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卓舒清的手轻柔地抚上赵壹笙的脸颊, 在她闭上眼睛的时候，浅浅的吻落了下来。
赵壹笙睁开眼，入眼的便是卓舒清瞳孔中满满的自己。
她是真的喜欢她吗？
赵壹笙问自己。
卓舒清的手放在她的肚子上, 挺直的脊背稍稍放松, 她的手指一下一下富有节奏地敲着, 张口：“其实我不知道从何说起诶。”她笑着看着赵壹笙, 转而问, “要不先说说你知道的吧，我给你做补充和修正？”
“你真的要听吗？估计比我上午的话还要难听和刻薄哦。”赵壹笙难得做人给了她一个忠告。
听到她这么说, 卓舒清反而轻松了。她笑了起来，并不是很在意的模样，回：“众所周知, Elizabeth并不是一个嘴善的人，相反，你很难搞。”
“嗯哼。”赵壹笙应下。
国人给她的评价她当然清楚, 之所以这么说不外乎就是她不接国男的那些应酬的茬。投行和咨询出身的人, 身上都难以避免地带着那股气, 赵壹笙当然也不能免俗。不去莫名其妙的会所, 只是偶尔会参加一些沙龙, 生活上深居简出, 工作上高标准严要求，这就是他们说的难搞。
如果是这样，她觉得这个难搞是个夸奖。
“我知道你的母亲已经离世，知道你父亲是港城人, 知道你祖父是卓正英。知道你本硕在JHU学经济学和地理, MBA是沃顿。在大学期间短暂在梅肯兹实习后，你入职了A.R.Kearney做e-business strategy, 后来你入职了梅肯兹，在芝加哥办公室做事。因为对某机构的架构调整，也就是大裁员，有杰出贡献调到了纽约办公室，但我想，除了那次的机遇那年你爷爷去美国探望你，以家族名义为你举办了派对也功不可没。”赵壹笙眼睛闭着，神情很是平和。
然而她每说一点卓舒清的就心惊一点，咨询这行对她们的履历是高度保密的，除了学历背景能够在官网上看到，按道理赵壹笙并不会知道她曾经在别的公司从事方向的，可她居然知道自己是如何从芝加哥调到纽约。
“哦，我还知道，你和湾区办公室的Paul Kilroy、巨硬的Stefano Pralong约会过，哦，以及Yael Ungerman在你上大学时和你交往了两年。你们现在IG还互相关注着，过往的照片也并没有删除。你的脸书上有许多白人男性以及你家里给你介绍的男性，你和他们都保持着友好关系。”
卓舒清的表情变了，她不自觉地紧张了起来，不知道为什么。
“还有。”赵壹笙睁开眼，她的目光似是有了实质一般，直直地钉在她的身上，她露出了骇人的笑容，说出了卓舒清一直隐匿在心中，从未宣之于众的心思，“你和宋乔相识，并且有矛盾。那天在KTV，你是看到了宋乔才吻上我。”
她知道了。
心脏跳动的声音陡然变得很大，卓舒清静静地盯着赵壹笙。第一次深刻地感受到了眼前人的可怕，她并不是那种会一步步将你逼进她所掌控的领地的，而是将所有的底牌露出来，给你选择，让你不得不进入她的领地，接受她的统治。
如同那晚，她突然告知她的姐姐是Victoria一样。
“你觉得我只是为了在邺城办公室站稳还有气宋乔才接近你？”卓舒清看着赵壹笙，认真地询问。
躺了一会，有些累，赵壹笙起身。
卓舒清就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她，等到她起了身，正要说什么，赵壹笙扭过身，捧着她的脸，说道：“我不在意。”
“不在意？”这下轮到卓舒清不解。
“你说的好感，我不在乎。你接近我的目的和动机，我也不在意。”赵壹笙语气轻轻的，甚至眼里还带着不常见的柔和，“Cathy，我们互相利用互相达成目的，就很好了。那种什么山呼海啸的爱情，我不需要。”
赵壹笙说的当然是实话，这种实话，听在卓舒清的耳中显得是那样刺耳。
在她之前，卓舒清交往的对象都是男人。无一例外的，有名有势，家境优渥，都是能够在爷爷和爸爸那里过关的男性。她来接触赵壹笙的确是为了站稳，至于说什么宋乔，那根本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对于感情，她算不上多么上心，那些交往对象就如同路上遇见的一朵好看的花，一条可爱的狗，她喜欢，就去接触了。当花枯萎了、狗狗乱叫时，她就抽身离开。
她能够扮演好一个女朋友的角色，仅仅是因为她是对方的女朋友，在赵壹笙这里也不例外。
可为什么明明赵壹笙说的是事实，她却感觉自己的心口像是被人倒上了一罐密密麻麻的蚂蚁，他们在自己的心口细细地啃噬着，不算疼却难以忽视这种感觉。
她为什么变得这么奇怪呢？
卓舒清不明白。
赵壹笙说完，目光落在床头的保温杯上，她身子探过去，喝了一口水，再扭过头，看到卓舒清的一瞬，她怔住了。
