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江山为聘

  晚霞将收未收,暮色愈渐四合。

  程立雪早已来到他跟前,却只是倾身凝视他,似在仔细描摹他的每寸肌理。

  光线微昏。

  二人之间流淌着一股静谧。

  初棠昂头,却有瞬间错愕,程立雪此刻的眼神太过深邃,宛若盈盈秋水,温柔缱绻。

  稍不留神就要将人吸进地老天荒中。

  望得他眼睫发热,脚尖情不自禁踢进青钻缝隙,声如蚊呐呢喃句:“你看什么?”

  那人微微摇头,不置以言语,只抬出手臂,初棠几乎是条件反射就顺势抱上程立雪的脖子跳上去。

  落日余晖,长影拖在宫道。

  初棠抓紧糖不甩纸袋:“你都不难过的吗?你没有了娘亲,没有了好朋友,没有……”

  “我有你。”

  初棠眸光流转,滴溜溜左瞟右看,似好半天还在消化这语出惊人的话。

  有谁?

  有我!

  怎么这么像说情话哩。

  又说情话!

  程立雪你要死啊!顶着这么一张脸说情话,勾引谁呢!会出事的!你知道吗!

  不行不行。

  不可以表现得太激动。

  淡定,淡定。

  初棠一张面容从窘迫忸怩回归到云淡风轻,却还是难忍羞怯垂垂眼帘。

  “咳。”

  他佯装无事人转移话题:“那啥……你吃不吃糖不甩?老板说吃了会开心喔。”

  语毕,抬起盈亮纯净的眼眸等待回答。

  但见那人垂下头,与他对视,却是抿出丝浅笑:“有你,我就开心。”

  嗷!

  初棠:“……”

  完了。

  完犊子了。

  大脑好像有点缺氧,晕乎乎的。

  他火急火燎别开视线,抓住糖不甩的手指愈渐收紧,紧得五指滚烫。

  初棠低眉垂眼,纯情羞怯地把头埋进个沁凉的肩窝,汲取那清寒舒畅的气息,闷声不语半天。

  直至他们终于回到乾清宫。

  程立雪将他放下,也拿走那包被他攥得皱巴巴的糖不甩,轻问:“等来年开春,我们成亲可好?”

  “啊?”

  此言恍若幻听。

  “成亲?”

  “嗯。”

  初棠简直被弄得莫名其妙,他不解反问:“我们不是早就成婚了吗?”

  “我想与你成亲。”

  “?”

  这就更莫名了,本来就是他呀,毕竟嫁去程府那日,他已经接替了这具躯体。

  “夏至日正午,本初子午线,海棠树下。”

  “……”

  初棠张嘴却无言,只不可思议瞠目,什么线?本初子午线?!

  程立雪怎么会知道这个词!

  真是活见鬼了!

  忽然有根冰凉的指尖抵上他下巴,轻轻一抬,帮他合上那张开许久的唇。

  宫中开始掌灯,冬夜霜风拂过。

  程立雪就那么置身夜色下,烛影和进月色,晃过那张肃穆清冷的脸。

  “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得。”

  初棠就那么一动不动盯着人看。

  好似此一刻,风雪俱灭,整个世间就剩下他们二人,寂夜静得他心神慌乱。

  静得他满脑子只剩下一句话。

  是有人跟他说,说记得他的每一句话。

  *

  寝殿,烛光通明,床榻人影晃动。

  “大黄呜大黄啊大黄嗷。”

  初棠脑袋拱着大黄,整个人哼哼唧唧,只晓得在床上打滚,乐呵呵噙笑半天。

  太可怕了!

  今晚的程立雪也太顶了吧!

  三句话!让人为他疯为他狂为他框框撞大墙!

  不行!不行!必须找点事情,分散注意力,陷入爱河的小雏雏简直要炸掉了!

  “殿下殿下!”

  湘竹气喘吁吁从外头跑进来,及时雨似的。

  “湘竹。”

  一人一狗都惊喜从床上探起头来。

  当然,大黄是生无可恋终于得到解脱,唯有初棠是满心激动回想起他确有事未做完。

  大黄晃着尾巴,识趣跳走。

  初棠意识回笼,捋捋凌乱的青丝跑下床,翘首以盼发问:“怎么样?是不是有什么进展?”

