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场馆座无虚席。
观众们挥动着手中的应援物，他们不停地为自己喜欢的队伍和选手加油助威，人群的瞩目也使得比赛氛围紧张起来。
乔念的状态看上去好了很多，她在后台给狄宜和江书荻看了昨晚训练的高光时刻，还说今天自己不会再犯相同的错误。
“是啊，也不看昨天我被你炸了多少次，”苏清与困倦地打了个哈欠，“这下你可以放心了吧？”
乔念少有地露出腼腆的神情，“可以了。昨天那两颗雷扔得的确很拉，但别人怎么说我不管，我只想发挥出最好的水平，不能因为这点失误拖累队伍。”
狄宜动了动唇，把想说的话咽了下去。
为什么听到拖累队伍这句话，她心中会陡然一颤呢。
很多人夸赞过狄宜对这个游戏的理解很透彻，不仅能依照航线和圈型预测决赛圈，还能顾全大局，掌握每个队友的动向，为队伍选择当下最适合的策略。
久而久之，狄宜的身上仿佛被贴上了标签。
她是队长，她是指挥，她是队伍的核心，所以不能出任何差错。
所以当时即便想报名参加高校赛，没有找到合适的队友也就意味着没有胜算，狄宜宁愿在一开始就放弃比赛。
狄宜比任何人都了解自己。
她想获得胜利，想证明自己名副其实。
她身上的标签也是自己给的，她不想撕下，没人可以替她承担。
一个小时后，比赛正式开始。
第一局的雨林图航线由西向东，狄宜将跳点标在了东南的迷宫。
她心中的不安就此灵验，因为开局就遇到了撞跳点的队伍。
苏清与：“除了我们还有两队，找车转移吗？”
狄宜：“暂时不用，靠码头那侧落脚，从上层打下去。”
赛前所有战队都会提前了解彼此常跳的位置，也会避免Roll点的情况，以确保长时间生存带来的效益。
争夺跳点的代价通常是两败俱伤，更会打乱队伍的运营节奏，狄宜没有选择离开，很快做出了的判断。迷宫的东侧靠海，如果无法保全队伍，她们可以乘船离开。
落地后枪声很快响起，另外两队先打了起来。
乔念：“只有喷子，没头没甲。”
江书荻：“我也没枪。”
鉴于敌方已经有了擅长近战的枪，如此一来坚守跳点就没有了意义。
当她们找到船准备绕开时，身后的码头忽然传来枪声。谁都没想到会被逼到斩尽杀绝的地步，即使跳水躲藏也无力回天。
[LJ团灭WTFP]
落地成盒对于积分赛制来说非常致命，比分瞬间被拉开，排名也降了好几位。
正如狄宜昨天感受到的一样，无论是A组还是B组，其中都有人摸清楚了她的指挥思路。
她们队伍的运营方式被掌握，一网打尽就变得轻而易举。
六局比赛结束，大屏幕上滚动着32支队伍的积分和排名情况。
七七：“今天各个战队发挥得可圈可点，进入状态的KK依旧保持着第一，第二名YYC咬得也很紧，仅差了四分。”
Chloe：“总体来说排名没什么太大变化，但让我比较意外的是WTFP和SER。他们在区级赛发挥得都很好，现在掉出了16名之外，看上去有些危险。”
七七：“是的，毕竟后16名将会进入败者组。预赛还剩下最后一天，希望他们能绝地反击，发挥出原有的水平。”
Chloe：“感谢大家观看今天的比赛，稍微我们将采访今天的MVP选手，也就是LJ的队长米斯特。”
选手和观众陆续退场离开，狄宜久久地盯着刺眼的屏幕。虽然神情没有表现出来，其他三人还是看出了她的失落和挫败感。
“小宜，问题不大，我觉得是今天的运气不太好，”乔念拍了拍狄宜的肩，“我们之前也遇到过很多困难，不是都顺利度过了吗？这才第二天，还有机会。”
苏清与一个劲地点头，“我们回去好好复盘，明天打回去就好了，就算进入败者组也没什么。”
轻松悠扬的背景音乐响起，无数灯光打在采访席上，所有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去。
狄宜稍稍垂敛着眸，轻声回答了一个“好”。
在江书荻的眼神示意下，乔念和苏清与先回了后台。顺着狄宜看过去的方向，她看到脸上洋溢着笑容的米斯特，音响中传来客套的问候与恭喜之类的话语。
悬在上方的灯光在长久的注视下不断扩散，模糊到剩下中央的光源，也让狄宜有些恍惚。她不适地闭上眼，仓皇地握住了江书荻的手，像是抓住最后的希望。
“书荻，”狄宜深吸一口气，“明天你可以来指挥吗？”
那只微凉的手攥得越来越紧，像是在做着一番激烈的挣扎。
无言中，江书荻感受到狄宜一触即发的紧绷心弦。直到米斯特带有笑意的声音传来，她脑中的答案才逐渐清晰。
“我们为了这次的比赛付出了很多，训练就不多说了。在这里要感谢王教练的指导，他分析过很多队伍的打法和策略，我们也从比赛的回放和一些直播中得到了有效信息和启发。”
这也是狄宜想让出指挥位的原因。
