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赵壹笙的话音落下不久, 方新箬将夺门而出。从她的房间到泳池不过几十米，可她好像眨眼就跑到了壹竽跟前，不管身上的衣服, 她也直接跳进了泳池, 一手捧着壹竽的脸颊而另外一只手则是强势地搂着她的腰。
她浑身都湿透了, 发丝也有几缕黏在脸上。因着今天和周易有会面, 壹竽上了底妆, 在日光的照耀下，她整个人都泛着清透的光。
抱紧了壹竽, 脸颊紧紧地贴在她的脖颈，如果可以，方新箬甚至想要将壹竽一直拴在自己的身侧。
康壹竽身体僵硬了一下, 随后落在一侧的手抚上她的后背。
赵壹笙在室内看不清这两个人在说什么，只看到新箬不断地说着，而姐姐从一开始一动不动, 到最后泪如雨下。就在室内她都能够看到姐姐抱着新箬的力度有多重, 想必外面的那两个人都做了最终的决定。从来没见过姐姐哭成这个样子, 更没想到新箬也会有这么脆弱的一面。不忍再看, 赵壹笙让自己的头别过去, 眼泪却再也抑制不住。
不由得, 她想起来了那时候的齐简臻。就那么瘦瘦小小的一个人，在那看报告，忽然就无声无息地哭了起来，肩膀一抽一抽的, 冷血如赵壹笙都有些不忍, 催着她休息一阵子。现在看到两个姐姐这样，她擦了擦自己的眼泪, 警告自己千万不能重蹈覆辙。
喜欢人好惨啊，怎么会这么惨啊。
将窗帘拉上，赵壹笙去客厅拿了新箬的平板，认真看起了高科这几天发过来的汇报及一些合作方上下游发过来的应酬邀请。还是放下虚无缥缈抓不住的爱情吧，看看自己的银行账户才是真理。
高科的主要架构正如股权结构一样，盘根错节、派系林立，看着稳固实际上危机四伏。祝施和赵壹笙分别领了云动和云台事业部，这两个事业部下又有自己单独的研发中心和职能部门，汇报对象多重、效率低下、成本高昂。至于说公司的职能部门，除了财务，其他的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摆设。
没有一个公司需要这么多职能岗，尤其是高科这种以科技专利立足的公司。
公司架构不梳理才是有问题。
赵壹笙不在乎卓舒清准备给出什么样的方案，她只要能一个能裁掉13%员工的方案就可以。至于说裁掉的是祝施的人还是所谓她的人，无所谓。她要立的项目没有一个省钱的，开源拉投资固然是解决问题的方式，裁员节流也是必不可少的，做企业不是搞慈善，她还没有那个心思要立什么爱国企业家的人设。
“邺城时间9月12日下午2点梅肯兹团队和高科管理层第一次正式会谈，你要参会吗？”卓舒清忽然用iMessage给她发了消息。
这条消息如果是祝施发过来，她不会有任何的意外，但为什么会是卓舒清呢？瞥了眼时间，现在邺城时间已经凌晨五点了。卓舒清是没有睡还是就已经醒了呢？
没有直接回复卓舒清是不是要参会，赵壹笙反而问起了卓舒清的睡眠。
事实上卓舒清的确一夜没睡，她和赵壹笙挂了视频后，就在看另外一个项目的文件，而之所以给她用iMessage发消息纯粹是当时正在和哥哥沟通家里的事情。
赵壹笙的短信来的时候，卓舒清正在化妆。做咨询没有投行那么拼，但该加的班一点也不会少。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就算是合伙人不用全身心扑在项目上，也得有一半的时间在出差的。不过她今天早起赶早班机倒不是为了工作，而是要回港城老家，给爷爷贺寿。
等收拾完行李，卓舒清戴上帽子，关上房门，在电梯才来得及解锁看到赵壹笙的消息。
[GKe-Elizabeth]：没睡吗？
看到这个问题，因为昨晚赵壹笙的隐瞒而有些不愉的心，蓦地被取悦了。卓舒清露出了一抹真切的笑容，淡淡的，很快地就隐匿在电梯的镜面中。她诚实地回答了自己通宵看报告的事情，同时也告知赵壹笙自己要回港城的消息。
赵壹笙看到消息后并没有再发消息。
这几次交谈，卓舒清不是没看出来赵壹笙对自己家境的态度。但她觉得很奇怪，赵壹笙的反应和其他人太不一样了。不光是和过去的约会对象不一样，就是和普通朋友、同事甚至是客户比起来，她都显得过于冷淡了一些。
旁人如果知道她是卓正英的孙女，虽说不能对她毕恭毕敬、高看一眼什么的，但终归会因为她是桌家人或多或少对她产生一种期许，亦或是更加贴近她。想从她身上得到什么的心思变得明显，而赵壹笙没有。从始至终她对自己的所图都是工作上的，虽然两个人是女女朋友，可对她的家里，赵壹笙一点想要了解和图谋的心思都没有。甚至，她在有意的规避和卓家产生任何的接触与联系。
