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吴念又觉得自己没用，连回家都要计较车费贵不贵
又想起昨天答应室友去吃火锅，更加自责，自己在学校有吃有喝，留奶奶一个人在家，心里过意不去
开学这么久，吴念除了兼职，都没怎么外出过，更不要说到外面吃饭
学校的饭菜便宜，一天两顿，早上不吃，一个星期一百块钱差不多就可以，有时还会有剩余
外面的饭贵，一顿下来差不多要几十块钱，就拿兼职的披萨店来说，一个简单的气泡水就要二十多块钱，自己兼职一个小时才挣12块钱，舍不得
吴念嗯了一声，低头揉面，奶奶把柴火填进灶坑，火势明显变大，嘴里念叨着
“念念在学校好好学习，遇到什么不懂的多问问老师，和同学要好好相处，你奶奶我啊，年纪大了，老糊涂
帮不上你什么忙，你一个人在外面要照顾后自己，想吃什么就去买，不要委屈自己”
老人说着开始掉眼泪，吴念用衣服快速蹭了一下眼角，吸着鼻子，岔开话题，隐约带着哭腔
“哎呀，我知道了奶奶，水开了，我把馒头蒸上”
锅的四周升起一团白雾，水嘟嘟嘟的不停翻滚，似要挣脱束缚，吴念折腾到傍晚，两人在吃饭，听见外面有人喊：“兰姨，吃饭吧饭了没”
是王婶，吴念满是笑意的脸闪过一丝阴沉
“小玲来了，快进来屋，坐”，
老人招呼女人进来，“念念，给你王婶搬个凳子”
吴念从桌子底下捞出一个板凳，递过去，客气道：“王婶，坐”
女人名叫王玲，五十多岁，不高，身材消瘦，剪着一个短发，皮肤竣黑，饱经风霜的脸上一显老态
说话间，向外突出的老黄牙格外明显，眼神看着一边的吴念，打量一圈，眼角笑意更甚，她笑的亲切，可吴念却感到背后发凉
王玲笑着说道：“念念什么时候回来的，在家待几天啊”
吴念尽管心里厌恶，但还是乖乖答道：“昨天回来的，明天走”
“好不容易回来了，不在家多陪你奶奶几天”，吴念没说话，拨弄着碗里的饭菜，失了胃口
老人替吴念解释：“这不是上学忙吗，我个糟老婆子有啥陪不陪的”
女人又问道：“在那上学来着”
“青城”
“哎呀，你看，这不巧了吗，阿浩也在青城，上次还问我你在那个学校上学来着，我问你奶奶，你奶奶也说不清，这样你俩以后可以一块做个伴啥的”
女人瞥了一眼桌子那边的吴念，低着头不言语，话锋一转，揶揄道
“你不知道吧，在你开学前两天，我家阿浩也不知道被那个小鳖孙把头给磕破了，缝了好几针呢，问他是谁也不说，真是，气死我了”
“是吗？”吴念眼神凌厉，语出冰冷
“那可得好好问问”
“是啊，你一个女孩子，人生地不熟的，在外面遇到啥事跟阿浩也算有个照应不是”
照应，吴念像是听到一个笑话，一个阴影，好不容易逃离，要她再回到其中
简直痴人说梦
“你不在家，你奶奶一个人也不出门，成天在家呆着，搬个小板凳，一坐就是一下午，前些天啊，老毛病又犯了，躺在床上一个星期都没下床
我说给你打电话吧，你奶奶非拦着，非不让给你说，在家也没个人照应，每次我来你家的时候，你奶奶就吃馒头和咸菜，都这么大年纪了，那受得了这么折腾”
吴念听到这话，呆滞许久才回过神，看向奶奶，询问道：“这是真的吗奶奶，你怎么不跟我说啊”
老人找借口掩饰，“没多大事，有啥说不说的，奶奶心里有数”
吴念不喜欢王婶，但不可否认，自己不在家，她确实帮自己照顾奶奶许多，无论如何，该道谢
“谢谢王婶了”
王婶寒暄着，“都一家人，说什么谢不谢的”
这个话题就此撇过，两人又聊起村里的其他事情
待到九点多，王婶起身回去，吴念从屋子里搬出一箱牛奶，送到门口，“婶子，谢谢你照顾我奶奶，我从外面也没拿什么东西，这您收着”
“不用不用，都乡里乡村的”
吴念把东西递给女人，“拿着吧婶子，多亏您的照顾”，又塞给她五百块钱，请王婶去超市的时候，顺便给奶奶带些菜来，女人再三推诿，还是接下
时间过得飞快，转瞬间，到了返程的时刻，吴念把屋子收拾妥当，顺便把晚上的饭给做好，留在锅里
吴念要走到村口搭车，奶奶说什么也要跟着，吴念拧不过，只好答应
车还没到，吴念搀扶着奶奶，忍不住叮嘱：“我不在家，你一定要注意身体，好好吃饭，往后天冷了，多穿点衣服，等我下次回家再给您买几身新衣服。
饭菜凉的记得热热再吃，坏的话就直接扔了，我跟王婶说过了，她有空的话会帮你买菜，我已经给过钱了，您不用再给
别总想着凑合一顿是一顿，您一定要照顾好自己，我可是会给你打电话检查的，不要想着偷懒骗我。”
吴念压制着不舍，尽量表现的随和
“水缸的水我也打满了，还有柴火也拿塑料布给盖着了，免得下雨的时候淋湿您还得去捡，蒸的馒头我放在冰箱最地层，您吃的话直接溜溜就成......”
说话间，车就到了，吴念希望时间过得再慢一些，这样就可以再多呆一会，司机按着喇叭催促，她抱着奶奶，哽咽道：“奶奶，您等我回来”
老人也忍不住湿了眼眶，握着吴念的手，不忍松开，“奶奶在家等你”
喇叭声再次响起，“那我走了奶奶，到了给您打电话，多注意身体”
“走吧，路上慢点”
吴念依依不舍的上车，一步三回头，找到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朝奶奶挥手，奶奶也笑着回应她
车起步，身后的人影越来越小，直至一个转弯，彻底消失不见。
来时，总觉得车太慢，去时，又觉得车太快，
吴念望着窗外的风景，明明和来时一样，却又截然不同，好似在作对
你往前走，它偏向后，你的速度越快，它的速度也愈快，相辅相成
蓄满的眼泪再也绷不住，涓涓细流一样流淌，没有穷尽，胸腔像被一块大石头堵着，酸涩的喘不过气
车上还有乘客，吴念不敢发出声音，双手紧握着背包，趴在上面，掩面哭泣
声音很轻，轻如鸿毛
渐渐染湿被布层层包裹的红色钞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