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
段毓林没有段毓枢那么难搞。只是, 为什么她也在医院？
初春申城的雨很密，下了车，卓舒清接过司机手上的雨伞, 迎着细密的雨水走进了大宁国际的私人咖啡厅。风裹挟着雨水落在了卓舒清的大衣上, 她并不喜欢这种湿哒哒的感觉, 一进入咖啡厅, 就将大衣脱了下来。
侍应生很有眼力见地将大衣拿到了一侧, 卓舒清稍稍扫了一眼，一眼就看到了站在窗户边的桌前过分挺拔的景晨。也不知道景晨是有多喜欢黑色, 这样的天气，她只穿了一件黑色的衬衫。她站在桌前，垂头看着那人, 面上满是担忧的模样。
卓舒清走近，还没等看到段毓林的模样，就收到了景晨警告的目光。
景晨生得过分高, 加上过往的经历与现在的权势地位, 只不过是淡淡的一眼都充满了气势。她直直地看着卓舒清, 等到卓舒清走近了, 这才转过头问段毓林：“你今天非要出院就是要见卓总？”
此刻卓舒清才看清眼前段毓林的样子。
段毓林的模样本身就是那种很小巧可爱的类型, 虽然也在创业, 但平常说话和做事风格都是很温吞、谨慎的，而此刻，她的左臂被固定带吊着，身上穿着白色的衣服, 一张小脸几乎被衣服罩上, 由下而上地抬起眼眸，看起来十分的可怜。
“问筝姐~”毓林眼睛大大的, 冲着景晨撒娇。
卓舒清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段家和景家的关系好，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可是景晨这人平常就和个石头一样，对着亲的表妹庄亦清也没多温和宽厚，然而现在，面对段毓林的撒娇，景晨却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伸手默了默段毓林的头，叮嘱道：“你和卓总好好聊，我就在楼上办公室，结束后给我发消息，我送你回去找你毓桉哥哥。”
段毓林很是乖巧地回答：“好。”
见证了这一幕的卓舒清心情有点复杂，她微笑着和景晨打招呼：“景总。”
“卓总。”景晨点了点头，她又不放心地瞥了眼段毓林，这才将目光彻底落在了卓舒清的身上，“你和毓林聊吧，我先走了。”
卓舒清点头。
等到景晨离开，卓舒清落座，她朝着对面的段毓林微笑着点点头，自我介绍道：“段小姐，我是卓舒清。赵壹笙的未婚妻。”
段毓林没有说话，她的目光落在卓舒清的身上，看到对方在自己的目光中也没有减少一分笑容后，她抬起手，将自己的固定带调整了一下，道：“我知道你为什么而来。”
“段小姐清楚的话，那我就不赘述了。”卓舒清仍然微笑着。
“我昨天才知道段毓桓的行径，已经让人在处理了。有关阿竽姐姐的事情，不会再有任何的发酵了。”段毓林一改刚才面对景晨的乖巧，严肃认真地看着卓舒清回答。
言语间，段毓林抬起了手，侍应生过来，送上了她想要的东西。
卓舒清坐在她的对面，眼看着她熟练地用单手将香烟拿出来并且点上，目光中有些惊讶。
许是发觉了卓舒清的惊讶，段毓林这才询问：“你介意吗？”
还不等卓舒清回答，段毓林又自顾自地回答，“还是你想要雪茄？问筝姐的店里好像只剩下Partagas Serie D No.4了，你爱的高希霸Siglo VI已经没有了。”
卓舒清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她并不是喜欢烟草的人，雪茄同理。昨晚在酒店，的确是因为心神定不下来，这才会抽了一根酒店打探好自己喜好准备的。不过一晚上，段毓林竟然就已经知道了吗？
段家人居然敢监视自己到这种程度？
没有收到卓舒清的回答，段毓林吸了一口手上的香烟，完全无视了卓舒清微变的神情。
转眼间，二人之中充满了烟草的气味。
不喜欢被人掌控节奏，不，应该说不喜欢被除了赵壹笙以外的人掌控节奏。卓舒清皱着眉，情绪外露，她身子微微向前，询问：“段小姐派人监视我？”
“卓总在开什么玩笑？”段毓林望过来，她的表情不似作假，“你下榻的酒店是段家旗下的，高希霸是我大哥给你准备的。”
段毓枢准备的？
难道段毓枢是有意让自己来找段毓林的？
段毓林点了点头，回答：“是的。我大哥是故意引你来见我。不过这与你关心的事情无关，是段家内部的事情。”
“我对段家的事情并不关心。”这些天的奔波让卓舒清一贯温柔的面具彻底被卸下，她摇了摇头，喝下面前的冰水，诚实地说道，“阿竽的去世势必会引来Elizabeth的强烈举动，我只是想来问问段小姐，你打算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
是站在你前女友的亲妹妹，你叫着壹笙姐姐的身侧；还是选择成为那个高高在上的段家小小姐，维护着邺城段家的高傲。
段毓林没有立刻回答，她吸着烟，透过烟雾，卓舒清能够清晰地看到她眼神的暗淡。只看到她转过头，看着外面的人来人往，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的目光也越发的浑浊，过了好一会，这才转过了头，说：“作为阿竽姐曾经亲密的恋人，我当然不会反对壹笙姐姐的任何行为，包括对任何人的报复。”