与那双流露出不甘和倔强的眼睛对视，江书荻一愣，她甚至没有思考，下意识回应道：“我……可能不行。”
这是江书荻第一次拒绝狄宜。
或许因为她们从来没有在训练时这么打过，或许是她不想狄宜陷入自责，又或许是她不想触及隐藏在心底最深的秘密。
狄宜揉了揉眉心，她扬起唇角，可那笑容实在不太自然，还带着几分勉强。
“没关系，还有Plan B，”狄宜反倒开始安慰起江书荻，“别担心，我可以调整过来的。”
***
比赛第三天，狄宜选择改变策略。
然而事与愿违，有些时候越是想要做出改变，过程就远比想象中的要艰难。
打破原有的想法后，她们的队伍面临的是陌生的打法和各种未曾实践的思路。虽然能暂时避开敌方的针对，却无法转圜当下的困境。
六局比赛结束，WTFP位于第十八名，进入了败者组。
庆功宴被取消，她们去江书荻家复盘前订了宵夜。因为要收拾带去场馆的各种外设，小哥在她们抵达前将外卖摆放在了门口。
麻薯像往常一样对着许久不见的姨姨们叫唤了两声，然后被抱进怀中各种摸脑袋、挠脖子。轮到狄宜时，她只象征性地碰了碰它的脑门。
这引起了麻薯强烈的不满，它冲着狄宜“喵呜”了一声，还用爪子拍了几下她的手。
“麻薯乖，”乔念把麻薯放在了狄宜腿上，“你妈妈今天心情不好，快安慰安慰她。”
小猫哪能看出人类复杂的心情，不明所以的麻薯仰头看了看狄宜，见她没有反应，它跳到地上去找江书荻要零食吃。
在吃宵夜时，她们翻出了解说视角的比赛回放，没有发挥好的地方一下就变得清晰了。
比起昨天被敌方拿死死地捏住，今天她们规避了很多危险领域。
“我觉得小宜今天的指挥和平时不太一样，”乔念指着屏幕说：“比如这个圈明明切到了最北边，我们没有直接驻扎在T城，而是顺着Q港那边绕过去。”
苏清与附和道：“我也这么觉得，好几次我探了点想走，小宜却让我们直接上，比平时都要激进。”
狄宜吃下江书荻递来的薯条，她轻声道：“我想尝试新的打法，但效果不太好。”
“下周是胜者组的比赛，再下周才是败者组，我们还有两周准备，可以再练练。”
“还好有时间，再磨合磨合吧。我看了败者组的名单，好像很多队的打法都是比较保守的，我们去也许能打出优势。”
“不能区分得这么开，我觉得小宜之前指挥得挺好的，根据当下的因素决定打法也很重要。”
“多尝试也没什么不好啊，很多队伍的实力都很强，这两天我们原来的节奏都被打散了。”
在乔念和苏清与讨论时，狄宜忽然挺直脊背，她清了清嗓子道：“清与说的对，有件事我考虑了很久，想和你们商量一下。”
“什么？”
“败者组的比赛，我想由学姐上场，代替我来做队伍的指挥。”
此话一出，四周瞬间安静，只剩下了麻薯咀嚼冻干的声音。
虽然知道狄宜有更换指挥的想法，但江书荻没想到她会提出让秦诗应上场。她望向狄宜，从那张脸上看出她的认真。
乔念不可置信地问：“你的意思是——不和我们一起打比赛了？”
狄宜试图解释：“我会到场，只是……”
“当初找替补只是为了应付官方，你为什么要让出自己的位置？”乔念打断了狄宜，她提高嗓音显得异常激动，“就因为进入败者组，你觉得是你的指挥出现问题，为大局考虑才这样？”
狄宜的缄默表明乔念的猜测是正确的，她不置可否，“我和学姐说过了，明晚你们一起打训练赛。”
“我不接受，”乔念站了起来，她阴沉着脸说：“学姐打得很好，但我只想和你们一起打比赛。”
“阿念，我只是希望队伍能尝试一下新的打法。”
“为了晋级吗？”乔念咬了咬下唇，她质问道：“狄宜，输赢对你来说就这么重要？”
尽管苏清与和江书荻从中调解，这场复盘还是不欢而散。
其实狄宜能理解乔念的心情，她又何尝不想和队伍一起走到最后。只是现实情况已经摆在面前，她不得不重新考量对策。
乔念和苏清与离开后，狄宜原本打算回家，可担心父母误会发生了什么，她还是决定在江书荻家借宿一晚。
洗完澡，狄宜换上了江书荻为她买的新睡裙来到客厅。
“看上去很合身，”江书荻的眸光微动，“你穿上很好看。”
江书荻没有再提及比赛的事情，而是问狄宜想不想看电影。
灯光渐渐暗淡下来，江书荻放了一部外国的爱情影片。她坐在沙发上将狄宜搂入怀中，扣住她的一只手把玩着。
“下周五你有课吗？”
“上午有，最近有一项大作业，每个小组都要汇报。”
江书荻用指尖拂过狄宜的掌心，让她的心也酥酥痒痒的，“那下午我来接你。”
狄宜抬头，“我们去哪儿？”
“带你放松心情，”江书荻蹭了蹭狄宜的额头，“也算是弥补那次没能实现的约会。”
“嗯，好啊。”
“要在外面住几个晚上，可以吗？”
狄宜瞬间明白了这句话的含义，她的脸颊发烫，答应的话语淹没在了江书荻的吻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