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我们换衣服吧。”楚凌月朝绿萝吩咐道。
绿萝上前, 正要帮褚皇后脱衣服,手腕就被握住。
她不解地看向楚凌月。
楚凌月缓缓摇头,而后在对方不可思议的注视中, 扶起昏倒的褚皇后, 小心对照了一下妆容。
便伸手掐了掐她的人中,褚皇后悠悠醒转。
她还未看清眼前是什么状况,就见一个面容跟自己十分相似的人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紧接着又朝着屏风的方向指了指。
褚皇后下意识地看过去, 看到一道模糊的男子身影。
她收回视线,有些恍惚地看着面前人的脸, 有那么一瞬间,她感觉自己是在照镜子一般,除了服饰不同,她们几乎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知道楚凌月是自己人, 褚皇后也明白了眼下的状况, 便没有轻举妄动,只用眼神询问。
楚凌月扯过绿萝的衣袖,示意她摩擦衣物,制造出在换衣服的假象。
绿萝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连忙照做。
楚凌月这才牵起褚皇后的手,在她手心里一笔一画地写道:“见机行事。”
褚皇后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什么,急忙摇头。
楚凌月温和地笑了笑,随即神色一肃,整个人的气势陡然变得凌厉起来:“大胆, 你是何人, 为何穿着本宫的衣服?”
话音一落,安郡王快步从屏风后走出来。
楚凌月佯装一惊, 不敢置信道:“安郡王?你怎会在此?”
褚皇后眼底划过一丝复杂,已然明白了除楚凌月的打算,她攥了攥手指,也看向安郡王:“王爷,您觉得像吗?”
安郡王打量着她,低低一笑:“像,真是太像了,连声音都模仿得惟妙惟肖,本王果然没有看错你。”
随后,他猛地伸手,一掌劈在楚凌月的后颈:“本王这就把褚皇后带走,接下来就看你们的了。”
绿萝忙道:“主子放心,奴婢这就带皇后面圣,绝对不会出任何差错。”
谢天谢地,皇后娘娘这就能平安脱身了。
安郡王点点头:“去吧。”
绿萝扶住褚皇后的胳膊,示意她赶紧离开。
褚皇后一时不忍,看了眼昏过去的楚凌月:“王爷打算如何处置皇后?”
这是她的小堂姑,印象中并未见过几面,可不知为何,她此时竟止不住心酸。
说好的互换身份,到最后关头,却还是楚凌月以身犯险。
安郡王正色道:“这不是你该关心的事,妇人之仁。”
他当然没有忽略‘楚凌月’眼底的不忍心。
一句妇人之仁,让褚皇后心头一滞,她缓缓转过身去,没再吭声。
这种时候,说什么都晚了,言多必失,她不能辜负楚凌月的苦心。
回到雅间,女皇看着朝自己走来的女人,眼底闪过惊诧,这也太像了,简直跟她的榕儿一模一样。
“陛下。”褚皇后张了张嘴,喃喃唤了一声。
“榕儿!”女皇忙上前去,握住褚皇后的手,“二皇兄此次没有动手吗?”
她确信眼前人是她的皇后,是她的榕儿。
褚皇后摇头:“动手了,但…小姑她没有按计划行事,也不知能不能骗过安郡王。”
“什么意思?”女皇刚问出口,便反应过来。
楚凌月没有跟褚皇后互换身份……
一旁,丘凉面色骤变,怪不得她看不出楚凌月的安危,原来安危难测应在了这里。
按计划,眼下来面圣的应该是楚凌月,确保安全的楚凌月。
可现在,平安归来的是褚皇后,身陷险境的仍是楚凌月。
女皇一时心绪复杂,更多的是庆幸,人都是有私心的,比起楚凌月的安危,她当然更在意自己的枕边人。
“楚凌月有心了,丘爱卿,今晚便动手吧。”
丘凉看了女皇一眼,低头应是。
褚皇后怔怔回神,忙看向丘凉:“丘大人,请务必保证楚凌月的安全,保证本宫的小姑没有性命之忧。”
她不敢想,若是楚凌月有个什么好歹,她这一生该活在怎样的歉疚中。
那是她的小姑,她的亲人,纵使十数年未见,仍让她牵肠挂肚。
许是因为楚凌月的惊人之举,许是因为血缘关系,她此刻满心担忧,恨不得以身代之。
“皇后娘娘放心,臣必竭尽全力。”丘凉叩首,心里也是五味杂陈。
原本按计划来,她确实可以确保楚凌月的安全,可计划赶不上变化,谁也没有料到,楚凌月会选择这么做。
是啊,谁会料到呢。
昔日那个柔弱又骄蛮的相府千金早已脱胎换骨,临危不惧,舍生取义。
女皇握紧褚皇后的手,宽慰道:“榕儿放心,朕早已吩咐下去,一切以楚凌月的安危为重。”
她之所以对暗卫们一再叮嘱,甚至下了死命,是因此刻落在安郡王手中的人应该是皇后。
如今虽换成楚凌月,但也不影响暗卫们执行命令。
褚皇后攥紧女皇的手,没有再说什么,但眼底的忧切几乎要溢了出来。
女皇拍拍她的手背,看向丘凉:“丘爱卿去吧,记得把红苕救下来。”
红苕是那个被打昏的宫女。
为确保万无一失,当年在得知安郡王往宫中安插暗探的时候,女皇便选了更为机灵一些的绿萝混入其中,担此重任。
而红苕从头至尾都被梦在鼓里,这样才能显得更为真实。
于是,女皇巡游京城第一天便出了乱子,说是皇后娘娘的一个贴身宫女失踪了。
御林军紧急封锁了楼上楼,身为楼上楼东家的丘凉也被关进了刑部大牢。
而女皇和皇后仓促结束了巡游之行。
京城的某处别院里,安郡王端起一杯茶朝楚凌月脸上一泼。
楚凌月睁开眼睛,看清眼前的人是谁后,霍然起身。
“大胆,这里是什么地方,你把本宫掳至此地,难道就不怕陛下怪罪吗?”