但是？
卓舒清等候着她的下文。
“但我是段家人，我只能保证，只要壹笙不将枪口对准段家，段家就绝不出面干涉你们的任何行为。”段毓林说道。
又是这样的保证，卓舒清扬扬眉，总感觉眼前的段毓林不像是段家人，反而更像是缩小版的景晨。她反问：“我怎么确定段小姐有这个能耐做出这样的保证？”
“段毓桓做的傻逼事，我这两天就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答复。”段毓林看了看卓舒清。
叫段毓枢大哥，却对名义上的二哥直呼其名，眼前这个乖巧可爱的段小姐，看起来好像真的没有长得那样可人呢。
卓舒清面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变化，就是眼神也没有松动一丝。
“许多事情盘根错节，就算你压上整个卓家，以你们之力，妄图在这个地界撼动，也实在是过于乐观了。”段毓林靠着沙发，她叹了口气，目光瞥了眼楼上景晨所在的方向，又道，“我可以简单的提个醒，这件事情，其实根本没有想象中那么复杂。问筝姐向来不喜江家，你又和她有言在先，所以这一切都只是江家的个人行为，与他人无关，更与段、景二家无关。不管其中涉及到了多么核心的家族人物，都和家族无关。”
说到景晨的时候，段毓林的声音压得很低。卓舒清微微皱眉，消化着这段话。她自然清楚这件事情查到底也就是到江家为止了，可事实上真的是这样吗？她都在怀疑的事情，赵壹笙怎么会只查到江家呢？核心人物都已经出现了，真的和家族没有关系吗？
“实话讲，我不知道壹笙会有怎样的反应。”卓舒清顿了顿，如实回答，“你曾经和阿竽在一起那么长时间，应该对她的孪生妹妹有所了解。”
赵壹笙是一个根本不受人控制的人，现在没了康壹竽，哪怕是卓舒清也不知道她会发疯到什么程度。
段毓林当然知道赵壹笙和康壹竽到底有多相像，她富有深意地看着卓舒清，点了点头，说道：“我想你应该是能够稍加控制她的，不是吗？”
卓舒清没有说话。
她不知道。
段毓林抿了抿唇，站起了身，试图结束这场对话，最后说：“我能够理解她的，从我的角度，她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如果康壹竽现在还是你的女朋友呢，你会怎么做？”卓舒清注意到景晨已经下楼，她的目光直直地看向段毓林，询问她。
“可能，我也会发疯吧。”段毓林留下轻飘飘，似烟一般的话，便随着景晨离开了。
卓舒清重新坐回沙发上，她转过头，静静地看着外面，心乱如麻。
赵壹笙面前是一道门。
她看着这道冷硬的大门，转过头瞥了眼高悬在空中的冷月。冷津津的月色之中，她孤身一人立这道门前。
“阿笙……”
是姐姐的声音！
赵壹笙猛地回过身来，她压下心头所有的情绪，朗声对着门的那端说道：“姐！你等在那，我来找你。”
“别过来！”康壹竽的声音变得好尖好刺耳。
这样锐利的声音，可赵壹笙却好似没有听到一样。她没有任何停顿，不管眼前的门有多么的坚硬，竟以肉身生生地将其撞开了一个缝隙。随后更是一个猛冲，直接窜了进去。她跑得那样快，快到根本无法看清她的身影。
然而进来后赵壹笙才发现，这里并没有姐姐。满目都是灰白色的，空旷静谧的四周，只有她喘息的声响。
见不到姐姐让她变得更加暴躁，她大力地将面前突然出现的铁门一脚踹开，等又来到了一方天地后，大声呼唤着姐姐的名字。
可现在，不管她怎么叫康壹竽，都再也听不到任何的回响了。
巨大的恐慌将赵壹笙包围主，她的眼眶不自主地发热，心头也越发的焦躁。近乎发泄般的，她继续踹着面前的这道根本踹不动的门。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只感觉自己的腿都已经发麻了。这道门终于有了个缝隙，她透过缝隙，看到面前有一条过分狭长的走廊。她欣喜地看着走廊尽头姐姐的背影，呼唤着她的名字。
然而，从来温和对她的姐姐此刻却变得那样疾言厉色。她大声呵斥着她，让她滚远点，不许过来。
赵壹笙皱眉，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在她要钻进缝隙追随姐姐的时候，忽然，有人在她的耳边叫了她的名字。
“赵壹笙！”
“你丫给我醒一醒！”
这声音十分的熟悉，赵壹笙听到了，她身子一凝，怔愣之间，她再转过身，哪里还有姐姐的身影。找寻不到姐姐，这简直是要了赵壹笙的命，她怒火攻心，疾冲过去。
然而不论她怎么寻找，都找寻不到姐姐的影子。
“姐！”
昏迷了好几天的赵壹笙睁开了眼睛，她的面前一片模糊，潜意识里，她觉得康壹竽应该在自己的床前，她拉住了“康壹竽”的手，虚弱地叫着她。
右手握住赵壹笙的手，左手狠狠地掐着自己，方新箬强忍着自己的所有情绪，学着康壹竽平时的声音，应声回答：“阿笙，快醒过来。”
听到姐姐的声音，赵壹笙这才缓和了些，她无力地笑了笑，随后便又陷入了昏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