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就回房, 你们谈你们谈。”唐棉连忙往外走,这是人家小两口要说私房话了,她在这里杵着碍事。
其实可以当她不存在的…
待唐棉走出门去, 楚凌月才松开手:“阿槿, 你喝多了。”
这个人还真不能喝酒,不会吐,但话太多了。
“我没喝多, 我脑子清楚着呢,我也知道我在说什么。”唐槿扶着桌子开口反驳, 她感觉自己一点也没醉,思绪前所未有的清楚。
就是头有一点晕,脚站不太稳而已。
楚凌月定定看了她一眼,起身收拾桌子。
见她只顾收拾碗筷, 唐槿却不依了, 伸手握住她的手腕:“楚凌月,你先听我说好不好。”
楚凌月不想听,一个喝醉的人,什么话都当不得真。
她拧了拧眉:“你想说什么?”
唐槿把旁边的椅子搬过来, 挨着楚凌月身边坐下,鼓了鼓勇气握住她的手。
面前人的手骨节分明,纤瘦白皙,带着微微的凉意。
唐槿盯了几眼,脱口而出道:“你的手真好看。”
楚凌月一听这话,不自觉地蹙了蹙眉。
她果然不该听一个喝醉的人说胡话。
楚凌月拧起的眉令唐槿回过神来:“你长得也好看。”
楚凌月:“…”
“还有呢?”楚凌月凉凉接了一声, 她果然不该心软。
素白指尖轻轻一动, 把手抽了回来。
唐槿心乱之下,伸手拿过酒壶, 把里面所剩不多的酒一口喝完,清冽的酒水流过嗓子,仿佛浇在了心头。
她胡乱揉了揉眼睛,再次握住楚凌月的手:“还有,我想跟你一起去京城,你去哪里,我去哪里,反正我就是想跟你在一块。”
“为何要跟着我?”楚凌月眸光微闪,语气淡淡。
唐槿眼睛亮晶晶的,嘴角扬了扬,露出一个带着傻气的笑容:“我可是你的姻缘,当然要跟着你。”
“哦。”楚凌月垂眸,面色平淡。
这个话题,她们聊过不止一次,上回她也讲得很清楚,若只是因为那所谓的姻缘之说才彼此靠近,不如什么都不开始。
看来这个人是真喝醉了,完全忘了她的话。
又或许是根本没有把她的话放心上,为了富贵荣华,不惜勉强自己的感情。
唐槿笑着追问道:“那你呢,你愿意让我跟着吗?”
楚凌月淡淡道:“你想不想去京城是你一个人的事。”
“我想跟你一起去京城,怎么是我一个人的事呢,你要是愿意一起,我会很开心很开心,你要是不愿意,我也会去京城,但那样,我就不开心了,因为我不想跟你分开。”唐槿的话虽绕来绕去,但也说得很明白。
核心宗旨就一个,她想跟楚凌月一起。
楚凌月不由抬眸,仔细打量着唐槿的表情。
面前的人已经没了笑意,眼神里有忐忑,有执着,因为醉酒而红了的脸颊,透着些许急切。
在楚凌月的深深注视下,唐槿努力坐直身子,努力正着神色,但那因为饮酒而产生的醉意却挥散不去,让她的眼神显出几丝茫然。
楚凌月在心底轻轻一叹:“你醉了,我们回房吧。”
她没有兴趣跟一个喝醉的人聊这个话题。
都说酒后吐真言,但她最是清楚,喝醉的人不管说了什么都有退路,酒醒之后什么话都可以矢口否认。
在这种时候,清醒的那个人若当了真,往往都是一场笑话。
比如十年前,爹爹刚被贬官来到平蛮州,在族人轮番劝说让爹爹娶个有助力的续弦时。
有一晚,爹爹也曾大醉一场,甚至哭着对她说“我忘不了你娘,我答应你娘这辈子只有你一个女儿的,我跟她发过誓绝不会再娶别的女人,我这辈子都只疼我女儿一个人。”
可那之后没几天,她就有了继母,之后又有了同父异母的弟弟。
而爹爹眼里再也没有了她。
那番酒醉之言,只有她当了真,也只有她成了笑话。
思及此,楚凌月掰开唐槿的手,起身离开书房。
唐槿心里蓦然一空,怔怔跟在她身后。
楚凌月回房,她回房。
楚凌月去烧热水,她呆呆地递柴。
楚凌月沐浴,她也跟着脱衣。
楚凌月动作一顿,回过头来:“你先洗。”
唐槿摆摆手,笑着拒绝:“不不不,你先。”
先来后到的道理,她还是懂的,既然是楚凌月烧的水,她怎能捷足先登。
“那你去屏风后面等着。”
唐槿还是摆手,笑呵呵道:“不用,我看着你洗。”
楚凌月面色一僵,眼神沉了沉。
唐槿被她看得心里一慌,下意识道:“不然,一起洗?”
