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无人抵住的门口架子被蛮横者狠狠地撞倒在地，外面的感染者纷纷涌入，全都朝着小一的方向追了过去。
眼看着最前面的奔跑者即将咬向小一的手臂，秦楚根本来不及赶上，他的眼瞳猛地收缩，仿佛时间在这一刻停滞了，周围的景象变得异常缓慢。
混乱的嘈杂声在耳边混合，血液的喧嚣在心中回荡。秦楚明白，丝毫犹豫都将是致命的——他必须开枪，没有其他选择。
秦楚对着那奔跑者举起了枪，但他该死的手又开始颤抖了起来，眼前的画面愈发模糊，他仿佛回到了过去，眼前那些感染者全部变成了他已经死去的队友，他们在对着他指指点点，在向他无休止地埋怨，在斥责他为何要抛弃他们、背叛他们，为何不和他们共赴黄泉。
不论秦楚如何告诉自己这些都是虚假的、是妄想的，然而，他始终开不了枪。
他眼睁睁地看着奔跑者朝着小一张开了嘴，恶臭的涎液滴落在小一的皮肤上，腐烂的牙齿差几毫米的距离就要碰到脆弱的手臂，但他无能无力，因为他耗费了全身力气，也开不了枪。
就在秦楚几近绝望之时，突然，小一昨夜的话语如同一泓清泉回荡在了秦楚的耳畔。
“秦楚，如果哪天我变成了感染者，你一定要杀了我。”
“你的队员们一定也是这样希望的，他们必定会感激你将他们送进了天堂而非让他们坠入地狱。”
“所以不要伤心了，秦上校。”
秦楚整个人犹如被电流击中了一般，他堪堪找回了自己的一丝理智。
他用另一只手死死地抓住了握枪的手，他逼迫自己弯下食指，扣下扳机，枪声震耳欲聋，子弹擦过了小一的发丝，精准地击中了他身后的奔跑者，瞬间扭曲了它的面孔，血花四溅，感染者瘫倒在地。
“小一，没事吧？”秦楚迅速冲到了小一的身边，他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手不要再抖，一边检查着小一的情况，“对不起小一，我来晚了。”
“秦楚……”小一痛苦地呼喊着，全身冰凉。
“小小一，有我在呢，别怕，坚持住。”秦楚在小一的发顶上吻了吻，他拦腰抱起了小一，一边往药店后方退去，一边开枪射杀涌进了药店的感染者。
秦楚的枪法百发百中，任何扑过来的感染者，在被枪口指住后都必死无疑。
伴随着一声又一声的枪响，药店里已经倒了大片的感染者尸体。但感染者的数量实在太多，秦楚的手枪弹匣几乎要耗尽了，这样下去显然不是长久之计。
就在秦楚竭力思索着该如何逃离药店的时候，突然，药店深处的房间门被打开了。一名十三、四岁的男孩从门后的缝隙里探出了头来。
“这边……咳咳……这边这边……”男孩剧烈地咳嗽着，焦急地呼喊着秦楚。
秦楚匆忙瞥了男孩一眼，随后他回过了头，稳稳瞄准了正在药店门口砸架子的蛮横者。开枪将蛮横者的脑袋击穿了后，秦楚抱着小一，飞快地钻进了男孩所在的房间里。
“关门。”秦楚对着男孩说道。
但男孩靠在门边，眼神在房间外的药店里急切地搜索着。
“我爸爸……咳咳……我爸爸还没进来……”
秦楚心头一惊，之前那个阻止他们拿药的男人竟然是这个孩子的父亲？
他收敛了情绪，低声说着：“抱歉，你爸爸已经死了。”
“你们杀了他吗？”
“手枪走火，他自己杀了自己。”
“是……是吗？”
男孩黯然神伤地垂下了头去，平静的表情似乎隐藏着一种超越年龄的成熟，他轻轻颤抖了一下，但很快就平复下来，仿佛他早已经预料到这个结局一般。
秦楚用脚勾住了门，将门砰地一声关上了。被堵在了外面的感染者开始愤怒地拍打着门板，愤怒地吼叫着。
“我们不能留在这里，有其他出口吗？”秦楚环视着房间。
“后门……咳咳……”男孩虚弱地说，“我们可以从后门逃出去……咳咳……”
男孩领着秦楚来到了药店的后门。秦楚刚打开门，一只感染者扑了上来，秦楚迅速用手枪解决了它。
“你不走吗？”秦楚看向停在了门边的男孩。
“咳咳……”男孩双手扶在门框上，难受地摇着头，“他们……他们会觉得我被感染了……”
“你被感染了？”秦楚问他。
男孩摇了摇头，回答说：“之前我掉进了水里染上了感冒，别人误以为我被感染了，所以都不愿意接纳我们……咳咳……