她哭了。
这实在出乎赵壹笙的意料，她交往过那么多女朋友，都是好聚好散，可没有经历过这种场景。她水都没有完全咽下去，连忙翻身下床，跪坐在卓舒清面前，看着她面颊上的泪水。
“抱歉，是我哪里说的不对吗？”赵壹笙真的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她看人从不走眼，不过就是把她内心的想法说出来了，就要哭吗？赵壹笙不懂，但她也知道，当女生哭的时候，就要跪地认错。
她轻柔地擦拭着卓舒清的泪水，感受到她的表情变得越来越委屈时，慌乱之中，脑海里忽然蹦出来老套又俗气的电影情节。她学着电影里的男人，轻轻吻着她的泪水，拇指则是在她的面颊上轻轻抚弄，柔声：“别哭了好吗？如果哪里说错了，我向你道歉。”
看她还要亲自己，卓舒清偏头，一只手伸了过来，捂住赵壹笙的嘴巴。她吸了吸鼻子，低声：“我没有卸妆，你不要说话了。”
“哦，好。”赵壹笙很是乖巧，她静静地看着卓舒清在舒缓情绪，忽的，她又开口，“需要我抱抱你吗？”
并没有给卓舒清回答的时间，赵壹笙两手穿过她的腋下，像是抱小孩一样，将她抱了起来，随后一只手按着她的头，让她靠着自己的肩膀，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语气娇嗔：“我就说了我说话刻薄，你还让我说，现在哭了还要我哄。”
靠在赵壹笙的肩上，闻着她身上的味道，卓舒清的眼泪又落了下来。她自己都说不清自己怎么了，为什么心头总是有一种酸涩的感觉，为什么被她误解了会这么难受，为什么会哭出来，她都不知道原因。她很想说话，想告诉赵壹笙自己没有事，可她现在呼吸都在颤抖，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
卓舒清从没想过自己有这样不体面的一天，猛然间，她忽然理解了周易那天的反应。
不是没有情绪，只是撩动情绪的人不对。
可为什么，会是赵壹笙。
她深呼吸，稍稍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推开赵壹笙，站在她的对面，语速有些慢，给自己辩解：“你说的对，我的确是卓正英的孙女，是港城卓家人。同时我也的确和那些男人交往过，也认识宋乔，在KTV那天也看到了宋乔。”
“我并不需要你给我解释。”赵壹笙凝眉，她不喜欢这样的卓舒清。一副为情所困的模样，看起来很不聪明，她不喜欢和不聪明的人打交道。
明知赵壹笙不在乎她的那些好感，把她的感情弃如敝履，可卓舒清还是不希望她在这件事情上对自己有任何的误解。她制止了赵壹笙的话，接着说：“我在乎，我需要和你解释。我不希望你误解我。”
“好吧，那你说。”这是可以理解的，赵壹笙耸肩，拉着卓舒清的手坐回了沙发上。
“说一下我为什么会哭。”卓舒清彻底缓了过来，如果不是她的眼眶和鼻头还红红的，一点都看不出她刚才哭过，“我觉得有些委屈。”
委屈？赵壹笙紧皱着眉。
“我从芝加哥办公室调到纽约办公室，你用我大裁员和我爷爷的背景，就将我那些年的所有工作一笔抹去，这对我并不公平。或者说，这是你对我的歧视。”卓舒清的眉头皱着，她与赵壹笙对视，眼神有些复杂，更多的是正经，“抱歉，我不能说到底是做了什么业务才给了我调任的契机。但你应该很清楚，对我来说，针对企业内部进行架构调整、大裁员，就是我的工作内容。”
她们都是需要签厚厚的保密协定的，赵壹笙对卓舒清为什么会升职也并不感兴趣，她点了点头，示意她继续说。
“所以，你现在没有怀疑我的工作能力了，对吗？”说道这里，卓舒清忽然开口确认。
“当然。”能做到合伙人的位置，不会有真正的草包的。就算是家里如何，能在纽约总部脱颖而出，当然是有一定的工作能力的，不仅仅是能力，还有运气和手段。这点毋庸置疑，
话说到这里，赵壹笙恍然大悟：“啊！你是以为我误会你能力不行，觉得委屈所以才哭？”
卓舒清没有说话，她和赵壹笙对视着，原本心里的想法本就没有形成可以输出的体系，现在被这样一说，好像又有点这个意思。她点了点头，认可道：“是。”
“我选择了你，当然是相信你的。”见此，赵壹笙紧皱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她伸手抱住卓舒清，让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肩膀上，轻轻地拍着，“我也相信，你不会辜负我的信任。”
卓舒清在她怀里点头。
“所以，你选择好了队伍，对吗？”赵壹笙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