这样就不用再换水了,她可真聪明。
楚凌月冷笑,而后抱肩:“那我看着你洗。”
果然是登徒子,喝醉了更不可理喻,还想看着她洗,怎么不说让她看呢。
“好啊,你想看就看。”唐槿扬起一抹大大的笑容,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虎狼之词,三两下就解了衣服。
眼前白花花……楚凌月呼吸一滞,猛地转过身去,语气羞恼道:“赶紧洗,洗完去床上。”
这个登徒子,明早醒来最好还记得自己都做了什么。
见她转过头去,唐槿反而不满意了,嘟囔道:“你怎么不看我了,你看着我啊,一会儿我还要看你呢。”
“闭嘴。”楚凌月飞快地丢下两个字,抬脚走到了屏风后。
她缓缓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心跳处,耳朵已然红透。
许是这一声“闭嘴”很有威力,唐槿老老实实洗完,穿上里衣去床上,过程中真的没有再说话。
楚凌月无端松了一口气,神思不属地换过水,置身木桶中时,心跳也平静下来。
“娘子你快点,我在床上等你呢。”
忽地,一道含着催促的声音落在身后,楚凌月倏然回头,就看到原本已经去了床上的人,不知何时又走到了屏风这边,一脸坦然地看着她。
她往水里一蹲,一字字道:“去床上,不许再过来。”
“好。”唐槿乖巧地应了一声。
望着那道身影绕过屏风去了床上,楚凌月默默捂住了脸,发烫的脸颊昭示着她再次乱起来的心跳。
现在,她又不希望唐槿明日醒来后记得什么了。
因为这个插曲,她动作也前所未有地加快,不出一刻钟便沐浴完毕。
吹熄烛火,躺到床上,楚凌月想到方才,忍不住道:“你醒来后什么都不许记得。”
唐槿不解:“不记得什么?我会失忆吗?”
楚凌月压下心底的波澜,正色道:“唐槿,你以后不许提今晚的事,一个字也不许提,不然这辈子也别想跟着我。”
这个人简直厚颜无耻,竟然看她沐浴……
唐槿觉得自己很清醒,可脑子又转得很慢,一时半会理解不到楚凌月是什么意思,只能凭着本能问道:“那我不说,以后就能跟着你了吗?”
她眼神明亮,仿若带着满腔赤诚,执拗于一个答案。
楚凌月一怔,突然就没了计较的心思:“你随意吧。”
随意?唐槿脑子转了转,认真理解了一下这个词的意思。
随意就是随她的心意,就是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就是她可以为所欲为了。
“好,那我随意了。”
话音一落,她当即翻身,把楚凌月压住,在对方愣神的间隙,低头,吻住了那诱人的红唇。
随意真好,她想亲就亲。
她握住楚凌月的手,举过头顶,用一只胳膊压着。
另一只手摸着楚凌月的脸颊,耳朵……
温温凉凉的唇/瓣很快变得湿//濡。
纠缠,共舞。
楚凌月怔住,眼帘一眨,缓缓闭上眼睛。
好似有一股无名的热气悄然涌进棉被下,滋生,流/淌。
陌生的感觉占据她的脑海,唇边绵//软。
丝丝缕缕,紧密契合。
两人离得太近,近得不分你我。
近到,她仍能分辨出唐槿的身上还有淡淡酒气。
呼//吸席卷,心跳仿佛凝滞。
不知过了多久,唐槿才晕晕乎乎地侧过身子,带着醉意沉沉睡去。
楚凌月陡然深呼一口气,心跳仿佛才恢复了跳动。
一下又一下,响彻耳边,撩/动着她纷乱的思绪。
她眼神怔忪地望着夜色,久久才回过神来,偏头看了一眼已经睡去的人。
迷蒙中,她好像又改了主意,希望这个人明日醒来能记得自己做过什么。
楚凌月抿了抿唇,轻轻闭上眼睛。
如果可以,她希望自己能忘掉。
忘掉那令人心悸的呼//吸声。
忘掉那奇异又蛊/惑心神的感觉。
忘掉这一刻的心乱如麻。
忘掉有关这个人的一切。
她便还是从前的她,心无旁骛地努力去京城,没有一丝不忍和不舍地离开此地……
夜,短暂又寂寥。
清早,朝阳斜斜透过窗门,洒落在床。
唐槿沉沉睁开眼睛,醉酒之后的感觉并不好受,痛意席卷脑海的同时,也带回了昨晚的记忆。
那半隐在水中的身姿,那令人沉溺的唇角。
她骤然瞪大了眼睛,看向怀里的人。
女子眉眼柔和,好似被朝阳笼上了一层薄薄的光,安静又祥和。
片刻后,那黛眉微蹙,悠悠醒转。
唐槿几乎没有思考便脱口而出道:“我忘了,我忘了昨晚都发生了什么。”
楚凌月神色一顿,眉眼好似瞬间冷了下来:“是吗。”
四目相视,彼此一阵无言。
楚凌月缓缓推开唐槿的胳膊,起身穿衣,面上一片冷凝。
果然,喝醉的人是有退路的。
这个念头才起,衣袖便被人扯住。
唐槿望着她,语气认真道:“楚凌月,只要我说我忘了,你便愿意和我一起去京城了,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