  “没呢。”

  湘竹沮丧摇摇头:“湖水都遣人放干了,湖底也掘地三尺,半点异样也无。”

  初棠调整思绪,压下心底雀跃,正色几分拉着人就往外跑:“走,咱们再去瞧瞧。”

  御花园西苑。

  此刻正围着不少宫人,见到初棠时都纷纷避开条路来,叫人能直奔湖边,一览无遗。

  湖底淤泥之中站着几名提灯笼的忙碌身影。

  确实一无所获。

  初棠瞥向先前那名守夜宫女:“你说看到阎王爷提的灯笼吗?确定是在此处?”

  守夜宫女颤抖点头:“千真万确,那灯笼还会追着人跑。”

  “那是鬼火。”

  “所以真的有鬼!”

  四周宫人吓得瑟瑟发抖,相互拥在一起,各种窃窃私语交汇,叫整个西苑沸腾喧闹。

  初棠:“……”差点误导大家了。

  他堂堂现代人,怎么可以不相信科学呢!

  于是连忙扶额解释:“不是鬼火,确切来说是种自然现象,总之没有鬼,大家别怕哈!”

  “鬼火!啊!”

  人群中忽然传来破空的嗓音。

  初棠侧头瞥去,半空中果真飘出团蓝光。

  场面一度混乱失控。

  “槐树养鬼!”

  “不是鬼!那是陈妃娘娘!”

  “陈妃娘娘饶命!”

  ……

  宫女太监们无头苍蝇似的撞作一团,懦弱胆怯的人早就吓得瘫软倒地,胆大忠心的倒是喊着:“护驾!”

  湘竹也是第一时间冲到他身边:“殿下快走!”

  初棠抬手拦拦人:“别怕!我都说相信科学咯。”身为现代人,他最清楚不过,这光团就是磷火,并非什么鬼火。

  “大家不必惊慌!”

  他举举手示意大家冷静,随后走过去以蓝色光团出没之地为圆心,向四周打量。

  视线驻足在那片生长茂盛的植株。

  当年被老王爷除掉的几大世家妃嫔尸首一直下落不明,失踪至今,人人都在传是陈妃带走的,如今看来,真相应该在此。

  “不是鬼火!”

  众人屏息凝神等待后话。

  “是有尸体!”

  噤若寒蝉片刻的人惊骇僵住:“尸体?”

  宫女太监们听得脊背发凉,窃窃私语:“好好的御花园怎会有尸体?”

  众人不解:“对呀,哪来的尸体?”

  初棠扫视在场的人叹息声:“湘竹你去找些人,咱们挖开便知。”

  湘竹很快便找来七八名守值侍卫。

  侍卫们三下五除二动工,利索往指定地方挖下去。

  土越挖越深。

  奇怪的腥臭味也随之飘进夜色。

  慢慢地,便是恶臭扑鼻,像堆在池塘边上流着脓水的烂鱼臭虾。

  “呕。”

  在场已有人顶不住开始干呕。

  湘竹倒是贴心,立马从怀中掏出方绢帕:“殿下,快捂着口鼻。”

  “有东西!”

  一名侍卫高喝一声,他丢来铁铲,蹲下身子用手拨拨泥土,举出个血色玉镯。

  有眼尖儿宫女喊了声:“那是?贵妃娘娘的镯子!没错!当年是我姨母负责给娘娘送去的,我亲眼瞧过。”

  “贵妃娘娘?”

  众人骇然愣住,皆是一顿抽气。如此说来,这地里真有尸体!

  两刻钟后。

  御花园挖出几具腐烂骸骨,面目全非得只靠些饰物辨别身份,便就是当年失踪的四位妃嫔。

  “真的是尸体!”

  “殿下您也太料事如神了吧?”

