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都没有时间去思考, 江岚毓只是在骗她,这样做是故意激她的。
江岚毓看着宋思君拉住她的手,没说话, 她与宋思君对视着, 等待着对方先开口。
许久,江岚毓才重新坐回到位置上, 她知道宋思君会将一切放在的她的面前,让她知晓。
宋思君大约在想一件很复杂的事情,江岚毓并不急,她只是看着宋思君,像是以这样的方式, 将在自己的地位镌刻在宋思君的内心深处。
如果可以换种方式, 江岚毓也并不想做这样的事。
但她却发现她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她无法去承受事情失控后的结果。
良久,宋思君都没憋出第一句话。她看着江岚毓的眼神渐渐地暗淡下来,不由得避着光,真个人都像是被黑暗吞没。
“你竟然会骗人了。”江岚毓平淡地评价了一句。
江岚毓一时之间不知道作何感想, 她不知道宋思君哪句是真, 哪句是假。
她也没有为自己的成功教育感到高兴,因为宋思君把胡说八道这招, 竟然用到了她的身上。
她是一个任务者,目标人物是属于她的,她不允许宋思君对自己做出这样的事来。
江岚毓也觉得自己的想法过分, 但现在,她心情实在静不下来。
她差一点,可能就让宋思君丧生了。一想到这点, 江岚毓的心情就越是沉重。
甚至有些心堵。
宋思君却抬起了头,她像是确保了江岚毓不会轻易离开, 但她却没敢放开江岚毓的手。
即便她感到手腕的伤口又被轻易地撕裂,但那种痛楚,和失去江岚毓比起来,似乎又不算什么了。
宋思君说,“我只是没想好怎么跟你说。”
江岚毓看着宋思君的眼,眼眸中毫无起伏,她看着宋思君的脸,在这种情况下,宋思君依旧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带着莫名的坚毅感。
“那你就从头说。”江岚毓坐直了身体,好整以暇的倚着背后的桌子,完全没有开玩笑的意味。
宋思君缓缓地,她放开了捏住江岚毓的手,而后,将外套的拉链拉下。
轻轻的一声,江岚毓的神经也像是被撩动了一下,她的视线从宋思君的身前挪到宋思君的眼睛上,她不明白宋思君要做什么。
但很快,宋思君就将左手袖子拉下,再将内搭的长袖稍稍卷起。
江岚毓看着宋思君的额头微微出汗,眨眼,就看到了宋思君的手腕上,包扎着不太完好的纱布,那纱布上,渗出的红色晕染开,刺痛了江岚毓的眼睛。
宋思君看着江岚毓,呼出口气。
最终还是要说吗?她笑了笑,但很快又在江岚毓担忧和震惊中收敛了笑意,她不想太刺激江岚毓。
江岚毓已经不知道如何组织语言了,她的第一个想法便是,宋思君是自残吗?自己做了什么,才让宋思君产生这样的想法?
江岚毓有些手足无措地起身,她想去外面拿医药箱。
现在一切都能解释得通了,为什么宋思君会把医药箱藏起来,可能并不是藏,只是不想让她看到宋思君上药的场景。
江岚毓想到这里,手里的医药箱差点跟着掉落。
她佯装平静得进屋,看到手上那到伤。
“我再给你处理一下。”江岚毓说。
宋思君按住了江岚毓,她觉得现在的江岚毓比她还不镇定。而她,什么都还没说。
宋思君把袖子放下去,遮住了自己还在洇血的伤口,然后说:“也许我说出来,你不会相信。但我去上个厕所的功夫,睁眼就发现自己在家里……”
宋思君的语气极为平静,她像是已经将那深藏在心底的恐惧压了下去,现在交代出来,还有种轻松感。
宋思君看着江岚毓,轻声道,“我睡在浴缸里,手上已经用瓷片割出了一道口子。”
她轻描淡写地诉说,江岚毓的瞳孔陡然扩大,好似也感到不信,并且为之感到恐惧。
“当时不是我不想接你的电话,而是我不知道。”
所以才看到那么多通未接。
以及——闹出了那么大的事,甚至让宋母找到了家里来。
宋思君由衷的感到抱歉。
现在换她来凝视江岚毓,她想从江岚毓的眼里看出一点点的情绪,比如,信任,又或者是,不信。
宋思君也知道,这样的事过于离谱了,放在她身上,像是上演了一场鬼怪附身的灵异篇。
其实还有一个解释,那就是,其实她有双重人格。
但前面十多年,宋思君从来没有遇到这样的情况。
宋思君感到头疼,她叹口气,撑着脑袋,感到才有些麻烦了。
说了好想比不说还严重,现在江岚毓应该在怀疑自己有自残倾向了吧?
