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中樱花零落, 枝头油绿葱荣，春潮水涨。
只可惜，司若微与叶宛菁都无心观瞻这大好春色。
好好一场巡展, 文创大卖, 本是难得的喜事。
可不知大火的展览得罪了哪处对家的生意, 竟被人指控抄袭。
线索挂去网上，一众水军推波助澜，送展览上了热搜。
凌晨三点, 司若微被电话吵醒, 接听一瞬, 劈头盖脸的质问咄咄逼人。
来电的恰是项目负责人——路老师。
展览负责人署名是他，尽管他什么都没有实操。
“你抄袭了？你用别人的设计稿做商用文创是不是？这是绝不容许发生的事, 前途不要了？！”
“路老师？我没有啊。”
司若微还不知发生了何事, 一时被问懵了：
“您说哪件？我除了团队内部设计的，都得到授权了啊。”
“你不知道？出这么大事，你还呼呼大睡呢是吧？司若微, 真抄袭了我护不住你！你去网上看，有证据摆证据, 给大家个交代！关乎系里和叶总那边的声誉, 你看着办！”
“我没…嘟嘟”
司若微大半夜被系主任凶巴巴一通骂，脑壳嗡嗡作响。
她回过神来，跳下床打开电脑, 登录社交平台，一眼看见热搜：
#拍品巡展文创公然抄袭
#热销文房四宝侵权独立设计师小宝
#新兴艺术馆吃相难看…等条目浏览量激增…
“怎么回事…”
司若微急得直咬手, 浑身因紧张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颤抖不止。
“怎么了，微微？”
朱媛被吵醒, 拉开床帘询问。
“我没抄袭，我有授权。”
司若微快急哭了，胡乱翻找着电脑里的存档，顾不上回应。
“出什么事了？”
朱媛见司若微瘦弱的小身板一抖一抖的，下床开灯，走去了她身边。
“网上，他们都…都骂艺术馆文创抄袭，可我没有。设计师给我授权了，可他为什么反咬一口，发什么鬼声明啊…”
司若微没绷住，趴在桌上呜咽起来，好似在回应朱媛，实则是乱了阵脚的自言自语。
“先别哭，艺术馆出事了？那你找路老师和叶老师问问呀，他们不是负责人吗？”朱媛旁观者清，拍了拍她的背：“网络就是利刃，不见得真，别怕。”
“对！”司若微猛然起身，拍了下桌子，胡乱翻找着：“手机，我手机呢，我要打电话。”
朱媛深吸一口气，见司若微六神无主，掏出自己的手机联系叶宛菁：
“打给叶老师了，你拿着，慢慢说。”
“小朱？这么晚了有…”
叶宛菁声音响起的一瞬，司若微仿若抓到了救命稻草。
“是我，我没抄袭。那么多热搜，怎么办…”
“别哭，小微，冷静。”
叶宛菁听着司若微哽咽的话音，颇为意外。
现下是凌晨3点，她已然知道了这件事，她能应对，没想告诉司若微，却不知是谁把人吵醒了。
“我怎么冷静？我拿到授权了，小宝亲自签的合同，他怎能不认账污蔑呢？证据在馆办有备份，我们发出去好不好？”
“小微，不止那一件，丝巾图样也被指控抄袭，这是有备而来，我会处理，你安心好么？”叶宛菁柔声哄着：“我公司有事走不开，你好好休息，这不是大事，信我？”
“丝巾？更不可能啊，那是我自己画的，我整整画了半个月…”司若微愈发委屈：“抄谁啊我，抄文物吗？本就是衍生，我抄个鬼啊…”
“我知道，小微，我都知道。没人不信你，我跟你保证，你一觉醒来，明早话锋就转了。”
司若微沉默许久，倚靠着床边的楼梯抹眼泪：“谣言这么多，没人信我们。我闯祸了，不想办法解决还找你哭，真废物，对不起。”
