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
“是, 卓总应该去了解了你的病情，她对你的急救措施很到位。当时宋乔要把你从地上抱起来，可能是情急之下, 她挥手打开了宋乔。你和宋乔那些年太高调了。这种画面被人录下发到了巨量海外上, 小范围内被广泛传播。”康壹竽的回答很是简洁, 将自己所知道的情况说了出来, “卓家肯定也是看到了, 卓总不是不想留在这等你醒过来，而是她被家里带走了。”
被卓家带走了。
赵壹笙的脸上还挂着未擦干的泪水, 神色却已经沉了下来，她眉头微微皱起，没说话。
“很多事情我现在还没来得及去仔细看, 你先养病，等我的结果，好吗？”康壹竽最是了解自己这个妹妹的个性, 与其让她沉浸在自我怀疑的情绪之中, 不如直接说些让她感兴趣的话题来转移注意力。
情绪是无法被抹除的, 但是却能够被转移。
只要重心不在对自己情绪的内耗上, 适当地说一些“善意”的谎言, 好像也并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罪过。
“你看到了她被卓家人带走吗？”赵壹笙蹙着眉, 心中有些打鼓。卓舒清在她这里演的戏实在是太多了，她已经无法分辨出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卓舒清故意做给她看的了，“以卓总过往的行事, 我有理由怀疑是她又一次就坡下驴的自导自演。”
卓舒清是Charles的独女, 而Charles又是HCBC股份最多的人，她在卓家的地位显然不可小觑。赵壹笙很难完全相信壹竽说的因为一个视频卓舒清就被卓家人带走的这种话。尤其是卓舒清先是委屈装哭转移自己对卓家的注意力, 后又是故意装作酒力不胜引导她知晓卓家将主意打到了姐姐头上。那么精湛的演技，比现在打开视频网站看到的那些男男女女要好太多太多，不得不让赵壹笙怀疑。
知道赵壹笙内心的想法，康壹竽不赞同地摇了摇头，说：“卓家的情况你了解多少？”
“浮于表面。”赵壹笙身子向后，她本就精力不足，刚才又大哭了一场，现在整个人都恹恹的，靠在枕头上，她瞥了眼表情严肃的姐姐，眼神示意她躺到床上来，“我对那样的家族都没什么兴趣的，也不会有太多接触，了解太多没有意义。”
康壹竽等会还有别的安排，她摇了摇头，拒绝了。
被拒绝的赵壹笙也不恼，她闭着眼睛，静静地等着姐姐张口。
果然，没过多久，沉吟了一会的康壹竽看着赵壹笙几乎没什么肉的脸颊，说道：“以这段时间卓总对我的主动接触和HCBC的态度，我觉得卓家没有看起来那么平和。”
“那肯定啊，到底是那样有钱的家族，有点龃龉很正常吧。”对于这点赵壹笙并不以为意，如果说卓家真的是铁板一块才是不正常。
“我在想，为什么卓舒沃和卓舒浦都没有跟在他们的父亲身边，自小就被送来塔桥公学读书，同时也活跃在公众视野中。偏偏只有卓舒清被留在了Charles身边长大，低调得让人根本察觉不到她是卓家人。”将被子给妹妹盖好，康壹竽瞥眼看着赵壹笙，“卓总父亲是HCBC内地董事会的主席，可你该知道，在咱们刚出生的那个年代，内地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和现如今国内发展势头强劲不同，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内地还是个投资者几乎都不敢进入的地方。哪怕那时候已经说了reform and opening up，但到底是一个完全不同的市场环境，外资企业大多还保持着观望的态度。
“你是说卓总的父亲被卓正英排除了权力的中心？”赵壹笙一怔，眸光沉了下来。
康壹竽点头：“嗯。卓舒浦的父亲William，他很早就在HCBC旗下的投资公司工作，顺理成章成为HCBC塔桥总部的总裁，而卓舒沃的父亲Andrew，LSR的本HBS的硕，毕业后顺理成章进入HCBC在北美的分公司。但同样是B国+A国院校出身的Charles却去了内地，在那个年代，最不济去个澳洲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作为老二，怎么就会偏偏去了最不被看好的内地呢？”
“Charles在原本不被卓正英看好并且被排除权力中心的情况下，借着内地发展的东风，现在一跃成为HCBC最大的股东，一定会引起他兄弟的不满。”赵壹笙的脑子很快，她稍稍一琢磨，忽地瞪大了眼睛，“你怀疑这次这个所谓的视频被曝光，卓总被家里人带走，是她叔伯作祟，用来攻击Charles？”
康壹竽点点头。
