇人一样
她怎么开口去叫父亲？
“我不会给你钱，但可以给你父亲提供风回最先进的医疗团队以及所有的治疗费用，当然，你也可以不用我的帮助”
王父笑了下，接着说道：“只是，你父亲他就不能在风回治疗了”
最后这句是炸弹，炸得凌玉周身冰冷
“您的条件是什么？”
许久，凌玉艰难开口
“我的条件很简单，离开风回，如果可以的话，最好离得越远越好，离开安安”他低着头，余光看凌玉的反应
“他的生死与我无关，叔叔要是拿这个来让我和安安分手，可能没有效”她忍了忍翻滚的情绪，并没有多少底气地说道
她没想到自己有一天，成了在现实和感情中做抉择的那个人
“是吗？你先别急着拒绝，想好了可以给我打电话，只是我等的起，你父亲可能等不起”他站了起来，送客意味明显
“告辞，叔叔”凌玉强撑着起身，步伐沉重的出了会所
她拒绝了送她的司机，独自走下山，可以看到围起来的草坪上悠闲的人们，她第一次觉得，她跟王安亦真的不是一样的
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只手遮天的神和低到尘埃的蝼蚁
不知道走了多久，深秋的天黑得很快，她目睹夕阳迅速落下，终于看到了车流，她打了个车回到家，坐在沙发上犹豫着还是拨通了那个很久都没有打的电话
“什么事？”那边的语气并不是很好
“你在哪？”凌玉莫名有些紧张
“什么事？”那边加重了语气，有些不耐烦
“你在风回吗？”她鼓起勇气问
“没事挂了”她听到那边监护仪器的嘀嗒声，他确实在医院，王父没有骗她，她听着手机里的忙音，心里就泛起了苦楚，仇人也不是这样对话吧，他得多不待见她
翌日
她去了医院，在住院部看到了消瘦的父亲，他正躺在床上，没有睁眼，她看着那张有点熟悉的和自己有些像的脸沉默着，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她转身找到了主治医生，询问他的病情
“你是病人的什么人？”医生推了推眼镜问她
“我是……他的女儿”凌玉说出这个陌生的称呼
“他这个已经到了终末期，肾功能已经严重受损，后面透析几乎对他没有大的效果
到最后无法维持身体的基本生理功能，我们是建议尽快换肾，他拖不起了”
“好，我知道了，谢谢您”凌玉走进了病房，父亲正准备起身，看到凌玉愣了一下
“要什么？”凌玉上前扶他，被他轻轻推开
“你怎么找到这里的”他坐好，没看她，语气也不是昨晚电话里的不耐烦了
“怎么没跟我说？”她站在原地问
“老毛病了，不是事”被女儿看到他这样，他似乎有些窘迫，眼神飘忽，不敢看她
凌玉看着他两鬓的白发，眼眶就红了，虽然他从来都是对自己恶语相向，也没尽过一天父亲的责任，可她做不到不管不问，她的身体里还流淌着和他一样的血
那年，她对他磕头说从此断绝父女关系
怎么断？跟哪吒一样割肉削骨吗？
“你不上班吗？”凌承枫被女儿盯得有些心虚，抬头就看到她眼里隐忍的泪光
和父亲目光一接触，凌玉迅速转头，她跌跌撞撞跑出了医院，阳光并不强烈，她却被晃得头晕，定了定神
她开始计算移植需要的花费，还有后期的康复和抗排异，她的积蓄勉强能够手术费，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这里是风回
王父只手遮天的地方
除非不在这里动手术，只是现在转院，父亲的身体还能撑住吗？
王父说得很清楚是医疗团队，他是生意人，不会做赔本买卖，父亲不来省会还能去哪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又要排多久的队？
凌玉犹豫片刻，转身进了医院
“配对结果过几天才能出，我们是建议你现在赶紧筹钱吧，花费不少”主治医生对做完配对的凌玉说
“好，结果出来后麻烦您先通知我，不要告诉我父亲”
“我明白”
收到了匹配成功的消息是几天后，在这几天里，凌玉想了很多，一边是父亲，一边是爱人，狗血剧情终于发生在她身上，这是要她命
救父亲的代价竟然是牺牲自己的感情，凌玉觉得有些可悲，可是她做不到视而不见，她没有能力抗衡，她对不起王安亦
她拨通了王父的电话
“叔叔，我想好了，我同意您的方案，我自己跟安安说，您说过的话请一定要兑现”
“当然，你也要有契约精神啊”对面传来王父轻快的声音
“这是自然”
下了几场秋雨后，气温低的不像话，仿佛进入了冬天，王安亦那天兴高采烈的去了凌玉家，半个月不见，甚是想念
推门就是凌玉有些憔悴的脸，看到她眼里有了一丝喜悦
“来”她拉着王安亦的手进了门
“工作不忙了？”凌玉摸着她的后背问
“一切都尘埃落定，什么问题也没有了”她亲了下凌玉的侧脸，笑盈盈看着她
“嗯，我正好有事也要找你”她推开在她脖子上亲吻的人，认真看着她说
“什么？”她被凌玉推开有些不悦
“我们分手吧”她看着王安亦的眼睛认真说道
就亲了一下就分手？王安亦懵了，以为她在开玩笑，又凑了过来
“我说真的，因为你，我不能再在风大任教了”她看到王安亦的眼睛决绝地说
“这……”王安亦这几天一直被舆论和公司业务弄得焦头烂额，确实没有关注到凌玉
她放开凌玉，找手机，给学校那边打电话，得到的结果是留职
“没事，我就给你解决了，你喜欢的科研，教学都可以继续，给我点时间”她收起手机看向凌玉，语气有些卑微
“我说真的，这段时间我也想明白了，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之前是我想简单了，是我高攀了
我也累了，跟你交往压力太大了，我承认……我胆怯了”凌玉低着头，不敢看王安亦的脸
“阿玉，这只是个小问题，也不足以成为我们分手的理由”王安亦语气依然卑微
“可是，以后还会有无数这样的问题，我应付不了，我也承受不住”她低着头，语气悲伤
“阿玉，你就给我一点时间，如果我解决不了，你再提分手好吗？”那么骄傲的一个人，有些卑微地求她
凌玉心里像被划了一刀，又撒了把盐
“你怎么解决？！”
她第一次有些失控地朝王安亦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