她不会去死,也不会想死。用死来胁迫一个人,逼她爱自己,她还做不出这样的懦夫行为。
但一反常态的是,江岚毓拉住了宋思君的手。她轻轻地将人拥住,像是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小心翼翼地不将人伤到。
这个拥抱轻柔而温暖,宋思君有些许愣怔。她的下颌放在江岚毓的肩头,鼻尖能轻易嗅闻到江岚毓身上的香味。
宋思君的神经松懈了些许。
就算不信也没什么关系。
江岚毓呼吸都像是被桎梏了,心脏处有什么东西膈得她生疼。
她有些庆幸,庆幸宋思君不会那么轻易的死掉。
她知道自己现在有些慌乱,因为‘差一点失去’的念头冲撞了她整个大脑,这样的想法让她很混乱,乱得有些无法思考。她现在需要借助系统来让自己清醒一点,但她根本做不到。
她得自己想。
因为她发现,宋思君对她,要比她意料中的重要。
江岚毓不是安慰宋思君,而是借由这个怀抱安慰恐慌的自己。
她完全可以想象得出那样的场面,宋思君浑身是血得躺在浴缸里,手上的血不断得低落,直到最后的时刻。
按照那人的想法,宋思君会在无知无觉中死去。
所以,宋思君的脸色才那么难看。
江岚毓闭了闭眼。
现在看来,蒋稚的能力,比江岚毓想象中的还要大。
而且,她还能在白天出来,控制宋思君的思想,让宋思君的躯体成为她的傀儡,在她的操纵下做出无可挽回的事。
蒋稚真是疯了。
妈的,疯子。
自己不想活了,也见不得别人活在她的身边。
江岚毓感到这样的爱太过沉重了,沉重到江岚毓无法接受。她喜欢的蒋稚,不该是这样一个人。
一想到自己可能在回家的时候,在浴室看到宋思君的尸体,江岚毓就忍不住的后怕,那种后怕拽紧了她的心脏,让她的血液无法正常地为大脑提供氧气。
“对不起,对不起宋思君。”
宋思君无措地拍了拍江岚毓的背部,她听着江岚毓的声音不对,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想要去看江岚毓的脸,却被对方死死得拥住了。
宋思君只得放弃,抬起右手,拍了拍江岚毓的背部。
江岚毓其实由内到外都跟她这个人这般软。
软得经不起一点的风波,轻易就能破碎。但宋思君也知道,江岚毓其实也有很强大的力量,来让自己不那么容易破碎。
“我没事。”宋思君说。
江岚毓看宋思君这般云淡风轻,像是一点都没把自己的命当回事的样子,心情越发复杂。
“你为什么不跟我说?”
宋思君说,“比起这个,我觉得如果你信了,你应该更害怕一点。万一我哪天失去意识,再醒来的时候伤了人……”
江岚毓知道她想说的是‘伤了你’,但江岚毓知道,她不会。
江岚毓看着宋思君,只把宋思君看得心惊。
江岚毓在生气。
怪她当时没有说,还编了那样天衣无缝,差点儿就叫江岚毓信了的谎言。
宋思君也不知道自己高兴多一些,还是难受多一些,她觉得自己的做法很伟大,完全符合她对江岚毓的保护欲,但江岚毓呢?江岚毓需要这样的保护吗?
江岚毓只是在想,如果自己真的回了自己的住处,也许自己再见宋思君的时候,就是宋思君离开自己,这个世界崩塌的时候。
她不可能将宋思君丢给蒋稚对付,那到时候,蒋稚想做什么,她做不成?蒋稚她——她连自己都能下手。
江岚毓甚至能想到,蒋稚在得到宋思君这具身体主导权时候的欣喜,甚至在割下那一刀时候,承受的痛苦。
蒋稚应该很愉悦吧。
江岚毓的愤怒从心底升起,就那么随意地对待过去的自己。
“我没有想骗你。”宋思君说,“对不起。”
江岚毓回眸看着她,“对不起有什么用?你是不是觉得身体是你自己的,所以不用跟我说?宋思君,你到底在想什么?”
江岚毓知道现在受害者是宋思君才对,但她这样强行地将‘我很重视你’这样的情绪施加给宋思君,让人对她产生愧疚心,她觉得自己过分了。
但江岚毓就是忍不住,忍不住将这样的手段用到宋思君的身上。
“我只是害怕。”宋思君说,“我害怕万一有一天,我会伤害你。”
江岚毓闭了闭眼,她呼出口气,看着宋思君,觉得这个人真的蠢透了。
宋思君怎么会伤害她呢?
蒋稚怎么会伤害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