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耍/乱葬岗之店小二化鬼(一)】
陈钰的目的明显,他一定要去乱葬岗。
他维持着良好的风度,温声道:“无意冒犯,在下虽不会功夫,好歹是男子,力气天生比女子大些,遇到事也好搭把手。”
听到这话,程兮狠狠翻了个白眼。
她展开右手,单臂放在身旁空座的木凳上。
她将木凳拎起来,五指稍稍施力,木凳发出细微的破碎声。
在陈钰微微扭曲的神情中,木凳发出清脆的“咔咔”声,下一刻就四分五裂。
程兮面无表情的收回手,淡定的拍了拍掌心的木屑。
“嗯。”你力气大,我比不过你。
陈钰油盐不进,看不出程兮的示威,真心夸道:“程姑娘天生神力,在下实在羡慕。”
陈钰这人软硬不吃,冷嘲热讽照单全收,程兮深吸了一口气。
心中郁气挥之不去,她用力攥紧木桌角。
一个不注意,径直将那木桌扳下一角。
彧君及时握住程兮想把桌子掀了的冲动,低头轻轻哄着生气的人,“兮兮。”
程兮显然还在气头上,偏过头不理彧君。
她看着笑面虎,冷声道:“你不能去,你去了只会给我们拖后腿。”
寻常呢,她断不会如此咄咄逼人。
现在看着陈钰,只觉得他居心叵测,对师傅死缠烂打,愈发不入流了。
“在下保证,一定不会给二位姑娘添乱。”
程兮又翻了个白眼,“保证谁不会,我还能保证你富贵平安一生顺遂呢。”
见到程兮连连翻白眼,彧君新奇的多看了两眼。
昔日乖顺的小白兔,今日凶巴巴的,说话夹枪带棒。
真想把她抱在怀里揉一揉,把她凶狠的表情化成委屈的可怜模样。
程兮心里怒气冲冲,脑袋反而飞速运转,说出的话刺耳且伤人自尊。
“就你这样子,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你拿什么保证,到时候出事了,还不是累赘?”
陈钰被骂的哑口无言。
他以为彧君是块难啃的骨头,只要说服了彧君,此事算是成了。
没想到,程兮对他意见这样大,说话毫不留情面,直接把他说的一无是处。
“程姑娘,在下只是想给父亲一个交代。”陈钰像泄了气的皮球,神情落寞。
程兮理智回归,突然发现了心里的异样是为什么。
是陈钰的伪装。
陈钰是一颗烂果子,已经腐烂变坏。
但是他不甘心,给自己披上了鲜艳的外衣。
乍一接触,其人温润如玉,行为端方。
接触久了,果子腐烂的地方发出阵阵恶臭。
恶臭穿透过鲜艳光亮的外衣,陈钰暴露了伪装的一角,展示出其内在的丑陋。
她被陈钰温柔俊朗的外表所蛊惑,下意识觉得此人是好的。
后来的谈话中,心里的异样越来越明显。
陈钰这人徒有其表,实在令人不舒服。
想通这些,程兮心里的怒气散了大半,她能看出此人阴险,师傅想必早就知道了。
只是没有挑明而已。
陈钰不过是跳梁小丑,不足为惧。
莫名的,程兮心里顺利接纳了陈钰的加入。
“行了,今夜子时在永康街头的最边上的槐树下汇合,陈公子,过时不候。”
陈钰欣然接受,“自然,在下一定准时到达。”
目的达成,陈钰痛快的起身结账。
店小二快步赶来,望着缺了一角桌子和地上四分五裂的木凳,表情凝固了。
三位客人是在此打了一架吗?
从平安酒楼出来后,程兮侧头望着彧君的下巴,隐隐觉得不对劲。
怎么有种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
彧君转身,垂眸对上程兮迷茫的双眼,“缓过神来了?”
程兮心里一凉,她这是被陈钰摆了一道?
