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活了30年, 卓舒清从没有被一个人这样威胁过。她的手覆上了刚才看了许久的赵壹笙的下颌，只能算是温热的温度让赵壹笙感觉到有些凉意。感觉到她的动作，手指缓缓向下, 不过片刻就抵住了赵壹笙的喉咙。如果她想, 她现在就能钳住赵壹笙的咽喉, 让她呼吸不过来, 让她向自己求饶。
可她并没有这样做。反而是彻底地离开了。
赵壹笙沉沉地看着已经站起身的卓总, 一动不动，似乎刚才的举动对她并没有什么影响一般。
“你是第一个这样对我的客户。”卓舒清的眼神意味深长, 素来温和的表情变得有些危险。
“我还是你的女朋友。”赵壹笙面露讽刺，声音平淡。
她这样简直是在卓舒清的怒点上跳舞，看了眼昏暗的窗外。卓舒清拿起了放在沙发上的包, 几乎看不出任何情绪地问：“那赵总什么时候准备和我分手？”
不过是这个程度就要提分手了吗？赵壹笙的眼睛弯了弯，她将自己全部靠在了沙发上，明明是坐着, 仍给人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 她看着卓舒清一句话都没有说。
卓舒清叫了一辆车, 许是因为夜深, 司机所在的位置距离医院有些远。她将手机重新收起, 倏地反应过来, 望向赵壹笙：“你在惹恼我？”
赵壹笙挂上了笑容，她的头歪了下，偏头看着她，神情装作听不懂她的意思。
“我既然选择了和你站在同一阵营, 当然会信守承诺, 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卓舒清此刻是真的生气了，她当然知道应该如何面对高科的人, 赵壹笙现在惹恼她，不就是想给高科的人一个信号。至于如此吗？她的笑容有些冷，“告诉我，这世界上有你相信的人吗？”
她的愤怒不加掩饰，言语也变得尖锐起来。要是其他人可能会被她如此模样恫吓住，可偏偏她面前的人是赵壹笙。
选择性吃软坚决不吃硬的一个主。她丝毫不在意卓舒清的怒气，反而是故作思考，片刻后回：“当然。很可惜，你并不在这个list上。”
又是list！
卓舒清简直是怒火中烧，但她到底还顾忌着赵壹笙的身份，以及自己的家教。面上看起来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眼神越发具有攻击性，拎着包的手也隐隐泛白。
“卓总，你的车来了。”
手机被静音，但电话进来时屏幕亮起，赵壹笙看到了，提醒她。
卓舒清现在着实也不太想看到赵壹笙，不管来电的是否是司机，径自走到了病房门口，拧开房门。
她站在门口，深呼吸，再度转过身时，眼神已经变得平静，又重新成了那个温柔和煦的合伙人。
“照顾好自己，女朋友。”
留下这样一句话，卓舒清离开。
听到她这样的话，赵壹笙眉头挑起，唇角向下。在沙发上又坐了一会，她才重新回到床上，躺下时瞥见保温杯。伸出手拿起那个杯子，端详着。和她在邺城办公室的杯子一样，但仔细看着又有些不太一样，这不是她的保温杯。
难道是卓舒清现买的吗？
意识到自己居然在想这种没有意义的小事，她翻了个身，望着窗外昏暗又模糊的天空，忽的，她又翻身过来，拿起手机搜索：煤气灯效应。
A国
盛夏的西海岸阳光十分毒辣，司机将车停稳，赵壹笙不做犹豫地匆匆步入宴会厅。门口的侍者在这里的年头很多了，对这场年年举办的名为文化沙龙，实则是名利场的场面熟悉不已。他正要在Victoria Kang的名字上画勾，就被赵壹笙出声打断：“Elizabeth Chao.”
