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静默了一瞬, 唐槿眼中闪过好笑:“娘子,这是吃醋了?”
楚凌月眼帘一垂,又背过身去:“我乏了。”
她醋了吗?
原来为人吃醋是这种感觉, 不似从前她以为的那样, 只有不服气……
此刻,她只觉心头酸酸胀胀,没来由地感到一股羞恼。
却又不是真的恼, 好似羞意居多。
这种情绪影响下,让她莫名地想做些什么, 好似要听唐槿说许多许多的话,才能平复这纷乱的心绪。
唐槿叹气,唐槿只能继续哄:“娘子,你想啊, 我就算抱一抱唐棉又如何, 我跟她之间就跟那石头似的,绝无半点感情,只有冰冷。”
嗯,没错, 就是这样。
楚凌月抿了抿唇,还是那三个字:“我乏了。”
“娘子?”唐槿不死心,
“睡吧,我没多想。”楚凌月沉默片刻道。
唐槿无奈,好吧,系统没反应, 那就是没多想。
翌日, 雨小了很多,淅淅沥沥的, 瞅着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午饭时,楼上楼来了一个出乎意料的人。
“刘大哥,你来府城了啊,公办吗?”唐棉一看是熟人,先开口打了个招呼。
来人是平安县的捕快刘大,与唐棉曾是同僚。
刘大进门扶着桌子缓了缓气才道:“快,快叫唐老太太跟我走,出大事了。”
昨夜府城的衙役连夜赶去平安县,说是出了命案,死者是平安县唐家村人士。
顾县令核对过身份文牒,发现被害的是唐怀湖,也就是唐老太太的长子,当下就命他赶往府城,协助办案。
所以,他天不亮到府城了,城门一开就去知府衙门那边递交了公文,连口水都没顾上喝,又来楼上楼找唐家人了。
唐棉见他这副样子,赶紧给他倒了杯水:“别急,我这就去叫唐祖母。”
刘大却又拽住她的衣袖:“等一下,别叫老太太了,叫唐槿来。”
他是想起了唐大伯的死状,四肢皆断,不仅被割了舌头,连子孙根都没了。
唐老太太一把年纪了,若是看到儿子的惨状,恐怕会受不住。
见到唐槿,刘大便问:“你认得你大伯的模样吧?”
唐大伯的模样?
唐槿想起不久前还在平安县时,曾来认亲的那对父子,不由点头:“认得,我大伯他怎么了吗?”
刘大欲言又止,最后摆摆手:“你先跟我去一趟吧。”
唐槿跟着他一路来到知府后衙,见到了蒙着草帘的唐大伯尸体。
只看了一下那张脸,她便确定身份没错。
刘大低声劝了一句:“节哀,老太太那里,哎,你自己想着说吧。”
确认身份,以及把唐大伯在平安县时的人际关系交接以后,他的差事也办完了。
这时,府衙的捕快来请唐槿。
“知府大人有请。”
李知府打量着唐槿,对这位逍遥王的义女还有些印象。
他不紧不慢地翻看了一下仵作的验尸结果,又看了一番平安县递来的公文,这才问道:“你上次见死者是什么时候?他离家十数年可是属实?”
唐槿据实答道:“我大伯上个月回了一趟平安县,住了一晚就走了,他离家十数年不曾与我和祖母联系,也是实情。”
李知府又问:“那他上次回平安县时,可有说过什么不同寻常的话?”
死状这么凄惨,基本可以断定是仇杀了。
难办的是,死者的妻儿好似受了很大的惊吓,见人就只知求饶,什么有用的话都说不出。
唐槿犹豫片刻,摇头:“大伯他只是带我堂弟回去认了一下亲,并没有什么反常。”
李知府挑眉,他断案多年,最善察言观色,也就没漏过唐槿那一瞬间的犹豫。
不过,他并没有挑明,毕竟唐槿不仅是逍遥王的义女,同时还是楼上楼的大掌柜。
思及此,他神情微敛:“你与平安县的褚伯明褚举人可是有旧?”
唐槿讶异道:“褚举人是我妻子的二叔。”
一说这层关系,李知府想起来了:“你妻子是楚凌月,不日前曾来过府衙?”
他记得当时是楚凌月的爹,褚伯光私下买通了两个衙役,带着人去楼上楼闹事,后来激起民愤,褚伯光下落不明,那两个衙役也死了。
时至今日,搜捕褚伯光的海捕文书还在,而那两个衙役的死也成了一桩悬案。
再联想到褚举人的暗示,李知府不由想多了。
“正是。”唐槿应了一声。
李知府回过神来,想到楼上楼远在京城的东家,试探道:“此人的死,可是与你有关?”
唐槿想也不想就摇头道:“回大人,学生也不知。”
事发突然,她真不知道唐大伯得罪了什么人,又死于何人之手。
不过,唐大伯的死,倒是挺大快人心的。
等一下,唐槿瞳孔微缩,大快人心!