于是我爸爸不得不急切地寻找药品，治疗我的病。我们找了很久，终于找到了这家药店……咳咳……
但是，这里的感冒药早被抢光了，爸爸在愤怒之下开枪杀死了这里的药店主人，咳咳咳……我觉得……咳咳咳……我觉得……”
男孩的咳嗽愈发剧烈，他弯下了腰，拼命地捶打着自己的胸膛，差点喘不过气来。
他缓了缓才接着说：“我觉得……咳咳……报应迟早会降临到我们的身上，不是今天便是明天……咳咳咳咳……你们走吧，先生，不用管我。”
报应？一个十多岁的孩子竟然能说出这种话。
秦楚的眼中不由闪过一抹欣赏之色，他对着男孩喊道：“跟上来。”
男孩略有些惊讶：“你不怕我真的已经被感染了吗？”
秦楚直言：“到时候我会亲自了结你的。”
“如果真是这样，我会好受很多的。谢谢你，先生。”男孩投以感激的眼神，他努力止住了咳嗽，大步跟在了秦楚的身后。
秦楚抱着小一一路狂奔，朝着他们停车的方向跑去。
“秦楚……”小一神志不清地呼唤着。
秦楚吻了吻他的额头：“我在，没事了，我在，我马上带你回去。”
男孩抬头瞥了一眼秦楚怀里的男子，眼中露出了些许讶异：“我以前见过他……咳咳……”
秦楚射杀了一名感染者，顺带回应了男孩的话：“你见过小一？”
“原来……咳咳……原来他叫小一，他之前告诉我们说他叫实验体001……咳咳……”男孩说。
“什么时候？”秦楚扭头问道。
“大概是两三百天前，时间太过久远了，但我对他的印象非常深刻。”男孩回答说，“我们当时都待在同一个避难所里。”
“然后呢？”
“但001只在避难所里待了几天，其他人觉得……咳咳……觉得他有些阴森，担心他或许是某种新型的变异感染者，没有人敢和他单独待在一起。过了三四天后，其他人一致决定将他赶出避难所。”
男孩说：“我和爸爸试着说服他们，但没有作用……咳咳……那个时候，每个人都很紧张。”
秦楚面无表情地扫了他一眼，没再说话。
他们急急穿过了街角，秦楚的车就停在街道的一隅。秦楚小心翼翼地将小一放在副驾驶座上，用力擦拭着他脸上的鼻血，同时为他系上了安全带。
男孩不断咳嗽着，挤进了后座。
秦楚启动了车辆，他将车转向，撞死了一两只感染者，驶向了炼钢厂避难所的方向。
“我……咳咳……我叫于鱼。”男孩说。
秦楚回眸看向后视镜：“为什么他们会猜测小一是变异感染者？”
于鱼捂着嘴咳嗽了好几声，艰难地回答说：“某天感染者袭击了我们的避难所，当时001浑身是血，他正在被一个奔跑者追赶，我们以为……咳咳……以为他一定会被咬，但奔跑者却突然对着他害怕地吼叫了起来，就像老鼠看见了猫似的，竟然绕过了001追赶其他人去了。”
秦楚皱了皱眉，他从不知道小一还有这样的经历。
“其他人误以为他和感染者是同类……咳咳……都害怕他，没人敢接近他。”于鱼说，“而且……咳咳……他的眼神看起来很古怪，不像是个正常人。”
“古怪？”秦楚不确定地重复着这个词。
“咳咳……对，古怪。我说不上来，总之有点瘆人，令人感到有些不安……咳咳……”于鱼轻咳了几声，接着说，“没想到还能再次遇见001，也许……咳咳……也许这就是缘分吧。”
于鱼的话语令秦楚心生疑惑，他的目光滑过了旁边昏迷的小一。
小一脸色苍白，嘴角微微颤动着，看起来柔弱可怜，绝对不会让人想将“瘆人”、“古怪”和“令人不安”这些词汇贴在他的身上。
“抱歉……咳咳……希望我说的话没有冒犯到你们。”察觉到了车内骤然低沉的氛围，于鱼满怀歉意地说。
秦楚暗自收敛了神色：“忘掉001吧，你以后称呼他为小一就好。”
“明白了，先生。”于鱼说。
秦楚紧握着方向盘，将车速推向了最高。
车辆穿越着摇摇欲坠的街道，穿梭过混乱不堪的废墟。两三个漫长的小时后，在黄昏即将来临之时，车子终于抵达了避难所。
一听到秦楚回来的消息，季叶、孙楠和孙潇潇迫不及待地跑到了大门口，就连大斧头也吃惊地跟了出来，他们一边欢呼着，一边迎接着秦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