这不太对。
为什么呢？
赵壹笙对她的调查很是细致，但要说卓舒清全然没去了解赵壹笙，那是骗人的。但她对赵壹笙的调查只停留在工作上，至于说亲人以及更多的隐私，她并没有太过涉及。她很清楚，像赵壹笙这种人，她能够无礼又傲慢地查你，但如果你去查了她，她就会生气。
人都是有脾气的，卓舒清从来不是一个好欺负的人。想了想，她给远在塔桥的弟弟Alex发了消息，礼尚往来，让她知道一些赵壹笙在塔桥时期的事情也不是什么问题吧。
落地港城的时候，是哥哥亲自来接她的。
和一般人印象中的港城老牌豪门不同，卓家比起许家以及卫家要和平的多，当然这也不排除爷爷只有奶奶一位妻子，没有私生子的情况。卓家二代只有三个儿子，老大和老三分别接了家里面的公司，卓舒清的父亲排行老二，远离了家族工作在内地。大伯父和叔父的孩子都是男孩子，卓舒清就成了卓家三代里唯一的女生。虽不能说受尽宠爱，但比起其他哥哥弟弟们，她在家里总是有优待的。
坐进车里，卓舒清依旧端坐着，反倒是她那位已经成了议员的大哥，坐没有坐样，领带也是松松垮垮的。一点都没有平日里风光又正经的模样，卓舒清有些无奈，想到爷爷如果见到大哥这样肯定会说他，任命般地将哥哥的领带系好，顺便问道：“很累了吗？”
卓舒浦点头，目光瞥了眼在前方开车的司机，明显将想要说的话咽了下去。
见此，卓舒清也不言语。而是等到司机将她的行李拿进去后，这才站在原地，等着哥哥开口。
“嗯……有一件事情，我需要首先问过你。你和……”卓舒浦的语调不快，努力说着国语。
“你可以直接说粤语的，我能够听得懂。”和所有不生长在粤语环境的小朋友一样，卓舒清的粤语很烂，只局限于听得懂却说不出来的程度。
“Elizabeth Chiu[1]是你最新的约会对象吗？”面对妹妹的感情，卓舒浦真心不想掺和，可是奶奶已经发话，他不得不来问。
“家里知道了？”卓舒清的声调都有些扭曲了，她没想到家里会这么早就知道。
“奶奶问起你的情况，Alex想到你之前问他Elizabeth，和奶奶说了。”
听到哥哥这么说，卓舒清明显松了口气。她和赵壹笙在外面并不算亲昵，两个人约会的地点大多都在家里、床上，如果只是知道她和赵壹笙接触，那没有什么的。
瞧着妹妹放松了下来，卓舒浦反而更加担心了，他试着让妹妹提高警惕，又碍于自己是哥哥的关系，有些话不好挑明直接说。只能低声在她耳侧提示：“Elizabeth的姐姐曾经恶意收购了家族在A国的金融和风险(F&R)部门的多数股权，爷爷因为这件事骂了我爹地好久，你忘记了吗？”
怎么可能会忘记，这个收购案曾经轰动了整个港城，谁都没想到卓家的海外事业就此沉寂下来了。
在接触赵壹笙之前她并不知道Victoria Kang就是她的孪生姐姐，后来知道了注意力也都在赵壹笙引入她姐姐背后资本上，完全把这件事情忘在了脑后。她撩了一下鬓边的碎发，叹了口气，声音却有种说不出来的疲惫，说：“我和Elizabeth互相利用，等在邺城坐稳，我会和她断了联系的。家里这边还是要麻烦哥哥了。”
说的那样轻松，可卓舒浦分明从妹妹的眼里看出了一些苦色，他心中警铃大作，望着她的眼睛，警告道：“如果还想要做卓家人，还是和她早点划清界限，阿清。”
不说她姐姐的事情，就仅仅她是女人这一条，她就永远不要妄想。
卓舒清摇头轻笑，她轻轻叹了口气，心底莫名起了逆反的心思，她抬头看着堂哥，认真地说道：“我当然会和她分开，但只是因为她没有了利用价值，与我是否是卓家人毫无关系。”
她这话卓舒浦心中的那点不安又回来了，Cathy对家族的感情本来就淡，现在又在接触那样的人。他可是听说了Elizabeth的做事风格，比她姐姐有过之而无不及。看着眼前这个从小被养在内地的妹妹，他忽然明白了爷爷和奶奶对她的担心。她的确不像外面看起来的那样听话乖巧。
但如果真的听从家里的安排和卫家那个小子结婚，他和Alex也会出来反对的。垂下头，他嘴巴动了动，终于是什么都没有说。但他和卓舒清临进大门时，他忽地扭过头，再次确认，问道：“Did you ever tell Charles you were gay?”
Charles是卓舒清的父亲，她抿了抿唇，望着哥哥，沉默了几秒，回道：“我是直女，不喜欢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