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瑜看到段家老宅的真面目终于知道段博淮为什么不在这里住了。
回个家九曲十八弯，不说段博淮这个身体能不能撑住，他看得都有点头晕。
不像是家，倒是像是一个古城堡，一道道关卡，一扇扇门，严瑜有种进入国家机密基地的错觉。
直到车子驶入最后一扇门，两旁是一眼看不到尽头的草地，再往前开一点，一大片空地停满了车子。
商务车并没有停下来，而是继续往前开，径直地停在了住宅的正前方。
严瑜看到门口那一排排佣人就眼晕，比他第一天到段家时还要夸张，这少说有二十人。
严瑜着实不太习惯回家进门口有这么多人看着，这又不是有钱分，站在两边等着他干嘛。
幸好段博淮发现了他的不自在，取消了这一个环节。
车门打开，外面站着一位老人，严瑜猝不及防吓得往后仰。
因为动作过大，身子往段博淮身侧靠，段博淮抬手虚扶着他的背。
“坐好。”
严瑜像是被电了一下，像弹簧一样坐直。
老人往车里面看了眼，看到这边坐着严瑜，再看了一眼段博淮。
他忽然笑了一下：“少爷，怎么换到那边去了。”
段博淮不在乎地说：“都一样。”
老人笑得眯眯眼，看严瑜的眼神越发慈祥：“这就是严少爷吧，来，我扶你下车吧。”
严瑜年轻力壮，怎么好让一个七旬老人扶着下车。
“谢谢，不用了。”
他弯腰起身，大长腿利落一跨，一蹦一跳，稳稳当当下车。
老人“哎呦”了一声，连忙伸出手扶着：“皮孩子，小心一点。”
严瑜听到老人称他为孩子，他脸皮薄，不太好意思朝他笑笑。
段博淮下车走到另一侧：“李叔，下一次就不要亲自出来了。”
李叔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上有些落寞：“你又不是每个月都回来，我趁着现在还能走，接一次少一次。”
严瑜快速扫了段博淮一眼，发现对方脸色不变，但眼神有情绪波动，默默地站在一边不出声。
上楼梯的时候，严瑜一直跟在段博淮身后，这里对他来说很新奇，边走还不忘边看。
段博淮顿了一下脚步，侧头：“上来。”
身后有三个人跟着，严瑜听到这个语气习惯性快走了两步，和段博淮并肩走。
段家老宅的布局让严瑜这个理科生词穷，金碧辉煌已经是他能想到最贴近的词。
大，很大，非常大，上楼梯进入门口，一个有半个足球场大的大厅，柜子上摆满了各种瓷器，琳琅满目，宛如博物馆一角。
严瑜觉得这里面瓷器应该是真古董，肃然起敬了。
再往里走，又是一个户外区域，一座又一座的建筑，横竖看不到尽头。
严瑜知道李叔为什么会出来迎接了，段博淮不可能撑得住走到内堂。
严瑜默不作声虚扶着段博淮的手臂。
身后的李叔看到两人交错的手臂，欣慰地笑着，终于有人和少爷互相扶持。
不知道走了多久，严瑜终于看到结束的希望，他听到前方传来热闹的说话声。
前方冲出来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手里拿着玩具枪到处扫射，身后一个佣人追着。
“文少爷，别跑那么快，当心跌倒。”
小孩没注意到前面有人，看到前面有人的时候已经刹不住车，直冲冲地朝段博淮腿上撞去。
严瑜动作比脑子快，像是接篮球一样伸手张开手掌，按住了那狂奔小土豆的脑袋。
因为惯性，小孩撞了严瑜的手往后倒，摔了一个屁股蹲。
段家小孩，带着段姓，走到哪里都是捧着的那个。
段文一脸凶恶的模样瞪着严瑜：“你竟然敢推我！我要告诉二爷爷，让他……”
段博淮垂着眼看着聒噪的小孩。
段文察觉到目光，才发现面前还站着段博淮。
段博淮在段家是一个闻风丧胆的存在。
上到老下到小，同辈人经常用“你要是不听话我就送你去博淮叔叔那里”吓唬自家小孩。
小朋友一听段博淮这个名字没有不被吓哭的。
段文对上了那双冷冰冰的眼睛，不自觉抖了一下，嘴角一撇，满脸通红，嚎啕大哭起来。
严瑜：……
怎么连七岁小孩都是变脸大师。
后面的佣人连忙上前把段文抱起来，颤颤巍巍点头哈腰：“对不起大少爷，文少爷他不是故意。”
段文的家长听到自家孩子的哭声，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第一时间问罪。