  初棠不好意思挠挠腮:“我都说相信科学咯,你们看到的光团,它不是鬼火!就是磷化氢燃烧时产生的磷火,其中尸体腐烂便是磷化氢产生的一个途径,我才猜测当年失踪的几位娘娘被埋藏在此。”

  在场人默然:“……”

  听不懂,但是还是觉得太子妃博览群书,神仙下凡似的打救了他们。

  几位妃嫔家人闻讯连夜进宫,个个对太子妃感恩戴德,甚至还给初棠跪下磕头。

  吓得人退避三舍,唯恐避之不及:“不不不用!你们快去认人吧。”

  “我的乖妹妹哟!我可怜的妹妹。”

  一位妇人恰在他脚边伏地痛哭,涕泗横流,初棠轻轻抽了口气,给人塞去方手帕便离开。

  离开御花园。

  初棠转身前往储秀宫对峙,毕竟这些事儿都是那位金国皇子无意牵扯出来的。

  奈何储秀宫中竟不见皇子,倒是遇到金国公主,公主似乎也不惊诧他到来,只蓦地向他跪下。

  ……

  从储秀宫出来,初棠脸色微沉,本欲打道回府,却在碰巧遇见那位金国皇子。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你来得正好,我可以问你一些事吗?”

  金国皇子皱眉瞥人,冷嗤一声:“没空奉陪。”

  “祸乱后宫是死罪。”

  初棠目光怪异盯着人审视片刻:“你何必如此呢,平白叫爱你的人扼腕痛惜。”

  恍若听闻滑天下之大稽的笑话,金国皇子骤然回眸,冷声嘲讽:“呵呵!爱我?荒谬!那个狗贼若是真把我们姐弟当作血亲又岂会送我们来和亲。”

  “不——”

  “你闭嘴!你一个外人懂什么?”

  初棠被人这话堵得无言以对,他无奈抿抿唇,任由人继续发泄满腔怒火。

  “是呀!我们的金国陛下多么大义凛然,还落得一身好名声,他何曾管过我们姐弟死活?那个虚与委蛇的家伙,不过是趁机拔除异党罢了。”

  “权臣若是扶持我与他抗衡,他拿什么和我斗?”

  “我可是正宫嫡子!”

  “可那也不过是做个傀儡皇帝,何不爽快应下和亲,也免受些腌臜手段,我就是要搅乱你们天.朝,借刀杀人,如此,你们踏平金国皇宫,取下那狗贼的脑袋指日可待。”

  “一起毁灭,岂不快哉?”

  金国皇子双眸腾出戾色,越说越激动得目眦欲裂,理智愈渐被吞噬,失控似的抽出把匕首。

  “都去陪葬吧。”

  锐利的匕首,嗜血般折射出铮亮的光,如饿兽在舔唇,奈何还未挥出已被颗石子击飞。

  哐一声。

  盈盈月色下,云淡风轻走来一人。

  那人状若无事,款款顿足在初棠身侧,却给人以最大的安全感。

  初棠瞟了眼身旁的程立雪,旋即放下悬起的心,悄悄吐出口气:“其实我只是想告诉你,你的姐姐,在半个时辰前已经替你认罪。”

  随后把一封书信交给金国皇子。

  初棠脑海也一瞬间闪过公主跪在的模样。

  “这孩子早已打点疏通好人,待宫中乱作一锅粥便叫人将我带出皇宫,远离纷争,真是单纯得傻。”

  “可你——”

  “我认罪,此乃我的认罪书,如果可以,恳求殿下替我将这封家书交给他。”

  公主语毕,不假思索吞下整瓶蜂蜜。

  *

  三日后,天.朝以金国双生子“祸乱宫闱,图谋弑君”为由出兵,短短十来日,前线便传来捷报,他们已攻占金国,自此,四分五裂的天下终于统一。

  城墙之上迎风伫立一人。

  匆匆赶上来的侍卫统领打量那道身影,小心翼翼回禀:“陛下,将士们五日后还朝。”

  “嗯。”

  行兵打仗有时就像狩猎,要耐住性子,坐不住的人总会急病乱投医,越是迫切,越容易暴露破绽。

  他的主子看似被动,实则早就将人拿捏在手,连金国的命脉都摸得一清二楚。

  金国根本不足为惧。

  毕竟他家主子可还养着批尚未见天日的精兵。

  侍卫统领站在程立雪身后,于城楼俯瞰这片风雨飘摇百载的河山,总算安如磐石。

  此间河清海晏再无硝烟,当真应了主子曾经的话——民有所依,心有所属,百姓长安常乐。

  满宫上下,乃至那四大保皇党世家,都对太子妃感恩戴德,向来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人们更容易记得谁带他们走过惶惶不宁。

  是太子妃还六宫祥和,是太子妃让他们家人安息,所谓笼络人心,不外如是。

  这条路终于铺得圆满,前朝后宫民间乃至天下,里里外外上上下下心悦诚服。

  侍卫统领:“主子,您真的决定了吗?”