安郡王大笑几声,好整以暇地欣赏着‘褚皇后’的脸色变化。
他笑够了,才不紧不慢道:“皇后娘娘别怕,本王不会伤害你的,坐下说。”
楚凌月面上透着不安,沉默片刻,坐了下来。
安郡王忍不住又笑:“这才对嘛,有话好好说,本王就喜欢皇后这样的聪明人。”
这一刻,他心底说不出的畅快。
十年啊,他等这一天等了十年,那个位子终于要属于他了。
楚凌月眉头蹙了蹙,神色缓肃然道:“本宫奉劝你一句,你若敢动本宫分毫,陛下绝不饶你。”
见她说着狠话,安郡王一点也不慌,甚至只觉得有趣,那是一种玩弄蚂蚁的乐趣。
“皇后恐怕还不知道,我那好皇妹已经带着她的宝贝榕儿回宫了。”
楚凌月面露惊惶,似是想到了什么,一时抿紧了唇角,不再言语。
安郡王好心提醒她:“看来皇后娘娘是想到了,本王安排的那个替身可是连皇妹都没发现不同呢。”
楚凌月仍旧沉默,双臂却忍不住隐隐发抖。
“别怕,本王看了心疼。”安郡王盯着她的脸,笑容深深。
“放肆。”楚凌月呵斥一声,下意识地抱紧了胳膊。
安郡王笑了,笑着站起来,走到她身边,捏住她的下巴:“这就算放肆了?本王还能再放肆一点,跟着女人过一辈子有什么意思,皇后娘娘这么多年可有真的快活过。”
啪的一声,楚凌月甩出一个耳光,气极道:“大胆,你若敢动本宫,陛下必将你碎尸万段。”
安郡王摸了摸隐隐作痛的半边脸,神色沉了下来:“你这个女人怕是还没认清楚现在是什么情况,你若识相点就从了本王,待本王事成,还能封你个妃位,若不然,本王现在就去找几个乞丐过来,让你尝尝什么叫生不如死。”
楚凌月唇角抖了抖,强稳心神道:“休想,本宫宁死,也不受辱。”
安郡王冷笑一声:“想死?你当本王不敢杀你?”
他还真没打算杀褚皇后,至少现在没那个打算。
一来,万一宫里事败,褚皇后就是一道保命符。
二来,他心里藏着一股隐秘的快感,夺得皇位只是前菜,把褚皇后这个被女皇视如珍宝的女人压在身下,那才叫痛快。
楚凌月微微扬头,目中透着不屈,好似随时都准备赴死。
安郡王忽地又笑了,笑得猖狂:“本王原想等你看到我那好皇妹的尸首,再宠幸你,但本王现在改主意了,春宵苦短,本王今晚就来尝尝咱们百钺的皇后是什么滋味。”
说着,他欺身上前,伸手就想把人拽到怀里。
说时迟那时快,楚凌月猛地拔下发簪,朝他刺去。
安郡王匆忙躲过,眼中生了怒气:“不愧是皇后娘娘,本王就喜欢降伏你这种磨人的烈马。”
话落,他又想扑过去。
“别过来!”楚凌月一刺未中,直接把发簪抵在了自己的颈间,“再过来,本宫就去阴曹地府等着看你的下场。”
安郡王顿时火冒三丈,咬牙道:“去阴曹地府是吗,你现在就去一个试试。”
他才不信褚皇后敢去死,身为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享受了那么多的荣华富贵,哪舍得丢下呢。
人就是这样,你拥有得越多,就越惜命,越舍不得死。
却见‘褚皇后’忽而一笑,用力朝自己的脖子扎了下去。
银簪瞬间没入半根,鲜血直流。
楚凌月笑意凉薄,好似感觉不到痛一般,幽幽道:“本宫从不畏死,本宫等着去阴曹地府看你是什么下场。”
她不知道褚皇后怕不怕死,但她是不怕的,在爹爹娶了续弦的时候,在爹爹想把她送给别人做妾的时候,在她流落到唐家村昏过去的时候……
她只是有点不舍,舍不得那个一场大病之后醒过来的唐槿,舍不得那个像变戏法一样拿出美味让她衣食无忧的唐槿,舍不得那个送她一根桃木簪的唐槿,舍不得那个挽留她,说想跟她试试,说想跟她回京城,想跟她相守一生的唐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