“怎么回事，我不是让你看着文文吗，怎么一点小事都做不好，要是他不开心我第一时间拿你是问。”
那人转角看到段博淮立刻禁声，变了副面孔：“博淮回来啦。”
她走过去拉着小孩的手，轻声哄着：“文文快点叫博淮叔叔。”
段文一头埋进女人的腿里，鼻涕眼泪抹在那价值不菲的长裙上。
段博淮没搭言，抬腿略过那对母子。
李叔不赞同地看着面前的女人：“表夫人，文少爷年纪也不小了，整天冲冲撞撞，要是磕着碰着，对小孩来说是无妄之灾。”
对方是段家老管家，虽然是下人一个，但辈分和年龄摆在哪里，连段建恒都要好言相待。
女人不情愿地应下：“是，我肯定会好好教育他。”
大家族休闲聚会的方式还挺多，麻将台摆了几桌，甜品局摆了几桌，茶具摆了几桌，甚至还有垂钓区和儿童区。
佣人往前忙后，脚都抡出火星子了。
众人看到走廊上的段博淮，无一例外都停下了手里的活，目不转睛盯着两人看。
段家人都知道段博淮心大，一点都不在意这些目光。
严瑜眼尖，瞅见有位即将胡牌的人把六筒给打出去了，五六七刚好可以吃胡。
还有个人光顾着看他们这边，鱼上钩也没来记得收线，竟然让鱼连带着钓竿给扯下水了。
严瑜为了不让自己笑出声，连忙移开了眼神。
走了好一会儿，严瑜终于见到客厅的样子，坐下沙发的时候累得呼出一口气。
李叔让人上茶，上点心，段家老宅一下子进入紧张模式。
严瑜捧着茶杯喝茶的时候，段建恒从一楼书房出来。
他先是朝段博淮笑着：“博淮回来啦。”
随后看到坐在段博淮身边的严瑜，笑容收敛了些。
严瑜看得出段建恒不是真心实意的笑。
段博淮依旧是那副不冷不淡的模样：“二叔。”
这一次严瑜没叫段副总，跟着段博淮叫人。
“二叔。”
段建恒被严瑜这个态度弄得一头雾水，怎么几天不见就转性了，他还想着用长辈的身份训几句话。
二夫人穿着白色长裙从楼上下来，酒红色的指甲摆弄着刚做好的发型，语调上扬：“博淮回来啦。”
从进门到现在，“博淮回来啦”这句话严瑜听了不下五次。
段博淮没看女人，礼貌性地点头。
严瑜猜测女人的身份，年龄30到35，和段博淮差不多年纪，从楼上悠闲地走下来，一副女主人做派，贴着段建恒坐，亲密地挽着他的手。
段博淮没叫二婶，严瑜心中有了答案，段建恒的第二任妻子。
真正的夫妻都是贴着坐，严瑜和段博淮之间可以坐下一个人。
真夫妻和假夫夫的对比参照物。
二夫人用那双妩媚的眼睛去看严瑜，温柔道：“你就是严瑜？长得……”
眼神扫过严瑜的脸：“好乖。”
一副狐狸媚长相。
严瑜坦然接受了这个夸赞：“谢谢。”
二夫人见段博淮没用茶，皱眉看着站在一边的佣人：“我不是说单独给大少爷上茶，他不喜欢龙井的味道。”
佣人诚惶诚恐垂着脑袋：“是夫人，我现在就换。”
严瑜记得在家段博淮喝的也是龙井，哪有不喜欢龙井的味道。
哦，在他们面前好一副女主人的做派，把段博淮当做客人。
在佣人准备上前撤下茶杯时，严瑜拿起段博淮面前的杯子。
他递给段博淮：“不烫，可以喝了。”
这点耀武扬威的小儿戏段博淮不放在眼里，二夫人锲而不舍，久而久之就惹人心烦。
段博淮伸手接过茶杯，眼神落在对方指尖淡了不少的伤痕上。
看来是有好好擦药。
“谢谢。”
严瑜朝他甜甜地笑了下：“不谢。”
这两人若无旁人地眉来眼去，在场的每个人神情各异。
二楼传来脚步声，段翊吊儿郎当地走下来，第一眼率先看向严瑜。
这一次的家宴段博淮果然会带严瑜。
“大哥。”段翊看似礼貌地问好，眼神在严瑜身上停留了好一会儿，不紧不慢地开口。
“大嫂。”
严瑜听到这一声大嫂仿佛被雷劈了一样，叫他严哥就算了，大嫂是什么鬼。
严瑜还没有表示不乐意，段建恒开口训斥段翊。
“没规矩，还没入段家族谱，身份不明不白，你好歹是段家二少爷，怎么能担得起你这一声大嫂。”
严瑜又听明白了，拐着弯来骂他是外人。
不过说得也对，他和段博淮还没有盖章呢。
严瑜垂着眸没有回应，心想：进度好像有点慢，是不是要加快一下。
段博淮平静地说：“担得起。”
严瑜闻言猛地抬头看向段博淮。
失落的小狗似乎寻找到靠山，黯然的眼眸像是有了光，期待地和他对视。
段博淮轻轻笑了下。
要不是旁人在场，严瑜一定会抓着段博淮的手——
我一辈子对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