  其实,他还是觉得主子让位之举有些过于任性,不过细想之下又情有可原。

  总有人会是你机关算尽的例外。

  自打摄政王那出事后,前朝遗孤这个身份便成潜藏危险,迟早会暴露,留人诟病。

  他的主子怎么可能忍受得了自己视若珍宝、捧在心尖疼爱的人为人所指点。

  哪怕是暗地里嚼只字舌根也不可!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扭转乾坤,以堵住悠悠之口,若是没有“前朝遗孤”一说,这个定时炸药是否就彻底消除?

  他的主子就是要人能名正言顺,光明正大地活在每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里。

  活在每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里。

  这样用心良苦的爱……

  连他一个局外人都难免动容。

  “问一下国师,日子定在哪天。”程立雪浅声吩咐,便转身离开。

  “是。”

  *

  初棠再去游乐场时,发现曾经那位趾高气扬的锦衣少年也在,却被人治得妥妥贴贴。

  麻衣哥儿一脚踹过去:“干活利索点,没吃饭啊?”

  锦衣少年恼怒:“你!”

  麻衣哥儿:“你什么你!要不是你爹让我多管管你,我才懒得理你。”

  锦衣少年:“小爷迟早把你干掉!”

  麻衣哥儿:“打得过我才说。”

  说罢,嫌弃似的一脚将人踹开,方才转身叹息:“太子妃哥哥,我快要离开盛京了。”

  “这么突然?”

  “镇北将军说待我年满十六去找他,等开春,我便十六了,是可以参军的年纪。”

  初棠有些欣慰祝贺道:“看来将军慧眼识人,你离你的鸿鹄之志又近一步,说不定下次回来时,你就是个什么副将之类的。”

  “照顾好自己。”

  “……”

  “瞧我这关心则乱,您堂堂太子妃,万民敬仰,我有啥可愁的哈哈哈。”

  初棠:“走,吃饭去!我请你吃火锅。”

  麻衣哥儿:“好呀。”

  锦衣少年:“带上我啊喂!小爷半天没喝过一口水!”

  麻衣哥儿:“滚一边去!”

  *

  眨眼便是春暖花开的时节。

  这日,天光朦胧,初棠就已踩着鞋子跑去暖阁找程立雪,一人一狗兴致盎然闯过布帘。

  “小橙子。”

  “汪。”

  “殿下今日起得比往日早。”

  “我昨夜睡得早嘛。”

  其实早睡早起也没啥不好的,最主要是他很馋程立雪的怀抱,就跟有魔力似的,特别舒服。

  故而大多数时候,他也跟着程立雪上朝,就窝在人怀里发发呆,吃吃零嘴,偶尔还能与朝臣说说笑,凭借他的现代知识出两个小主意。

  大家都对此见惯不怪了。

  甚至隐隐叫他有梦回学校的错觉。

  程立雪是个睁只眼闭只眼的清冷出尘足智多谋宠妻无度坐怀不乱风度翩翩惊才艳绝的无敌大帅哥班主任,张大哥就像维持纪律的班长,大臣们都是他的奇葩同学,天天和他插科打诨度日。噢,他还有个超级拥趸小跟班刘大人。

  这种打成一片的感觉,有种说不出来的微妙。

  程立雪照旧给他更衣后,便抱着他去上朝,刚踏上御台,刘大人就殷勤喊道:“殿下,古德摸宁!”

  “早啊!”

  初棠兴致盎然回了句:“刘大人,我观你印堂发亮,似有红鸾星动,最近可能有桃花运哦。”

  刘大人羞涩掩掩脸泼袖:“嘿嘿,承您贵言!”

