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及尔情绪一收,满眼不悦看下去,只见堵得水泄不通的广场自发地从外围让出了一条路。
看清那张此时应该不在帝都的脸后,雌虫眼睛瞪大,嘴里喃喃着不可能。
前一秒嘈杂的现场蓦然安静下来,虫众们呆呆看着那个疏离的身影,张着嘴视线不离。
“冕,冕下……”
白发碧眼的雄虫自外而内,掌心的精神力还源源不断涌出着,汇成利剑泛着白光。
黑龙身旁的军雌疼得脸色发白,嗫嚅着嘴唇,雄虫的脚步声落在耳边宛如惊雷。下一秒腿一软直接跪倒了,瑟瑟发抖不敢对上雄虫的目光。
文什拾阶而上,郑重而缓慢。
目光冰寒,无虫敢与之对视,落到面前浑身是血的黑龙时,眼眸剧烈颤动,掌心的精神力也愈发汹涌混沌。
现场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渐渐有虫反应过来了,脸色讪讪的,仿佛干坏事被当场揪住。
阿尔及尔缓了缓,不能功亏一篑,继续高呼着。
“虫民们,冕下亲临,我们要让他看清黑龙的真面目!”说着与文什对上了目光,硬着头皮不让自己露怯。
“冕下,您被这条恶龙骗了!不要再执迷不悟了!”
“是啊,冕下,我们都亲眼看到了!您被他的拟态欺骗了!”有虫苦口婆心, “冕下,阿尔及尔大人都是为了您好啊。”
他们不能再让冕下被蒙蔽了。
文什最后一脚落在台上,转身居高临下望着台下的虫众们。那一张张脸满是关切,除了稀稀拉拉出声的虫,大部分都迷茫不已。
“冕下您不要怪阿尔及尔大人,我们都在为您着想!”有虫见雄虫迟迟不说话,怕他不领情高声喊道。
视线紧紧落在那只虫身上,文什指节用力弯曲竭力控制着自己,语气森然: “他是我的雌君,我虫崽的雌父。”
“我就是那只雄虫。”
此话引起了轩然大波,雌虫们面面相觑,窃窃私语。
一边的阿尔及尔见虫民们的态度松动了,暗道不好,抓紧补救: “冕下您真的无可救药了!”
“为了救这条恶龙不惜编出这等谎言!”说着语气愈发高亢,口不择言, “今天如果不杀了它,我们的冕下救被毁了啊,虫民们!”
“是啊!冕下您清醒清醒吧!”有虫力挺阿尔及尔,神色焦急, “如果是您的话不应该早就公之于众吗?”
盯着一言不发的文什,阿尔及尔满意极了,愈发理直气壮: “冕下,真的是您的话,您为什么还一直在找那只雄虫?”
文什看他趾高气扬,想着黑龙一直以来独自面对的都是这些,心脏要被一双大手捏爆了。
迟疑的虫民们又坚定了原来的想法,愈发觉得冕下就是被迷惑了双眼。
“冕下,您就听阿尔及尔大人的吧!只要杀了黑龙,您就能恢复正常了!”
无数的声音落到文什耳边,他头痛欲裂,无法想象一次次被他放弃的黑龙怎么挺了过来,疼到呼吸都阵阵抽痛。
呼声不止的虫民们言语恳切,都在劝说着,却鲜少有虫注意到雄虫脸色苍白。
见雄虫立在台上,不曾开口,虫民又慢慢安静下来,终于有虫注意到冕下今天有什么不同了。
“那是什么?”
“……冕下怀里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此话一出,越来越多的虫开始注意雄虫微微鼓起的胸前,露出的一片白恍若游纱。
瞪大的眼的虫不可置信擦了擦眼,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测。
“好像是一只虫,虫崽。”
雄崽窝在文什内襟,感受到熟悉的气息以后躁动不已,寻着两个扣子的间隙钻出了脑袋。
绿汪汪的眼眸满是焦急,胖嘟嘟的手指指着黑龙。
“啊啊!啊啊!”
感受到躁动不安的虫崽,文什垂眼,将他抱了出来。这下全场的目光都落在冕下手上,无比清晰,那张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脸。
“真的是虫崽!”注意到虫崽的发色瞳色和眉眼,很多虫都怔愣住了。
“这怎么和冕下长得,长得一模一样!”台下顿时骚动起来,虫民踮脚伸长了脖子,反复确认不是自己眼睛出了问题。
“真的长得一样!怎么会这样!”
刚才还齐声处死黑龙,让冕下变回来,虫民的注意力现在完全转移到那只突然冒出,和冕下长得一模一样的虫崽。
阿尔及尔震惊,即使从黑龙的反应猜出它喜欢冕下,但还是想不到文什居然真的是那只雄虫。
慌乱瞬间袭击了他的理智,他大口吞咽着口水,让自己尽快冷静下来。
“这绝对是假的!冕下您为了救黑龙不惜对虫崽下手吗!”阿尔及尔知道如果不能挽回,这个他根本无法收拾残局, “您还配当冕下吗?!”
瞧着慌不择言的雌虫,文什眼底的暗沉愈发多: “敢问阿尔及尔大人,我怎么才能让一只刚破壳的雄崽改头换面,变成和我一样的脸?”
淡淡的话语落在阿尔及尔耳边重如千斤,他脸上的肌肉都在抖。
“您,您可以——”
文什不再看他,对着乌压压的虫民宣告: “黑龙,墨因·卡里奇,我的雌君,诞下了高等级的雄子。”
“而他,我的雄子, SS级雄虫。”文什将挣扎着要去找黑龙的雄崽高高举起, “将是下一任冕下!”
