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2.
和Charles的吃饭没有赵壹笙想象中的画面, 事实上，等快到了家里卓舒清才告诉她，今天的Charles根本不会有心思和她说话。
“今天是我妈妈的忌日, 我爸爸应该不会太有兴致搭理咱俩。你尽可以放心, 他绝对对你没有任何的意见。咱们在家上完香, 然后一起吃个沉默的晚餐, 这个生日就算过完了。”卓舒清看着正在开车的赵壹笙, 瞥了眼前方，路面上并没有太多的车辆, 如此说道。
赵壹笙一边注意着路况一边听着，她点了点头。
她已经是个体面的社会人了，不过就是陪着卓总的父亲吃饭, 不过就是增加了给她妈妈上香的环节，不过就是卓总的爸爸可能不搭理她。这没什么的，绝对没什么的。
赵壹笙的紧张并没有露出来, 至少在车上时卓舒清并没有发现。
她发现赵壹笙的紧张是在已经进入院子后, 开车这么多年, 车技算得上优秀的小赵总, 倒车时居然倒了4次, 才彻底将车子摆正。虽然赵壹笙的确有些强迫症, 但是眼下这种非要把车停正的行为，还是有点明显了。
二人下了车，卓舒清没有选择直接带她上楼，而是拉着赵壹笙的手, 走到前庭。
卓家的前庭异常宽广, 因着在冬季，原本绿油油的草坪现在有种莫名的苍茫感, 走在庭院之中，卓舒清捏了捏赵壹笙的手指。赵壹笙被她的举动搞得转过头，卓舒清指着不远处的那棵树说道：“那颗樱桃树，是我爸爸从海阳住所移植过来的，一直都是他在照顾。”
樱桃树？
赵壹笙看去，要不是卓舒清说那是樱桃树，光看着矮矮的光秃秃的树干，还真是一点都看不出来呢。
“据说我妈妈很喜欢吃咱们小时候那种的樱桃。”卓舒清也没有打算带赵壹笙过去的意思，就是一边走一边说着，“小小的，没有车厘子那么甜，酸酸的，你有印象吗？”
赵壹笙当然有印象，她点了点头，回答：“有的，现在也有卖。你要是也喜欢吃，等明年五六月，我找朋友帮你搞点。”
“不了，我喜欢吃甜的。”卓舒清摇了摇头，对妈妈喜欢的樱桃并不感兴趣，“我对我母亲并没有什么认知，我生下来她就去世了，也很难有什么感情。甚至，我也不知道我认知中的母亲，是否是爸爸脑海中的虚构的母亲。”
这种话十分的大逆不道，但没来由的，赵壹笙好像透过眼前这个平静的卓舒清，看到了幼小的无助的她。
任何人都没有穿越会过去的能力，赵壹笙一直秉持着都是过往的一切才塑造了当下的自己的原则，对很多事情，她始终都站在一侧，选择冷眼旁观。
而面前的人不是别人，是卓舒清，她的女朋友，卓舒清。
拥抱来的突然。
卓舒清愣住了一瞬，转而笑了出来，她蹭了蹭赵壹笙的脖颈，无声地告诉对方自己没有事。
进入别墅内侧，赵壹笙正巧与Charles打了个照面。
果然如同卓舒清说的那样，Charles的兴致并不高，他只是冲着二人点了点头，随后就自己一人上楼去了。
转头看卓舒清，赵壹笙只看到她垂眸不语。
“Elizabeth，等会和Cathy上来给她妈妈上柱香吧。”在即将消失的时候，Charles的背影忽然停了下来，他并没有转过身，只是站在楼上，静静地说。要不是室内只有她们三人，赵壹笙恐怕都很难分辨出这是和自己说的话。
“好的，叔叔。”赵壹笙反应过来，乖巧地应声。
卓舒清目光勾着赵壹笙，唇角带着笑容，没有说话。
赵壹笙是一个很标准的无信仰的人，她连邺城近郊最出名的潭柘寺都没去过，更不要说别的寺庙什么的了，对于上香更是一窍不通。好在，她脑子足够聪明，而卓舒清也敏锐地察觉到了她并不知道怎么上香这回事。
学人精赵壹笙上香后，下意识地退了半步，可还没动作，就听到自从进了家门一直没有说话的卓舒清开口了。
“妈妈，这是赵壹笙。我的女朋友，爸爸让我带她来给你看看。”
室内的窗户并没有完全关紧，赵壹笙能够清晰地听到室外呼啸的风声。循着风声，赵壹笙转头看去，只看到邺城的冬风透过窗户，吹了进来，将她与卓舒清的发丝吹动。
卓舒清说完这句话后变又不再说话。
赵壹笙就站在她的身边，同样一言不发。
上香过后的餐桌也是压抑沉默的厉害，赵壹笙几乎不敢想象这就是卓舒清每年过生日都要经历的事情。就在她觉得压抑得快要死掉的时候，Charles唇边含着淡淡的笑容，说：“明天才是阿清的生日，Elise要是有空，可以陪陪她。”