  大臣们的回禀,初棠没细听。

  只是不知多久后,程立雪竟忽然起身,牵着他在御台上迈出两步,不知作何解。

  随后便听见这人清越的话音传遍殿内每个角落。

  “重要的并非谁当政,而是在位者执政期间,能否迎来太平盛世,天下万民又能否安居乐业,你们要稳固的从来不是谁的江山。”

  一字一句掷地有声:“而是黎民百姓们的安宁长存。”

  初棠在一旁听得微愣,真有格局,简直是股清流,啧,活该你当皇帝!

  “朕决定,归还帝位。”

  归还?归给谁?记忆恍惚倾数涌上脑海,程立雪曾说要把江山送他,而且他还亲眼瞧过那套与他尺寸相当的冕服。

  所以,不会是归还给他吧?

  可他只是一个哥儿,哪怕前朝未亡,那也是轮不到他当皇帝的,何来归还一说。

  “初棠,接旨。”

  初棠:“?”

  这火还真烧到他身上了?

  初棠满目愕然眨眨眸:“我当皇帝你当啥?”

  “你想让我当什么便是什么。”

  他沉吟片刻,一如既往不着边际调侃了句:“那你当我的贴身小太监,等下就送去净身房,当小橙子哦。”

  “……”

  程立雪把人圈进怀中:“我们可以生个小橙子。”

  初棠推搡着逃出那怀抱:“我!不!要!”

  底下众臣:“……”

  我们不是空气啊喂!一天天净整这死出!能不能尊重一下我们!

  “陛下,请陛下三思啊!”

  “从未有哥儿当帝先例!”

  “颠鸾倒凤,有违常理!”

  “违反天意,是要造天谴的!”

  “不破不立,自即日起,我会更加勤勉朝政,辅佐好新帝巩固江山社稷。”

  话毕,那道朗朗身影朝人单膝跪下。

  初棠情不自禁倒退半步,好家伙!程立雪你来真的吗?只转念间,他便坦然当作是程立雪跟他求婚。

  真正的“江山为聘”。

  只是好可惜,没有戒指。

  让他好好忖度一下,那些被求婚的幸福之人都是咋样的?初棠鼓起唇,陷进深思。

  电视上的霸道总裁文是如何演的?噢!好像女主都要双手捂上嘴,佯装震惊,然后泣不成声,可是他现在哭不出来咋整呢。

  嗯……

  算了。

  悄悄咪咪掐一把罢。

  初棠煞有其事单手捂上唇,左手悄然无声伸到腰窝,狠狠拧了拧。

  “呜……”

  突如其来的疼痛叫人洇出两滴生理性泪水,双眸含曾薄雾,潋滟得楚楚可人。

  御台下,目睹此幕的百官更是沉默。

  咋滴,您是不是也感动得以为自个儿活在梦里?其实我们也觉得跟做梦似的。

  于是便有几个不信邪的官员跟风似的,也学着初棠那样子,狠狠掐了掐自己。

  “哎哟!”

  大殿落下几声沉闷压抑的呼喊。

  与此同时,外面也登时骚动不安,片刻后传进惊呼:“祥瑞!天降祥瑞!”

  “莫不是苍天也同意!”

  初棠歪头探了一眼,原是天际滚滚红霞着火似的,自东边一直烧向西。

  红艳滴血,又如熔金薄进翻涌的云层。

  苍穹之上,绚烂璀璨,万丈霞光熠熠覆落大地,将满目河山渲染得朦胧恍若仙境。

  但!

  有啥好祥瑞的!

  就……火烧云,你们是没见过么?

  “天降祥瑞!是天意!”

  “天命难违!”

  有人连声呼喊几句。

  僵持之下,丞相最先下跪。

  随后四大保皇党也簌簌跪下,紧接着越来越多,终于万人朝拜,声音震耳欲聋:“天命之子!吾皇万岁!”

  初棠:“……”

  他被震得脚步虚浮,好梦幻,怎么这就当皇帝了?简直易如反掌不费吹灰之力!

  他拉拉面前人的手:“小橙子以后不用跪我。”

  想了想,他饶有兴致摆弄着程立雪的手指,弄出个小圈圈,把自己的无名指套进去。

  求婚礼成。

  那人显然也不解他这个小行为。

  “这是?”

  “你想知道咩?”

  初棠得意勾勾手指:“过来。”

  但见程立雪伏过身来,他也借力趴上去,模样得瑟偷笑一声,浅声耳语:“不告诉你。”

  # 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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