她冷不丁地想到了钱氏,想到了逍遥王,难道说……
这是逍遥王的手笔?
“可是想到了什么?”李知府抓住她眼神里的变化,出声问道。
唐槿神色一顿,还是摇头。
不管是不是逍遥王的手笔,唐大伯都死有余辜,至于缉拿凶手,那是官府的事,她只是心有猜测,不可妄言。
李知府沉吟片刻:“不知你祖母可方便到堂?”
唐槿微微皱眉,点了头。
唐大伯的死讯,老太太迟早要知道的,与其瞒到后面,不如早些知道。
李知府便又命人去传唐老太太。
在这期间,师爷出了一趟门,回来走到他身边,耳语了几句。
李知府攥紧惊堂木,看向众人道:“此案就到此为止吧,想来应是悍匪杀人劫财,不必查了。”
他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师爷刚才小声回禀的话。
逍遥王派人来传话说是悍匪杀人劫财,那便是悍匪所为。
这些日子,他也看明白了各方势力,眼下已然清楚该怎么选。
而堂下的唐槿听到他这番话,瞬间也明白了,果真是逍遥王的手笔。
此时,唐老太太也来到公堂,知晓了唐大伯的死讯。
老太太一进来就听见李知府结案的话,拄着拐杖手紧了紧,什么都没有说。
她恍然抬头,望了望唐槿:“槿儿,我们回去吧。”
祖孙两个人沉默着往外走,气氛有些沉闷。
唐槿悄悄打量着老太太,见她面色不悲不喜,似是没什么感觉,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
唐大伯曾对钱氏做下那种事,又离家多年,老太太应该能看淡些吧。
就在这时,脚步稳健的老太太突然踉跄了几步。
唐槿忙扶住她:“祖母,小心脚下。”
唐老太太扯了扯嘴角,似是想笑,下一瞬,脸上却热泪纵横。
她用衣袖擦了擦泪,使劲睁了睁眼睛,嘴角抖了抖道:“走吧。”
唐槿看得难受,便一直扶着她的胳膊没有松开手。
“祖母…”
她有心想劝解一二,话到了嘴边却不知该说什么。
原来,老太太还是难过的。
“自作孽不可活,那混账活该。”老太太恨恨地说了一句,脚下不再停顿。
路边,一道人影默默驻足,白管家扶了扶斗笠,没有再跟着。
回到王府,他便到书房复命。
逍遥王正在提笔写字,见他回来,头也不抬地问道:“唐家人是何反应?”
白管家如实答道:“唐槿似是不怎么伤心,老太太哭了。”
逍遥王冷笑一声:“哭她的好儿子吗?”那种畜/生,有什么好哭的。
白管家迟疑了一下,又道:“老太太还说了句话。”
“什么话?”
“她说,自作孽不可活,那混账活该。”
逍遥王一怔,放下毛笔:“还算是明白人,不用再盯着了。”
希望唐家人是真的明白,不然,若有人胆敢生出伤害爱妃的心思,不管是谁,他都不会手软。
白管家点头称是,默默退下。
随后,他便去找了钱氏。
“王爷吩咐,说不用盯着了。”
钱氏面色一松:“那就好。”
她本不该多心的,王爷只要在意她,自然不会为难唐槿和老太太,但牵涉到自己的女儿,她还是没忍住存了私心。
她怕王爷伤害唐槿,现下看来,是她多虑了。
另一边,唐老太太回到楼上楼便闭门不出。
一直到吃晚饭的时候,也推说没有胃口,不肯出来。
唐槿并不在意唐大伯的生死,那种人死了也没什么可惜的,但她在意老太太。
不只是因为老太太对原主的用心,也因着这些日子相处下来的感情。
“祖母,吃点东西吧。”唐槿轻轻敲了敲门。
老太太这次也不说什么没胃口了,直接来了句:“老婆子我已经睡下了,你快别扰我清静了。”
唐槿还欲再劝,楚凌月轻轻扯住她的衣袖:“让祖母静静吧。”
唐槿回来时,已经告诉了她缘由。
唐大伯为人再不堪,对老太太来说也是至亲之人。
至亲之人离世,她明白那种心情。
当年娘亲去世时,她也茶饭不思多日,伤心了许久,才缓过劲来。
这种时候,别人的劝说是没用的,要靠自己慢慢走出来。
唐槿无法,只能把饭菜又端了回去。
雨还在下,一阵一阵的,没个下完的时候,惹得人心情烦躁。
回房后,楚凌月才细细问道:“大伯的死,可是有什么内情?”
唐槿思索道:“看李知府的态度,应该是逍遥王所为。”
楚凌月默了默,道:“逍遥王爱重王妃,做下此事本无可厚非,只是苦了祖母,难免伤神。”
再怎么说也是亲儿子,嘴上说的话不管有多狠,心底里总还是在意的。
唐槿轻叹一声:“不说此事,这雨不见停,也不知京城那边如何了。”
老乡这两日怕是不会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