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8.
赵壹笙实在是太明白怎么去气死一个人。
康鹏比起她平日里接触到的国男们, 实在是有些不够看。不过他毕竟是自己的父亲，赵壹笙也没真的打算把人气死，她说完这句话后, 就默默地坐回了沙发, 不再说话。
被女儿气得要死要活的康鹏喘着粗气, 下一秒就要开口教育赵壹笙。可是帕特丽夏手疾眼快地拽住了他, 不让他今天继续和赵壹笙争吵了。但他又忍不下这口气, 将自己面前的茶水一口饮尽后，直接起身离去。
父亲的离开让客厅的氛围变得缓和了不少。
本来就是自己家, 赵壹笙也没什么顾忌的。她将腿没有形象地在沙发上伸直，动作间不经意地露出了卓舒清昨晚在她肩头留下的红印。
这红印十分浅淡，要不是仔细看, 根本就是看不清的。但是帕特丽夏就在她的面前，怎么会没有看到。她坐在了女儿的身侧，手覆在赵壹笙的膝盖上, 目光低垂。
平心而论, 赵壹笙和康壹竽能有这样过人的相貌和父母的相貌过分出众脱不了干系。帕特丽夏今年已经过了56岁, 马上就迈入60岁的大关。可她的脸上却没有太多白种人的苍老, 反而依旧充满了胶原蛋白, 要是能够和康壹竽和赵壹笙两姐妹站在一起, 恐怕外人都会以为是她们的姐姐。
赵壹笙对妈妈的感情还是有些复杂的，她没有动自己的腿，任由母亲的手掌在自己的膝盖上，却也没有伸手与母亲的手交握。
她静静地躺在沙发上, 看着母亲。
时间怎么可能真的放过一个人呢？
哪怕母亲的样貌再是年轻, 她到底已经年长了，发丝中隐约已经有了灰白。赵壹笙看着母亲的发丝在阳光之中, 灰白更显刺眼，她抿了抿唇，心情越发复杂。
真的只怨恨父亲吗？母亲在和阿竽断绝关系的这件事情上，真的没有一点点错误吗？
赵壹笙当然清楚，母亲是默许了父亲的行为。
毕竟，方新箬的母亲和自己的父亲并不亲近。一定程度上，如果没有妈妈这边的关系，新箬和阿竽也不至于闹成现在的这个样子。
可眼前的人到底是生养了她和阿竽的人，这些年来一直试图让她和阿竽回归家庭，虽然所有的努力都是徒劳无功，但她至少努力过。要让赵壹笙对待父亲那样对她，赵壹笙自认自己还没有狼心狗肺到那种程度。
“阿笙现在的女朋友是谁呢？”帕特丽夏的手掌在赵壹笙的肩头，轻声询问着。
瞥了眼母亲的手，赵壹笙想起，卓舒清昨晚不知道怎么了，她在自己的肩膀上亲了又亲。她的皮肤比较的脆弱又很白，很容易就会在肌肤上留下印记，想来昨晚卓舒清那样，肯定是留下印子了。而偏偏，被妈妈看到了，加上刚才的话，妈妈这才会来问她。
“当然不是新箬。”赵壹笙唇边淡笑，依旧没有忍住阴阳怪气。但她很快地就看到了母亲近乎受伤的眼神，很快地止住了自己还要继续讽刺的话头，她老实地回答，“还不是女朋友。”
不是女朋友？
帕特丽夏的神色微妙地沉了下来，她眼眸直直地看着赵壹笙，等待她的后话。
“之前是女朋友的，但我那会用了些手段，她觉得我这个人不尊重她的底线，就和我分手了。我们冷静了一段时间，现在在重新接触中。”想到卓舒清这样的人，能够这么快地继续接受自己，赵壹笙的嘴角勾起。少见地从她这张有些冷漠的脸上瞥见了娇俏的笑意。
这样的阿笙才是帕特丽夏所熟悉的调皮的、明媚的、可爱的小女儿。
静静地看着面前这样的赵壹笙，帕特丽夏眼眸中泛起宠溺的光彩。想到自己的小女儿这些年已经变得如此不近人情，她不由地想起了远在CA的大女儿。
“她叫卓舒清。是我们合作公司的高层管理，很温柔很漂亮，对我很好。时机合适的话，我到时候把她带回家。”赵壹好似笙没有看到母亲眼神中的落寞，她继续说着。
听到小女儿这样说，帕特丽夏由衷地笑着。
“妈妈是刚才想问阿竽吗？”过了会，赵壹笙看到外面的阳光那么强烈，她从一旁拿过了自己的手机，在手上转动着，一边转着一边询问帕特丽夏。
赵壹笙这样的人精，怎么可能会忽略到母亲刚才那样明显落寞的眼神呢。
帕特丽夏并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赵壹笙的脸。
毫无疑问，虽然是双胞胎，从小在物质上享受的一切都是相同的。但是人类啊，总是会偏心的，哪怕是面对两个几乎完全一样的女儿也是如此。比起小时候调皮捣蛋的赵壹笙，康鹏和帕特丽夏都更喜欢康壹竽好像是理所应当的事情。这点赵壹笙很早就知道了，但她并不是很有所谓。因为从父母那边缺失的注意力，阿竽都会补给她。
阿竽享受了所有人的宠爱，但是只有赵壹笙能够享受到阿竽双倍的宠爱。
父母的爱，都给阿竽就好。她只要阿竽的爱就够了。