听到这话，卓舒清侧过脸，认真地看着赵壹笙。
赵壹笙点头，想到自己过几天要带着卓舒清去瑞士的事情，提前和Charles报备说：“我会好好陪她的，圣诞后我和我姐姐预约了瑞士的滑雪，阿清会和我们一起去的。”
滑雪？
Charles瞥了眼卓舒清，回答的讳莫如深：“预约了瑞士的雪场啊，阿清一定很开心吧？”
“很开心？”赵壹笙一怔。
见赵壹笙真的不知道，Charles笑着给她解答：“阿清不是很擅长滑雪，过去我带她去瑞士，她都绝对不上雪场的。看起来，果然是爱人比爸爸重要呢？是吧，阿清？”
卓舒清隐隐觉得事情要开始变得抓马了，她温和地笑了笑，回答：“爸爸这样特别像是问我你和Elise掉河里我救谁。”好幼稚。
赵壹笙失笑。
Charles一愣，随后也笑了起来。每年Cathy过生日的时候都比较压抑，不是在工作就是陪在他的身边，今年有Elizabeth陪着她，想来也算是不错。Charles抿了口红酒，看着赵壹笙，语气慈祥：“你们好好玩，缺钱的话随意call我。”
卓舒清微笑。
她们俩个人难道是这次要买下瑞士的山头吗？还能沦落到缺钱的地步？
赵壹笙没有像卓舒清这样这么快地反应过来，她笑着，面上满是父母一辈会喜欢的灿烂笑容，应声：“好的！”
一顿饭吃的快速又不折磨，卓舒清今晚肯定是要睡在这边的。赵壹笙明天早上有个必须出席的会议，卓家这个位置距离高科的办公地址实在有些远，但想到明天过完生日，她俩就又要各自忙于工作了，赵壹笙索性厚着脸皮也住下了。
Charles什么都没有说，但是赵壹笙还是感觉到他是高兴的。
洗过澡，她躺在床上，看着正在护肤的卓舒清，忽的询问：“你爸爸接受我怎么接受的这么快？”
卓舒清笑了，她转过头，看到赵壹笙身上穿着自己的睡袍，而在睡袍之下并无任何的衣物。她默了默，诚实地回答：“他比较会尊重我的想法。”
尊重这个词几乎是当代社会每个人都会说的，尤其是父母一辈更是如此。但是有很多东西都是说出来容易，做出来很难。对东亚地区的父母来说，孩子一旦失去了对其的控制，就仿佛自己的父母权威遭到了挑战一样，也因此，孩子的学习、生活、感情、事业无一例外需要对其汇报，任其说教。
赵壹笙还记得自己小时候，和家里第一次的矛盾冲突就是在文理分科的时候。她的文科成绩很好，曾经也说过要报考邺城的邺城大学，但那所有的一切都在姐姐被迫去CA的时候变了。她想要赚钱，想要经济独立，想要掌握话语权，为此，分科的时候她很是跌破人眼镜地选择了理科。
世道上总有一些蠢人认为女生并不是学习理科的料。
这些蠢人实在是太多了，多到已经影响到了自己的父母。她和家里人的第一次争执就是在这时候，康鹏并不同意她学理科，认为她到了高三肯定就跟不上了，到时候说不定连个邺城当地的大学都考不上。
那时候赵壹笙和康鹏吵了很久，最后闹到她离家出走康鹏才妥协。
而自己这已经算是好的了，想想阿竽，赵壹笙叹了口气。她下床，走到卓舒清的身后，轻声说：“Charles尊重你的想法，真挺好的。”
身子向后靠在赵壹笙的身上，卓舒清闭上眼睛，没有说话。
赵壹笙抬起手，轻轻地摸着卓舒清的头顶，手指勾着她的发丝，有些唏嘘：“我爸爸最喜欢阿竽，可因为阿竽喜欢上新箬。只是知道她可能喜欢新箬，他就在院子里用扫把打她，后来更是不由分说地把阿竽送到了CA。”
“那你喜欢女生，你家里是什么反应呢？”
“他们知道的时候，已经管不了我了。经济上控制不了我，言语上驯服不了我，就算是想打我，也得看看我万一还手，他会不会腰间盘突出。”赵壹笙冷哼，“打败父权家庭威严的首要法则，经济独立。”
“他住的房子是我买的，车子是我买的，就是他那些领导们也得求着我帮忙一切杂七杂八的事情。我不需要我爸爸尊重我，我只需要他闭嘴。”
这的确是赵壹笙的风格，卓舒清挑起眉来，又问：“那阿竽，我可以这样叫她吗？阿竽和Freya的事情，要是你爸爸还不同意怎么办？万一你爸爸不喜欢我怎么办？”
赵壹笙附身，她掀开卓舒清耳侧的发丝，轻吻随着她的言语落下。
“我喜欢你就够了。”
“至于说阿竽，她要是还在瞻前顾后，我想，新箬就真的会转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