“师傅……”程兮沉沉吐出一口气。
“嗯?”彧君笑而不语。
“他是不是在耍我?”程兮咬牙切齿道。
彧君颔首,“嗯。”
说是耍,更像是在逗自家妹妹玩。
程兮一口气没上来,当即握紧腰间的长剑,闹着要把陈钰大卸八块,以消她心头之恨。
这无耻之徒,竟然拿她寻开心。
程兮气红了眼,彧君见她吃瘪,难得打趣道:“兮兮,陈钰可什么都没做,是你要乱想的。”
程兮一听彧君的风凉话,心里更加不是滋味,心里咕咕直冒酸水,“师傅怎么能帮着外人欺负我。”
彧君揉揉程兮气的发热的脑袋,像哄小孩一样,“好了,先回酒楼休息一下。”
今夜还要去乱葬岗。
“师傅!”程兮不依不饶的闹着脾气,人定在原地,怎么都不走了。
彧君将人打横抱起,踮起脚尖跃上房顶,几个跳跃闪身,两道背影消失了。
彧君不厌其烦的叮嘱道:“兮兮,你切记,凡事不可掉以轻心。”
就像陈钰,说话半真半假,轻易便可将她绕进去。
“恐怖世界险象环生,任何人或事,背后都藏着血淋淋的教训。”
能轻易操控旁人情绪者,手段心性非比寻常。
陈钰此人,非善类。
程兮闷闷窝在彧君怀里,听着彧君教训的话,鼻子微酸。
师傅说的对,今日一事,也算是吃一堑长一智了。
只是她心里委屈。
师傅又骂她了。
彧君停在酒楼门口,将程兮放下,指腹压上她的眼角。
“师傅话重,望你凡事三思而后行,没有怪你,师傅舍不得怪你。”
彧君这样一说,程兮心里三分委屈顿时变十分。
程兮撇着嘴,强忍着泪水问:“为什么……为什么舍不得?”
彧君心里微叹,把人揽进怀里,低头吻干净她眼角咸涩的泪水。
“因为,舍不得你生闷气,舍不得你受委屈……兮兮,我很矛盾。”
“我希望你成长,又舍不得你吃苦,想娇纵你,又希望你能独当一面。”
彧君深深叹了一口气,“兮兮可真是,要了师傅的命呐。”
彧君一番话,程兮听的面红耳赤。
她低声嘟囔道:“那师傅是嫌我麻烦吗?”
“不是,师傅从来没有觉得你麻烦。”
相反,她很乐意看到程兮莽撞的样子。
她亲手养大的花,自然得让她亲自培育成长。
师傅不烦她,程兮心情又好了。
她哼哼唧唧的亲着彧君,一口一个甜甜软软的“师傅”,像一只翻肚皮的小猫。
彧君一一应着。
彧君一回应,程兮就容易得意忘形,一得意忘形,她就想咬人。
彧君抬脚迈进酒楼时,下巴破了一个小口子,小口子周围是一圈整齐的牙印。
始作俑者一脸无辜,歪头歪脑的抱着新鲜的糖炒栗子吃。
她的后脖颈处,有一道青紫的吻痕,乌发遮挡着,不让他人看见。
两人一进酒楼大堂,掌柜匆匆忙忙迎了上去。
掌柜说,不给彧君二人住房了。
程兮正想回软榻上休息休息,听到这话脚步停下,不解的追问原因。
掌柜的闪烁其词,明显在害怕什么。
想来,应当是道令的手笔。
掌柜的退了钱,战战兢兢的将两人送出去。
他怕道令,也怕程兮二人报复。
程兮一脸无辜,她和师傅又不会滥杀人,这么怕她们作甚。
离开了酒楼,程兮抱着糖炒栗子站在大街上,深秋的凉风从她头顶徐徐吹过。
一片枯叶缓缓落下,场面莫名凄凉。
道令有意为难,其他酒楼约莫也是住不成。
程兮嚼着糖炒栗子,贴心的给彧君剥了好几个。
“师傅,我们没地方住了。”程兮鼓起嘴巴,话里含着一丝激动。
“要睡大街啦。”
这次彧君听清楚了,兮兮确实是在高兴。
彧君开口问原因,程兮机灵的咽下糖炒栗子,嘿嘿一笑。
“我想跟师傅试试风餐露宿的感觉。”
“……”
彧君想了一会,不确定开口道:“莫非比起富裕的生活,兮兮更喜欢贫困的?”
“是的师傅。”程兮连连点头。
甚至在脑海中自动补充了她去乞讨,一天只要到一个馒头,还大方分给彧君吃的落魄场景。
想完,程兮期待的嘿嘿一笑。
这样的想法,彧君不敢苟同。
她头疼的揉着眉心,一把拎起想法异于常人的小徒弟,径直去了李二姐家。
门口,程兮犹犹豫豫的嚼着板栗,“师傅,这不太行吧,万一那人报复干娘怎么办。”
干娘一家三口都是普通百姓,小石头都还没长大呢,不能把他们牵扯进来。
彧君不言,抬手轻敲了敲门。
很快,程兮愣住了。
眼前的木门在彧君接触的一瞬间变得腐朽破烂,崭新的大红福字顿时面目全非。
往里看去,院内房屋倒塌大半,尽是残檐断壁。
几棵树木倾斜着地,枯陈老旧,四周更是杂草丛生。
院内一片荒凉,哪里像有人住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