“小微…嘟嘟”
叶宛菁无奈攥拳，给小周打了电话：
“去学校接司若微，送她来我办公室。”
“好的叶总。”
漫漫长夜里，司若微换好衣衫，抱着电脑往外跑。
“微微？大半夜的你去哪？楼下锁着门呢。”
朱媛拔腿追了出来。
“我让阿姨帮忙开门，我要去摆证据！”司若微犯了倔：“他们凭什么信口雌黄啊？”
“那你去哪儿？”
“艺术馆。”
“艺术馆也不开门啊。”
“我有钥匙。”司若微气糊涂了，竟说实话。
朱媛愣了愣：“我跟你去，两个人好些。”
“嗯。”
司若微没拦着，木讷地下楼唤醒宿管阿姨，编了谎言记录在案，跑出了宿舍。
小周抵达学校却扑了空。
叶宛菁也没联系上司若微，倒霉孩子关机了。
彼时，司若微一早翻到了馆办内的外观专利申请书与备案。
上面赫然写着，小宝的设计与相似稿已被青禾买断，且出售的文创不仅拥有商业授权，还有独立的专利审批。
司若微恍然大悟，怪不得叶宛菁临危不乱。
她本只与小宝签了一幅样稿的授权协议。
但文创应用稿件时做了微调，叶宛菁买断相似品申请外观专利，自然有底气。网上藉由小宝其他商用通稿碰瓷融稿抄袭的言论，不攻自破。
正当她暗暗佩服叶宛菁行事缜密的当口，办公室的门突然开了。
来人是杨柳。
“司小姐？您什么时候来的？”
杨柳被司若微吓了一跳，她疑惑望向沙发边瞌睡的朱媛：“这位是？”
“我舍友，保镖。”
司若微自嘲苦笑，将专利书递过去：“你来取这个的吧？”
“您看到了？发澄清了？”杨柳伸手接过，有些意外。
“没，公司和馆里出声明吧，我不添乱。”司若微离开座位：“你坐这慢慢弄。”
“好。”杨柳捏着证据深吸一口气：“您…联系下叶总吧，她急坏了。”
“她急什么？”
“小周去学校，没接到您。”
“接我？！”
司若微懵了，毛手毛脚去包里翻手机，光开机就摁了半天，打电话时手还在抖。
“你人呢！”
叶宛菁的口吻焦灼非常。
司若微吓了一跳，语气更是心虚：“我在馆里。对不起，不知道你让人接我。我怕再被兴师问罪，就…关机了。”
“兴师问罪？谁？”
叶宛菁知晓司若微无事，长舒一口气。
“路老师。我怕刘老和导师闻讯，也拿系里声誉威胁我。”
“嗯，我让小周去接你。馆里有杨柳，你来我公司。”
“杨姐到了，我不添乱不乱走，不用接。媛媛陪我来的，她睡了。”
“听话，有事，你来一趟。”
司若微捏着衣角纠结：“哦，能麻烦周先生送媛媛回校吗？”
“嗯，挂了，我有跨境会议。”
半小时后，司若微抵达叶氏总部，天边刚泛起鱼肚白。
她第一次来叶宛菁的公司。
“这边。”小周领她上楼，直奔22层总裁办：“叶总的会开到5点，司小姐在休息室歇会吧。”
“谢谢。”司若微从包里摸出低血糖常备巧克力：“折腾半宿，吃颗糖补充体力吧。”
小周意外一怔，笑呵呵接过：“真有些饿，不客气了。”
司若微手撑沙发放空思绪，嘴里含着巧克力咕哝半晌，才鼓起勇气给路老师发邮件解释。
她才不想一大早被满系学生“嘘寒问暖”。
路老师不知是受了惊吓还是误会了司若微觉得惭愧，直接闷声做哑巴，不予回复。
不找茬就够了，司若微没心存奢望，索性阖眸小憩。
“来。”
叶宛菁散会后自走廊里过来，见她打瞌睡，轻拍她的肩头：
“怎不进去等我？”
“你开完会了？”司若微揉揉眼：“你的办公室，我不好进。”
“来吧，给你看段录像。”
叶宛菁轻推她的背，把人拐进了办公室。
