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黛尔踏进花园之后, 血族女士就关闭了大门。沉重的两扇大门在阿黛尔身后关闭,让她留在这个花园里。阿黛尔走到花园的小径上,下意识抬头看了看, 天花板特别特别高, 感觉像是打通了两三楼才能有这个高度,天花板上也不是黑色的水泥顶层, 而是一片星空。
上面亮闪闪的, 一颗一颗星星在上面闪烁。阿黛尔沉默了一下,她知道, 那上面的星星都是用魔石给做出来的。
魔石很贵的, 贵到让茉莉心里滴血的程度,但在地堡里面,却看上去完全不值钱, 多的都能挂在天花板上当星星的程度。她又低下头,看向了身边的山茶花。山茶花开得很好,也美丽,这证明是用心打理过的。
但在地下, 山茶花根本没有盛开的条件。没有阳光, 它会死的。阿黛尔猜测,这肯定又是用魔法、用魔石, 源源不断给山茶花提供生命力,才能让它们在地底下盛开。
满园的山茶花中间,有一条弯曲的小径, 阿黛尔顺着小径一路往前, 不多时就来到了正中间的亭子里。亭子是用罗马柱搭建的, 上面还有美丽的穹顶,正中间放着刷成白色的铁艺桌子和椅子, 有一张椅子上已经坐上了一个人。
那人正对着阿黛尔,阿黛尔刚看到她就陷入了沉默,因为——她肯定和自己有血缘关系。
美丽的血族女士穿着一身白色的、简单的礼服长裙,一头银白色的长发铺在脑后,她的头发很长,因为坐姿都快垂落到地面上了;她那猩红色的眼眸正饶有兴味的看着阿黛尔,银白的睫毛和眉毛以及苍白的皮肤,让她整个人看起来都很淡薄,像是一缕随时会随风飘荡开的烟。
她双手撑在桌子上,搭在一起,脑袋靠在上面,因为她的动作,她银白色的长发也搭在了肩头。她的双手下方,还有一杯红茶正在散发着袅袅热气。她含笑看着阿黛尔,轻声说:“请坐,我的孩子。”
阿黛尔点头,没有犹豫,就落座在女士的对面。女士亲手给她泡了一杯红茶,放到了她面前,甚至还推了方糖过来:“我知道的——你不喜欢夹杂血液的方糖,这个方糖是人造血液做的,你可以放心喝哦。”
阿黛尔常年都只喝人造血液,但这个应该是秘密,只有城堡里的女仆和她的家人知道。眼前的女士之所以知道,大概……是她的父母亲告诉给对方的。
不过就是说了也无所谓,阿黛尔并不觉得喝人造血液是什么羞耻的事情,只是父母觉得要是被别人知道,肯定会让其他人看不起,所以才一直隐瞒着。阿黛尔镇定自若的加上了方糖,用小勺子轻轻搅动,等待融化之后,才端起来喝了一口。
这之后,阿黛尔放下了红茶杯,看向对面的女士:“那么,我该如何称呼您呢?”
女士笑了下:“如果论辈分的话,我应该是你的奶奶。”
阿黛尔懂了,她就是布莱克家族目前在长老院的成员。所谓的长老院,就是十三氏族德高望重的前辈组成的。最核心是十三位长老,代表着十三氏族,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外层人士,也都是由十三氏族的家族成员组成。
但一旦成为长老院成员,除了姓氏还冠以十三氏族,本质上已经脱离了家族了。阿黛尔的父亲马上快一千岁了,也就是说,面前的奶奶最起码也将近两千岁,是不折不扣的——茉莉口中的老不死。
可她到底是不是长老,阿黛尔也不清楚。长老的名单是不会公布的,因为,他们怕死。以前阿黛尔可能会以为是他们为了保持神秘、保持对血族们的威慑,但现在想来,怕死才是主要原因。
阿黛尔点了点头,示意明白了对方的辈分。但阿黛尔并没有称呼对方为奶奶,而是说:“那布莱克女士,您——长老院的大人们找我过来,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布莱克女士轻笑了一下:“不急,我只是找我可爱的孙女,聊聊天而已。”
这种玩笑还是点到为止吧。
住在铁桶一样的地方,终年不见月光,甚至成员到底是谁都不予公布,怕死到这个地步的长老们,怎么可能为了聊天,就把从来没见过、一点都不值得信任的阿黛尔喊到他们最核心的地方?