涉及到这种家族争斗什么的，赵壹笙的头更疼了，她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很是无奈地说：“如果是这样，我倒真希望是卓总又演技犯了，影后上身演我。”
看她这反应，康壹竽很是无奈，她笑了笑，说道：“我觉得应该和她们家里的争斗逃脱不掉关系，你当时晕着不清楚。那视频以一种很诡异的增长速度，几乎是在一个小时内出现在了几乎不刷视频的我的首页。”
那视频能有热度就很奇怪，别说当时卓舒清的举动是为了急救，就算是她真的当街暴打宋乔，又能怎样。卓舒清虽然平日里会参加一些会谈，也接受过采访，但她终究是个不怎么出现在台前的咨询人，就算脸再好看，也不至于跨过一个大西洋，让康壹竽刷到。至于说宋乔和赵壹笙那点所谓的cp粉，更是成不了什么气候。
“而且，如果和她家的斗争有关系，我们再去倒推卓总的举动。她的一些看起来奇怪的举动，就会变得有迹可循并且异常合理。”康壹竽和赵壹笙对视，四目相对下，看到了赵壹笙恍然大悟的神情，她柔柔地笑了笑，继续讲道，“我当年收购了卓家在北美的一个机构，那机构背后的最大股东就是Andrew，在收购的过程当中，我和卓家在北美的人打了很久的交道。你也应该有所听闻，我的工作风格并不是太光明磊落的类型，卓家北美对我的意见不小。北美对我不满，那么Charles要我入场，就变得很合理。”
不只是为了钳制赵壹笙，更深层次的，或许是卓舒清真的需要康壹竽的帮助。
赵壹笙没说话，她的目光有些空洞，显然在思考着什么。过了好一会，她忽地转过头，问道：“带走卓总的是什么人？”
当时康壹竽的情绪都在还没有苏醒过来的赵壹笙身上，她并没有太注意，眉头皱了皱，她思考着。
赵壹笙的病房门并没有锁，而是虚掩着，在两姐妹谁都没有说话的时候，结束和客户会谈的方新箬推开病房门，走了进来。
塔桥今天也是阴天，好在这家私立医院足够出名，设施足够好。房间内的摆设并不简陋，也没有那种传统医院冰冷且毫无生气的样子。
推开房门就看到两姐妹一起望过来的眼神，方新箬的目光最先落在壹竽的脸上，看到她沉静的表情，这才细细地看着赵壹笙。
“阿笙，还好吗？”方新箬叫了一声赵壹笙的名字，慢慢地走到她的床边。
赵壹笙点了点头，不和新箬废话，直接将刚才问姐姐的问题又问了一遍。
将带过来的水果放下，方新箬眉头微微皱了皱，她坐到壹竽的身边，回答：“是个四十多岁的B国男人，卓总看到对方的时候很惊讶。”
四十多岁的B国男人。
“是不是姓何？”康壹竽一边问着，一边掏出手机，开始搜索，没一会她就找到了说的那人的资料，点开，递给了新箬。
新箬仔细看了看，郑重地点头。
“何文森，卓正英的助理，HCBC总部的副总裁。”得到肯定的答案，康壹竽将手机递给了床上的赵壹笙。
赵壹笙一愣，眼睛眨了又眨。康壹竽的话就是在引导赵壹笙将注意力放在卓舒清家里的事情上，赵壹笙一开始没有反应过来，但她到底不是小孩子了，她很快就摇了摇头，目光沉静地说：“你是说，卓总不出现在这里是因为陷入了家族的争斗当中，被家里人带走了，所以不能出现，对吗？”
“对。”康壹竽看着赵壹笙的眼睛，认真地回答。她面上什么都不显，可心里却已经开始打鼓，她没想到赵壹笙反应居然这么快。
轻笑着，赵壹笙摸了摸自己不太舒服的喉咙，她的声音微微有些沙哑，瞥了眼并不表态的新箬，淡淡地说道：“我刚刚的确在哭诉她不出现的冷漠，但如果你非说根本原因与导火索的话，那我只能说……”
“导火索是卓总让卓家介入了我收购softball的进程，害我收购的进程被delay，后续的一些工作都需要重新排期。至于说根本原因……”赵壹笙的目光有些游离，她转过头，还不等说话，忽地就蜷缩起了身子，瑟缩着肩膀开始猛地咳嗽起来。
听着她几乎撕心裂肺的咳嗽，康壹竽慌忙地站起身，作势要跑出去找寻医生，而新箬则是在她的后背帮她顺气。
赵壹笙连忙抓住姐姐的手，摇了摇头，随后她的咳嗽逐渐平息下来，喝了口水，躺在床上，目光落在新箬和壹竽担忧的神情上，勾了勾唇角，继续刚才的话题。
“我们两个之间，没有信任。”
她说话时的声音比起平日里更要沙哑，康壹竽皱眉看着她，待她话音落下，忽地走到她跟前，捏着赵壹笙的下巴，令她的头微微抬了起来。白皙细嫩的下颌上有一抹不易察觉的血迹，拇指顺着血迹可能流下的地方摸上去，康壹竽眉头皱得更紧。
“我不相信她，觉得她日常在演我。而她也不相信我，认为我对她的喜欢全是利用。这就是我俩不可能在一起的根本原因。”赵壹笙满不在乎地将自己唇角的血迹擦干，好似只要擦干了姐姐就没有看到一样。
康壹竽的目光已经有些薄怒，语气中更是带着压抑的怒火，问道：“你在咯血？”
“可能是牙龈出血。”赵壹笙歪头，矢口否认。
“你当我俩是死的吗？！”康壹竽站起身，不管赵壹笙的反对，直接出去找刚才没有叫过来的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