这是赵壹笙一贯的原则。
她抬手抚摸着自己的面颊，将自己的眼睛遮住，平静地对母亲说：“妈妈，我和阿竽长得一样。她现在就是我这样子，我俩保养的也差不多。”
帕特丽夏的的神情一下子就微妙了起来。
“阿笙……”妈妈没有更喜欢你姐姐。
帕特丽夏想这样说，可是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
“我不介意的妈妈。你偶尔看我失神，我知道你是想阿竽了，我能够理解的。”赵壹笙坐起身，盘着腿看着帕特丽夏，“那是我的姐姐，我的阿竽，我ok的。”
到底是太多年不知道大女儿的动态了，帕特丽夏怎么可能不想，她默了默。终究没有忍住，询问赵壹笙：“她还好吗？”
既然还关心，干嘛还死鸭子嘴硬地不让姐姐回家。
赵壹笙实在不能理解父母那一辈的想法，她抿住唇，压住自己要讽刺的话语，竭尽全力的平静地回答：“挺好的，现在已经是Blackstone的副合伙人了。顺利的话，今年或许能够拿到Blackstone申城或者是邺城的总裁的位置。”
她和康鹏的两个女儿都过分的优秀了。一个年纪轻轻已经是创业公司的管理层，而另外一个现在也要成为跨国公司的高管了。帕特丽夏喃喃着：“挺好的，都挺好的，你和阿竽都很争气。”
母亲的脸上有着落寞的神色，让赵壹笙有些触动，她默了默，随便应了声。
然而没一会，她又想到之前阿竽说的话，她定定地看着母亲的侧脸，抿住唇，阳光在洒在她的脸上，给她长长的睫毛镀上金光，在眼下落下一片晦暗不明的阴影。
“妈，阿竽和Tina阿姨还有智中姨夫达成了协议。”赵壹笙轻声说，“她今年要是能够回来C国，智中姨夫和Tina阿姨就会同意她和新箬的事情。”
赵壹笙说谎话从来不带草稿，她的神情过分认真，还带着一点点怕帕特丽夏生气的忐忑，一丝丝都看不出她在骗人。
果然，帕特丽夏被她这句话给惊到了，她愣在了原地。
Tina居然答应了？！
当年阿竽和新箬的事情被发现，两家反应最强烈的就是Tina和康鹏。Tina只有新箬这么一个女儿，从小当成掌上明珠一样宠着，她不是不能接受女儿喜欢女生，哪怕是像赵壹笙这样游戏人间也不是不行，但是她完全不能接受新箬喜欢的人居然会是阿竽。她看着长大的阿竽，从来乖巧可爱，不给大人平添烦恼的阿竽。
那时候Tina的歇斯底里还历历在目，而现在她居然妥协了？
帕特丽夏深吸了一口气，嘴唇微微动着，却没有任何的声响，过了好一会，这才问道：“她……她怎么说的？”
自从两家孩子出了这件事，帕特丽夏和Tina也有将近二十年没有联系了。她本来就不算了解自己的姐姐，现在更是全然不知，只能来问知道详情的赵壹笙。
“没怎么说，新箬的个性你知道的。她发起疯来，就算是Tina阿姨也抓不住。他们要是不同意就会永远失去自己的独生女，孰轻孰重，我觉得还是分得清的。”赵壹笙说，“而且，阿竽真的很优秀啊。同龄人中，能够比我和阿竽还出色的人，不都进监狱了吗？”
小女儿从来没有个正形，帕特丽夏轻轻地笑了一下。笑容转瞬即逝后，她的眸光晃动，轻飘飘地看了眼康鹏所在的卧室，眼神中好像有些东西有了细微的改变。
赵壹笙将一切看在眼里，却什么都没有说。
她能给姐姐做的事情并不多，如果能够把家里的障碍扫除，那就是再好不过了。但是如果爸爸还在那像个倔驴一样，她觉得等着姐姐回国后来解决也没有什么不好。
反正，阿竽对付爸爸的手段可比她多多了。从小爸爸就受不住阿竽的讨好和套路，现在人家方家都同意了，爸爸也没必要端着了啊。
想到这，莫名的赵壹笙感觉到了轻松。
或许姐姐的做法是对的呢？
如果只有自己足够强大，能够成为最坚实的后盾，才能迎来对方家庭的认可的话。好像这样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不就是江家？
Blackstone屹立于业内这么多年，能够成为佼佼者，总不至于让一个副合伙人被祭天了。
或许一切都只是她在杞人忧天呢？
赵壹笙叹息了一声，看了眼时间，说道：“妈妈，我还有别的安排，先走了。”
清楚这个没有阿竽的家根本留不住赵壹笙，帕特丽夏也没有挽留她。只是送到门口的时候，忽然返回，手上拿了一个保温盒。里面是两颗红鸡蛋。
“生日快乐，宝贝们。”
赵壹笙垂眸，看着里面属于自己和阿竽的鸡蛋，嘴角轻轻地勾起，眼眶也有些红润，她抿着唇，伸出手，再度拥抱母亲。
“明年，我带阿竽回家过生。”
帕特丽夏回以温柔的笑，无声地应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