看阿黛尔没有半点相信的意思,布莱克女士还露出了一点做作的伤心来,她擦了擦眼角并不存在的眼泪:“我可爱的孙女竟然一点都不相信奶奶,真是太让人伤心了,你刚出生的时候,我还抱过你呢……”
阿黛尔面无表情的打断她:“布莱克女士,我的记性很好,这才过去二十几年,当初的事情我记得很清楚,你没抱过我。”她行事作风颇有茉莉的风范,这个表情就是直接复刻茉莉的。
听到阿黛尔的话,布莱克女士没有被戳穿的恼怒,反而感慨:“血族的记性就是太好了,但我活得太久了,两千年呀,我可不如你一样,还能记得自己刚出生时发生的事情。”
一边说着活得太久了,一边却把“怕死”两个字演绎得淋漓尽致,阿黛尔都不知道该则呢么吐槽自己的这位奶奶。
闲话聊了几句,布莱克女士也不打算再和阿黛尔唠嗑,她话锋一转,就变成了:“阿黛尔·布莱克,你为什么要给与人类远超过他们可以拥有的东西?”
阿黛尔的手不可抑制的顿了顿,她的眼睛一瞬间变得失去了神采,连表情也呆愣了点。她差一点,就要说出自己的真心话了。她开口:“因为我想要打造一个……”话刚刚到这里,阿黛尔突然醒了过来。
她手撑着桌面,大喘着气,连额角都流下了几滴汗。阿黛尔喘着气将话憋了回去,她意识到——面前的布莱克女士,刚刚企图对自己进行催眠。包括之前喝茶、对自己释放善意、想要和自己谈天说地,都可以归为她想让自己放松。
根据茉莉这么多年假装被催眠的经验,她得出了一套血族进行催眠的理论:其实和穿越前的心理学差不多,催眠并不是万能的东西,而且不是可以轻而易举就将人给催眠了。之前也说过,意志力越惊人的人、就越能抵抗催眠魔法。而大家同为血族,本身对于催眠魔法就有一定的看抗性,那要如何才能更容易将别人催眠呢?
很简单,就是让对方在一个舒适的环境里、面对觉得自己可以信任的人、放松他的精神,这样,才能让催眠效果事半功倍。催眠魔法用在战斗中,其实并没有强,就跟之前阿黛尔和校医一样,很容易就被挣脱出来,因为处于战斗中,大家都是高度紧张的状态。
也有意外,例如一个血族特别强,强大到无人可及的地步,他的魔力碾压对方,那就可以将对方轻而易举的催眠。
不过显然,布莱克女士和阿黛尔之间的差距,没有大到这个地步。布莱克女士很强,阿黛尔不是那种嘴硬的人,承认一个活了两千年的老不死比自己强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她能在自己高度警惕的情况下差一点点就催眠成功,可以窥见布莱克女士的实力有多么恐怖。
假若自己有一瞬间放松了心神,说不定就已经被催眠成功,然后把自己的打算全盘托出了。
阿黛尔在那一瞬,后悔来到了这里,但转念一想,自己也是强者,来都来了,只要自己坚持住,就不会被催眠。她的眼神变得更加坚定了起来,原本还喘着粗气,现在连气息也平缓了。阿黛尔抬起头,看向对面正悠然自得喝着红茶的布莱克女士:“我可不觉得一见面就对孙女进行催眠的,会是一个好奶奶。”
布莱克女士倒是无所谓阿黛尔说了什么,只是继续喝红茶,她放下杯子后询问阿黛尔:“那不用催眠,我仅以长老院成员的身份问询你:阿黛尔,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如果现在说谎的话,很容易被布莱克女士看出来,那一定会让自己陷入险境。但只有傻子,才会在这个时候说实话。
于是阿黛尔选择了半真半假:“我想要创造一个和现在不一样的世界,”布莱克女士没说话,等着阿黛尔继续说下去。
“想要创造一个血族和人类可以和平共处的世界,最起码不和现在一样。”
布莱克女士闻言,轻声笑了下:“可是你做的,不是依旧在剥削人类吗?只是看上去,好像包裹了一层甜蜜的糖果。”布莱克女士的眼神变冷了一些:“阿黛尔·布莱克,你以为你的想法没人知道吗?”
在布莱克女士说这句话的时候,阿黛尔的心颤了一下,但她面上仍然什么反应都没有,只是直直的看向布莱克女士,紧接着,她就听到布莱克女士说:“你想建构起一个看似和平的世界?但在你做的这些事情里,真正得益的人,就是你。这几年你攫取的财富有多少应该不用我说吧?你也真是个胆大妄为的家伙,竟然企图建立一个以你为中心的世界。”
“不过,我倒是很欣赏你。”布莱克女士在训斥了阿黛尔之后,又缓和下来:“你提出的制度确实有效,有个胡萝卜在人类面前,他们确实变得勤劳了很多。我看好你有进入长老院的潜能,不过你还太年轻了,你竟然把所有的野心都放在了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