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认为配色没什么问题，领扣是点睛之笔，你想要更亮一些的材质，模特的肤色如果偏冷，可以用海蓝宝，拍摄的时候用光氛围感强一些。」
方唐趴在床上，举着手机乐呵呵地发语音，“谢谢呀，大晚上还陪我聊这么久。”
「想见我？」
好像隔着屏幕能听到魏承铭尾调上扬的低音，方唐脸一红，不理他了。
谁想见你啊。
但是也没有晾他多久，方唐忍不住就又发语音过去，“你这会儿在干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没再看手机了，魏承铭并没有回他消息。
方唐晃了晃脚，跳下床去准备给自己煮个火鸡面。
撕开包装，自言自语道，“当时他是怎么煮的来着……吃起来真是一点辣味都没有。”
水还没开，手机就响了。
……这个时候才回他消息。
方唐喜滋滋地拿起来一看，陌生号码，应该是快递。
他有点失望。
“快递放西门。”
“你和林远说什么了。”沈言问。
“啥。”方唐一顿，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把手机拿开，又看了眼屏幕，“沈言？”
“我问你和林远到底说什么了。”
他声音听起来很恼怒，夹带着不耐烦。其实方唐早就已经习惯他这样了，下意识地想要先道歉，话到舌尖，突然又咽了下去。
莫名的，发现自己面对他的恼怒，好像是没有以前那么紧张，是一种别的情绪。
应该不是委屈，也不是生气。
电话那边的沉默让沈言更心烦，低吼道，“说话！”
方唐问，“你用的这谁手机号。”
他冷笑一身，“我的号打你接？”
……
这话一出，方唐表情更淡。
他好像明白现在面对沈言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了，确实不是生气，也不委屈。
是第一次，开始觉得有些厌烦。
一旁煮开水的锅咕噜噜地沸腾起来，方唐肚子正饿着，看了眼泡面袋子，还是把火关了，沈言又怒气冲冲地凶了几句，他头痛的不行，“你别喊行吗，说什么了，什么事呀……”
他和林远说什么了，能说什么，就算说了和沈言那边率先听到的估计都不是一码事。
这都多久了。
他那天在学校里茫然的时候，鬼使神差地给魏承铭打了个电话。
电话接通了，他一直没说话，Alpha就在电话那头安静等着。
等了半天，方唐也觉得自己莫名其妙，正想要道个歉挂电话，结果那边突然说。
“事情已经办完了，我明天提前回去，有什么，当面和我说。”
原本很忐忑。
他回来之后，两个人确实见了几面，但没有方唐预想中那么微妙尴尬，他就像是朋友或者长辈似的，听他说最近的烦恼，偶尔提出一两个由他自己选择如何解决现状的问题。
一直到后面，方唐发现自己好像开始什么事都去找他说，大抵是因为，无论早晚，他总是事事有回应，叫人不得不下意识依赖。
那种依赖不是某件事突然促成的，而是一直以来……
面对这种依赖，像是友人之间又不像是友人之间，魏承铭对他的照顾并不是平辈之间的，情绪上的给予要远远高于生活中的，二人相处下来，比起419处成酒友的暧昧对象，更像是长辈带孩子，不止一次下意识撒娇的时候，方唐都硬生生打住了，再这么下去，几乎能确诊自己八成是有什么恋父情结。
方唐这段时间更专注于自己，生活因为忙碌而无比充实，有时候周末闲散下来会去店长那里喝一杯，魏承铭偶尔也在，两人都是服装这一块的，虽然肯定不是那么一回事，但魏承铭也不是完全对年轻市场不感兴趣，更多的也是因为方唐自己聊得兴起，他爱看这个Omega充满活力的样子。
现在的生活真的比以前好太多，不能说完全忘记沈言，但是再想起他的时候，会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至少现在，他已经……没那么在乎了。
上一次和林远对话还是两个月前，突然打过来是要问什么，就不能让他安稳到毕业然后再也不见吗。
“你到底和林远说什么了。”沈言的语气很不耐烦，“方唐，我知道你喜欢我，但没必要迁怒别人吧，为什么非要把我俩的事告诉林远。”
……
草啊。
“我啥也没说。”方唐有点想笑，“真的。”
“你的意思是林远调查我？”沈言更想笑，“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放得下身段。”
……
“啊？”
“小糖。”沈言惯会给一鞭子来颗糖的，他压低声音，哄着说，“别闹了，好不好。”
嗯，刻意压出来的低音炮听着好别扭。
方唐还没说什么，就听见沈言那边一顿，突然没了声音，大概是有什么突发事件所以静了音，一会儿又放开了，那边吚吚呜呜地不知道是什么声音。
像是有谁在抽泣，还有喘息。
方唐很快反应过来了，那种Omega到时候了黏黏糊糊的声音，他再熟悉不过。
林远发情了，这会估计俩人就在一起。
方唐听得有点尴尬，“……要不你先把自己未婚妻顾好了再说？”
未婚妻三个字他用了重音，想着无论如何他得知道自己现在的状况和人家的身份。
良久，沈言冷笑一声，直接挂了电话。
其实他没悟出来，那刻意腔调的三个字，在他耳朵里听着，像是方唐在又酸又怨地发脾气。
他就知道，方唐很少敢这么和他说话，他肯定是被气死了。
知道方唐还是那么爱他就行，以后再抽出时间来管教。
“阿言……”
他温柔道，“知道了。”
扔了手机脱下衣服，暂时将别人放在一边。
林远的信息素也是糖味，但比方唐的要浓郁很多，非常香甜，甚至是香甜到了一种不太自然的感觉，但这也是应当的，身下的Omega比方唐的基因优性太多，味道浓是必然。