双胞胎之间只能凭借眼睛来判断身份，赵壹笙对自己被认错这件事早已经习惯，冲着侍者点了点头，步入大厅。
赵壹笙长了一张不那么平易近人的脸，即便是穿着性感撩人的鱼尾裙也显得很不近人。被放假的感受不太好过，虽然她早在几个礼拜前就来着西海岸，可到现在她的事情还没有什么明显进展，尤其还抓不到周易的人影，这让她有些不耐烦。
她压着眉，瞧着门口。
不多时，她听到了周遭人叫那人的名字。
齐简臻来了。
赵壹笙抬眼，很是有默契地同刚进门的齐简臻对视。
也不知道她是从哪里过来的，身上还穿着长裙。她看了眼赵壹笙，眼神示意后，坐入了一圈正在抽雪茄的人中，接过了一旁侍者递上来的雪茄，和那些人聊了起来。法规规定室内不允许吸烟，但却没有明确规定不可以抽雪茄，尤其那片区域本身就是那帮爱好雪茄的人地界，在这种私人沙龙上更是没人管。
靠在沙发上，赵壹笙换了条腿翘着。她实在不明白齐简臻莫名其妙的坚持，不抽烟，但是最近却迷恋上了雪茄。美其名曰雪茄不是用来抽的，不过肺，是用嘴巴和鼻子来品的。谬论！
她的浅棕色的眼眸随意地在四周瞥着，手则是在自己的手包上敲着，计算着时间。
终于，全场灯暗了，那一根雪茄应该也“品”完了。
在暗场中，齐简臻来到了她的身侧。赵壹笙接过齐简臻递过来的香槟，顺势握住了她的手，拉着她坐在了自己的怀里，眼睛有意无意地瞥着角落的那个有点陌生又有些熟悉的人，笑着说道：“操，我被人跟踪了。”
对于赵壹笙眼下的处境齐简臻清晰无比，她手勾着赵壹笙的脖颈，拉着她调转方向，让自己挡住赵壹笙。这才反问：“谁的人能确定吗？怎么还追到这来了。”
“像是咨询的人，总感觉在哪里见过。”赵壹笙面上笑着，眼眸却极近的冷淡。显然对自己被人盯上十分不满。
咨询的人。
齐简臻蹙眉，刚要站起身，赵壹笙的脸忽然放大。
两个人装情侣的时间不短，齐简臻一瞬间怔愣后，立刻反应了过来。搂着她的肩头，从旁人的角度看去，两个人似乎是在角落里面热吻。
“想起来了，BGC咨询J国的合伙人。”赵壹笙低声，“叫什么忘了。”
自从和周易离婚后齐简臻很久不关注咨询的事情了，对于BGC咨询更是知之甚少，她什么话都没有说，等着赵壹笙的下文。
赵壹笙是个记性很好的人，虽然不能说是过目不忘，但是让她想起来对方是谁，那么后续的一切就很容易了。她双手掐着齐简臻的腰，思忖片刻，还是没有将那人身侧的人很像是周易说出口，转而说道：“可能卓舒清的朋友。”
卓舒清的话齐简臻当然是知道的，毕竟卓舒清本人就是她们两个人协定好的合作对象，只是没想到会成了赵壹笙的女朋友。
“那你还这样吃我豆腐？”齐简臻笑骂道。
赵壹笙抬眸，昏暗的灯光，她能够清晰地看到身上的齐简臻的面容。她仔细看了又看自己的好友，瘪了瘪嘴，语带嫌弃：“简臻虽好，咱俩撞号。可惜可惜，但你这么软，我总得抱抱。”
两个0能有什么。
想到外界对赵壹笙的错误认知，齐简臻垂首浅笑。
“还是要当心，能在梅肯兹总部30岁爬到合伙人身份的，不像是善茬。”想到赵壹笙这几年越来越轻狂的行事作风，齐简臻在有人即将过来和她攀谈前，忽地握住了她的脖颈，迫使赵壹笙贴近了她。感受着她脖颈上的心跳，一改往日和善的模样，再次告诫，“对了，你还记得我们开除掉凯文时麦考夫说了什么吗？”
随着齐简臻话音落下，萨克富资本的人来到了她们身边。
萨克富正是齐简臻正在接触的客户，饶是赵壹笙现在已经不在投行了。她还是站起了身，保持着笑容，冲着来人打了个招呼。稍作寒暄后，齐简臻就和萨克富的人往另外一侧去了，赵壹笙看着二人的背影，神情阴郁。
她怎么会不记得。
MS作为顶级投行，就算他们都是所谓的target school的好学生，实习期间也是很要命的。她和齐简臻同期进入IBD部门实习，同样都是亚裔又还是室友，是要比一般人亲近许多。不过，她们也是竞争对手。
拿过一杯红酒，赵壹笙垂眸。光影之下，她的眼眸倒映在干净的杯壁上，不复同人寒暄的笑意，恢复本性了冷淡。她想起了凯文那个王八蛋对自己的诋毁。
“她头脑轻量级，四肢发达个性差，去他妈的。没有Victoria介入，她他妈怎么可能度过裁员日。”凯文在晚餐会上和人的吐槽，被齐简臻听入耳中，在那个时候齐简臻知道了赵壹笙还有个姐姐。也就是在那天，齐简臻在晚餐会上拂了凯文的面子，明目张胆支持了赵壹笙。
那时候的两个人都还只是分析员，面对凯文这个经理，她们的所作所为就像是蚍蜉撼树，一切看起来都是那样的可笑。然而这俩个人都不算是什么善茬，在得知麦考夫有意向让凯文离开的时候，赵壹笙回想起一次会后凯文把齐简臻留下来并且锁了门。虽然当时办公室是透明的，但这种行为，还是违背了MS的规矩。
赵壹笙向人力举报了这一行为，更是声称凯文对她进行职场霸凌，她感觉到了威胁。公司在几经考量下，解除了和凯文的合同。后来麦考夫带赵壹笙去见客户，在电梯内提起了这件事，话里话外透露着她姐姐对凯文这件事情的关注。
现在齐简臻重提了这件事。
她在明示她，不能忘了自己的姐姐。
赵壹笙眼眸轻抬，穿过层层人群，落在远处和人大笑的齐简臻身上。
能站在塔尖上的人，从来都不是什么屠龙少年，撑死了，不过是披着羊皮的恶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