清晰而坚定的话落下,全场鸦雀无声。
下一秒,全场砰地一声跪倒,齐声高呼。
“虫神愿意宽恕我们了!虫族有希望了!”
“冕下您让虫神重新看到他的子民了!”
“冕下!冕下!冕下!”虫民们激动得热泪盈眶,面红耳赤,声音犹豫激昂。
这种场景重复了无数次,文什的情绪淡若止水,不知什么时候已没了感觉。看着这种架势如潮水般来去,永不停歇,再没了任何动力。
他真正意识到,要让黑龙不再受这种折辱,只能用和阿尔及尔一样的手段。
银发飘飘的雄虫,眉眼淡漠如水中月,山上雪,郑重其事。
“是黑龙带来了虫神的讯息,他是虫神的使者,是他给虫族带来了希望!”
此话一落,虫民们脸上浮现惶恐,纷纷磕头忏悔。
“请虫神原谅!”
“请虫神原谅!是我们被迷了心智,竟不能辨认出您的使者!”
“求您宽恕您愚钝的子民吧!”
势头一边倒,所有虫都陷入了自责和恐惧,想用行动消除自己的罪恶。
阿尔及尔看着架这势,脸色苍白如纸,不相信地一直摇头。
怎么可能,不可能的!
他想后退,想离开,却扔被牢牢固定在柱子上,就算他是雌虫也无法挣脱精神力钉的桎梏。
文什终于将视线转移回阿尔及尔身上,周身的冰冷前所未有,一贯平静的眼里竟显了杀意。虫崽被放下,他直接跑到了昏迷不醒的黑龙面前,急得眼睛红彤彤的。
“啊啊!啊啊!”一边待命的医生也小跑过来,查看黑龙的状况。
“冕下,这都是您自己编造的。”阿尔及尔心慌不已,仿佛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顶, “我都是为了您啊!”他试图唤醒雄虫的怜悯。
文什向雌虫走去,每一步都踏在他心上,紧张不已。
“阿尔及尔,我给过你太多次机会了。”每一个字都蕴含了寒冰,文什满腔的郁气与怒气终化作了利刃,朝着那个始作俑者袭去。
“迈里西。”
阿尔及尔真正害怕了。
“您说什么我听不懂!”雌虫还在狡辩。
台下头都磕碰皮的虫民余光看到什么东西,如有所感抬头,直接对上了一个晶莹剔透的水晶棺。看清里面的东西后,每只虫的神色都僵住了,如被打碎的玻璃的哗啦啦全掉了下来。
水晶棺被四只别着白花的军雌缓缓抬进来,他们目光肃穆,所过之处虫众们便自动安静了下来。
好生打扮的雄虫安静躺在里面,恬静的面容好像只是睡着了。
随着棺椁小心放置在台上,虫民几乎全部抬头看了过来,视线聚集到水晶棺处,眼里透露着好奇和愤怒。
谁都能看出来里面是一只雄虫。
他们等待着冕下开口。
文什看了一眼趴在黑龙旁边哇哇哭的雄崽,收回眼神落到一旁慌乱不已的阿尔及尔身上。
“阿尔及尔大人,您不认识这位阁下吗?”
此话一落,虫民们目光聚集到他们两个身上。
“我不清楚冕下您的意思。”阿尔及尔强拾回理智,他知道只要自己咬死不承认,就算是冕下也不能耐他如何。
对着雌虫那个暗含着挑衅的眼神,文什面色不变,视线落到阿尔及尔后方,不知道什么时候纳希元帅也来了。
“阿尔及尔大人以研究的名义去了荟萃园,一周后,迈里西阁下便出逃了。”文什说着目光变得犀利,完全想象不到为了支开他,阿尔及尔不惜牺牲一只雄虫。
“你作何解释?”
“我是去了荟萃园,但是您也不能全凭猜测给我判罪吧?”阿尔及尔并不放在心上,是他做的又如何,没有虫可以给他判罪, “您不应该去问责守卫吗?居然让雄虫在他们严防下离开了。”
“是啊,为什么那么多道防线都发现不了……”文什说得意味深长,视线却落在立在广场外围的元帅身上。
纳希对上雄虫的目光后并没有避让,眉头轻蹙,想不到冕下居然如此敏锐。
一只雄虫出逃荟萃园并不是一件小事,明面上是阿尔及尔一虫策划,暗中却不知有多少势力推波助澜。
显然,没有他的默许,对方压根踏步不出荟萃园一步。
文什喉结轻滚,眼眸里的暗色加深,他知道一条命在这些位高权重的虫看来不过是一句话的意思,为了达成目的怎么会考虑其他事情。
“元帅,请你给虫民们一个解释,为什么在元帅的管辖下会出现这么严重的纰漏。”
语落,虫民们转过头,看着站在外围的身形挺拔的雌虫。
在诸多视线中,纳希迈步而入: “是臣的失职,冕下。”雌虫单手贴胸行礼,眼里却没有一丝敬意。
“那些监管不力的虫都已经处理了。”
两虫对视,锋芒无声蔓延。
“元帅神速。”文什知道奈何不了纳希,嘴角微翘, “元帅认为该如何处理阿尔及尔。”
“如情况属实,应根据雄虫保护律令,判间接诱导雄虫特大恶劣行为。”纳希面上无惧,也仿佛看不见被钉在柱子上的雌虫, “革职查办,收监或流放边境。”
阿尔及尔眼眸一缩,压根不敢想象纳希会这么说。
“元帅!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阿尔及尔,我当然不是平白无故污蔑你。”文什浅红的唇微启,不动声色按下了光脑。
下一秒,巨大的投屏显现在半空,当中赫然是迈里西和阿尔及尔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