他没有深想，抱住了那具高挑的身体。
方唐还是打开火给自己煮了包火鸡面，吃了两口感觉不太对劲，但还是硬着头皮吃完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没有魏承铭给他做的好吃。
还想再吃一次。
他一直没有回微信，应该是在忙。
方唐最后整理了一下人台上的作品，就等过两天把扣子换成海蓝宝，正片拍出来论文一交，下周就可以答辩了。
一定可以评优的。
方唐第一次有了进修的想法，他想更努力地让自己变得厉害，不再安于现状。他以后还想工作几年，攒够了钱，出国再去读研。
虽然还是很远，但是……如果有一点点可能，他想离那个人稍微再近一点。
就算只是去他公司做个采素材的文员也可以。
没有什么事能影响到自己，只要有这一个目标……
“你二辩吧。”导师说。
“……我要看成绩表。”方唐勉强让自己镇定下来，手攥得死紧。声音也发着颤，“我的作品和论文，还有答辩都没有任何问题，我还有答辩的录音。三个人评优，我自认为表现不比另外两个同学的差，而且就算、就算评不上，我也不至于二辩，我要看成绩表，我不认可这个结果。”
他强忍着没有喊出来。
“行。”导师抽出文件夹扔他面前，“成绩都是公开的，你自己校园网上也能看到。”
方唐拿起来急急翻阅，“为什么我没有平时成绩？！我周志月志都及时交了！”
“你周志月志什么情况，自己心里不清楚吗？”导师虽然语气生硬，但眼神躲避了一下，把头转过去看着屏幕。“本校针对毕业生抄袭代写的惩处一向严明，你这一看就是代写，几百个学生，是不是浑水摸鱼我一眼就能看出来。能给你二辩的机会已经很不错了。”
“我没有。”方唐激动地浑身都在抖，“我没有抄袭！也没有找代写，您没有证据凭什么这么说？包括实习报告都是我自己写的！”
“证据？”导师问，“你是在哪实习的我问你，我很清楚你平时的风格，和奢侈品沾不上一点边，找我换开题的时候我就觉得奇怪，怎么突然短短几个月时间就对Voyrs品牌这么了解？你别忘了我们院有人就在那里实习，Voyrs的运作细节你比她还清楚，文章的专业性不是你一个实习生写得出来的。方唐，你觉得这合理吗？”
“……”
“人总得为自己做过的事付出代价。”他一顿，语气缓和了些，“我知道你现在有情绪，但马上毕业，都是成年人了，还和小孩子一样吗？我也就说到这儿了，你回去好好准备二辩吧，老师们不会为难你。”
方唐张了张嘴。
他能说什么。
他说自己认识Vorys的总裁，那些专业的都是闲聊中他告诉自己的。
能说吗，自己是个什么名声，方唐心里清楚，说出来之后，指不定又要闹出什么乱七八糟的事。
像是瞬间被抽干了所有力气，方唐抱着自己书订好的论文，浑浑噩噩地走在校园。
觉得自己可笑。
结果到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改变。
也是，这一切都很荒唐，乱七八糟的小半辈子怎么可能几个月就彻底焕新，他内里还是那么脆弱不堪，说要变好，要变得强大，结果现在除了想哭，脑子里只有一片空白。
也没有丧到开始认为自己不会发生好事。
只是……真的，真的很受打击。
方唐在学校的咖啡店里给自己买了杯拿铁，豆子的苦香和奶味混在一起，还有香草荚的馥郁。
如果是他没能力，是他没做好，方唐不会觉得委屈。
他总是对外界那些声音置若罔闻，只要自己内心够强大，那些闲言碎语无论如何也不会真的影响到他什么，与人交恶也好，只要他远离矛盾中心的风暴眼，再换个环境，换个谁都不认识自己的地方，就可以重新开始。
但事实是不能，高中那样过来了，大学也是如此，或许以后到了职场上，他依旧是群体边缘惹人厌烦的、最碍眼的那一个。
以前他眼里只有沈言，现在他想为自己好好生活，结果发现更加可悲。
就是这么一个，没有价值的人。
“……贱婊子。”咖啡店有人从他身边走过，不大不小地骂了一句。
方唐慢慢地看过去，他根本不认识那个A，不知道为什么要骂自己，因为一些不知真假的传言，就平白生出那么多的恶意。
以前方唐肯定会骂回去，指不定手里一杯咖啡就泼出去了。
但是今天，他一点力气都没有。
是查成绩的日子，咖啡店也有返校的学生，他们盯着方唐，像是窃窃私语，也可能只是聚光灯效应下自己的错觉。
他以为自己还挺能撑的。
明明都快要整理好心情，重整旗鼓地准备再战了。
可是那句轻飘飘的贱婊子，到底成为最后一根稻草。
魏承铭在准备开会，正要将设备调至静音，却看见方唐来电。
“魏总，会议马上开始了。”助理贴心地提醒。
“没事。”魏承铭接了方唐的电话，“我这会不太方便，结束之后给你回过去。”
Omega带着浓厚鼻音的声音传来，和那天电话里并无二致，这次也是，在极力地压抑着。
“对、对不起啊。魏承铭……”方唐死死咬着唇，不让自己放声哭出来，眼里溢满委屈的泪，大颗大颗顺着脸颊淌下来，“打扰你了，我、我，对不起……”
“怎么了。”魏承铭眉头一皱，“怎么回事。”
“魏总……”助理有点着急，那边的代表显示已经上线了。
方唐根本收不住，他大口抽气，因为过呼吸和情绪失序被噎到。
哭得像个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怕外人发现他的狼狈，于是疯狂压抑自己。
“你能不能……来学校一趟……好、好不好，求求你，来接一下我……魏承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