司若微有些懵：“什么录像神神秘秘的？不能网上传吗？”
叶宛菁打开电脑，输入密码播放一段监控：
“看见这女孩了么？网上高清图是她发的。”
“嗯。”
司若微点点头，屏幕上馆内文创区，有个打扮精致的姑娘拿变焦相机怼上文创一通拍。
“所以，她是事情发酵的源头？”
“算是。”叶宛菁的背倚上桌沿：“你的画稿，我请了专业的人解释公关。那些说辞只是煽动大众情绪的，搞艺术创作的都懂，单纯配色、线条无法鉴别抄袭与否。”
“可这姑娘是做什么的？煽动这些再被指控造谣，有何意义？”司若微满目不解。
“吃波流量红利，无甚不好。小宝曾是她公司的设计师，这是有预谋的。我清楚她是谁，她明白我不好明面告她。”
“为何？”司若微愈发懵了：“你认识她？她小小年纪有公司？”
“她与你同龄，不小了。”叶宛菁冷嗤一声：“是我大意，这事会摆平，你无需介怀。”
“你买断小宝的其他稿子，是因为发现了端倪吗？不然这笔投入很亏。”
“是也不是。你心悦他的设计，但疏忽了他很多稿件相似度过高，且他生活有难处，同等授权签过别家，本身自带污点。所以用他的成果，买断是必须的。”
司若微顿悟，若叶宛菁没留后手，估计今晚的风潮只是开始。
大风大浪早有人备好，诬陷她侵权也会有“实证”。
“抱歉，我没经验，惹事了。你该让我另选稿子用的。你再招个人吧，我遇事就慌，不合适。”
“小事而已，吃一堑长一智。以你的逻辑，集团四面楚歌，我该引咎辞职，甩手不管？”
叶宛菁搓了搓她的头：“没人一帆风顺，这不是你的错。”
“你还骗我。我做事你还再把控一遍，我根本没帮你，你故意给我机会锻炼的，是吗？”
司若微深觉憋闷。
“一半一半。你给我省了很多力气，我只是抽检，两全其美，不好么？”
“不好，显得我愈发废物。”司若微气得别过了头：“我不干了！你请别人。”
“你毕业入职，也无人让你从馆长做起，是我揠苗助长，关你何事？”
叶宛菁敛眸讪笑：“别闹，耍脾气我要训你了。公司上下都怕我损人的这张嘴，你不会想领教的，司助理。”
“谁算计你你骂谁去，别拿我发泄。”
司若微瘪着嘴好不委屈，录像里的人是谁，到头来叶宛菁也没透底。
“吃早饭？吃完去馆里上班？”
叶宛菁戳戳她圆乎乎的小脸：“回校住几天，又圆了。”
“哼！”司若微闪身避开她的手：“最近忙中期，我想顺带写完论文，就不找你住了。这样下学期我能搬出学校安心陪你。”
叶宛菁眸光微转，抱臂思量须臾：“也行，我最近棘手事多，情绪差，不强迫你陪着。”
“一点起色都没？你努力一年，愈发差了？”
司若微到底还是担忧的。
“荣利宝，听过么？”
“挺有名的理财产品，但我不买嘿嘿。”
“集团注资1亿，结果老板卷款出逃。损失钱款不算什么，重点是很多公司紧随叶氏风向，现在一起遭殃，怨声载道。这处境，尴尬么？”
叶宛菁勾唇浅笑，添一杯浓茶缓解整日未睡的疲惫。
“啊？那你还笑？”司若微头皮发麻：“老板跑了，买理财的人怎么办？”
“凉拌。”叶宛菁是懂冷笑话的。
“嘶…”司若微搓着耳朵叹了口气：“叶总忙着吧，我还是先溜为敬。”
“你又不是无良老板，跑什么？”叶宛菁反手揪住她的马尾辫：“跟我吃饭。”
“你这怪笑，我瘆得慌。”司若微眉目扭曲，并不想陪她。
叶宛菁脸皮格外厚，一巴掌把司若微摁进座位：
“更下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