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棉回来得很快。
“县衙那边没什么有用的消息, 只知道他离家十几年,户籍很早就迁去了平蛮州府城,这件事唐祖母应该知道。”
毕竟迁户籍不是小事, 按照衙门办事的章程, 父母至少是知情的。
唐槿的爷爷早就去世了,县衙定然会通知唐老太太一声。
唐槿蹙眉沉思,看来只能在唐大伯父子俩身上找突破口了, 又或许,可以借着系统问问老太太。
她看着猛灌茶水的唐棉:“劳烦你收拾收拾桌子, 明日请你尝新菜。”
撂下这么一句话,转身就去了后院。
房间里,唐老太太坐在床上,目光落在窗户上, 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楚凌月则端坐桌前, 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唐槿看着她们二人,出声打破了屋里的安静。
“祖母,娘子,你们没睡啊。”
唐老太太扭过头来白了她一眼, 意思是这不明摆着的吗,真是多此一问。
楚凌月默默垂眸,没有吭声。
唐槿坐到了床边,稳了稳心神,语气小心道:“祖母能跟我说说为何不认大伯他们父子吗?是大伯当年做错什么事了吗?”
“没什么,老婆子我不想认就是不想认。”老太太语气恹恹, 似是提不起精神来。
【叮, 奖励八宝饭一盘】
唐槿了然,那就是唐大伯年轻时做错过, 且惹得老太太愤恨至今,与长子阔别十几年才得以重逢,仍不肯原谅。
想到唐大伯看向自己的那一眼,她迟疑了一下,问道:“祖母,您不肯和大伯相认,是与我有关吗?”
老太太眼睛倏然一沉,幽幽盯着唐槿片刻,移开了视线:“跟你能有什么关系,你那时候才多大,别瞎寻思,我累了。”
说罢,她直接躺倒,背过身去,一副不愿聊下去的样子。
【叮,奖励芥末虾球一盘】
脑海里响起系统的播报声,唐槿心头一阵莫名,真跟她有关系?
可是怎么会呢?
就像老太太说的,她当时才几岁啊,唐大伯难不成是想拐卖她,被老太太发现了?
不然,还有什么可能呢?
唐槿百思不得其解,奈何老太太一点也不想多谈,根本不配合。
她在心底叹了叹,看向一直沉默的楚凌月:“娘子,我们去厨房说会儿话吧。”
之前为了辨别唐念恩的假话,也为了不错过系统的奖励,她特意拿出来八碗皮蛋瘦肉粥,傍晚又卖出去几份菜,如今货架上还有十个空位置。
她想着拿出来的粥也无法放回去,眼下老太太这边闭口不谈,那不如问楚凌月几句话,添一添菜。
哪知楚凌月也摇了摇头:“我也乏了,今日还是早些歇息吧。”
唐槿眼巴巴地看着她出门洗漱,又回房上床,不由愣住。
说好的处处配合呢?
这个女人怎么也一反常态?
床上,楚凌月扯了扯被子,掩住自己的耳朵,缓缓闭上眼睛。
她不想跟唐槿说话,这个人言语无状……她要静静。
唐老太太说是累了,其实心里乱得厉害,一会儿想起十几年前的那件事,一会儿想起大儿子看向唐槿的那一眼,眼皮都不安地跳了跳。
她长叹一声,翻过身来,不期然地跟唐槿对视在一起。
沉默片刻,老太太皱着眉道:“你这孩子不赶紧睡下,老瞅着我做什么?”
看得她提心吊胆,生怕唐槿察觉出什么。
唐槿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下意识道:“我看娘子呢,没看您。”
唐老太太张口就想说瞅凌月做什么,下一瞬,她尴尬地咳嗽两声:“那什么,今晚我睡地上,你陪凌月睡床上吧。”
是她大意了,小两口正年轻,老分床睡是不太好,这个问题要重视啊,不然影响了感情咋整。
唐槿忙摆手道:“祖母,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只是好奇楚凌月好好的怎么突然就不配合了,一时想得出神,所以才多盯着看了一会儿。
唐老太太却话不多说,利落下床,把自己的被子往地铺上一放,揶揄道:“少废话,赶紧抱着你的被子上床,一点也不知羞。”
唐槿:!!!真是有嘴说不清,到底是谁不知羞啊,您老人家能不能别瞎误会。
楚凌月:“…”脑子里一团乱麻,联想到唐槿那些大胆的话,她忽然明悟了什么。
所以,这个人信誓旦旦说不想试,实际上却口是心非?
简直色胆包天…休想!
是夜,老太太吹熄了蜡烛,瞅了眼没有一点动静的床上,对着夜空自言自语道:“老婆子我年纪大了,眼睛不好了,一到晚上就什么都看不到。”
倒霉孙女可要搂着凌月好好睡。
刚躺下的唐棉一听这话,瞬间整个人直接盘腿坐了起来:“我是习武之人,一入定就什么都听不到,你们随意。”
小妻妻夜话要开始了吗,她好想听。
唐槿无语,这一老一小莫不是脑子进水了,她像那么急色的人吗?
就是急,当着这么两位的面,她能做什么?
做什么都不合适。
恰在此时,楚凌月身子一僵,幽幽道:“我乏了。”
唐老太太:“哎。”
倒霉孙女真不争气,好歹也在被窝里抱一抱啊,小两口都分床这么久了,感情别真淡了,这么挤在一个屋里住下去可不行,要尽快找个小院搬出去才是。
唐棉:“哎。”她又躺了回去,小姐妹不争气啊。
唐槿就很心塞,她什么都没想,什么都没说,这些人怎么整得跟她那啥求不满似的,她真的冤枉。
“娘子,我真的没别的意思,是祖母让我睡床上的。”
那两位不明白,这个女人还明白吗,她们只是名义上的妻妻关系。
楚凌月默默往里面挪了挪身子,与她拉开距离,什么都没说,又好似什么都说了。
唐槿:“…”
她真的比六月飞霜还冤,这个女人怎么回事,把她当什么人了?
她沉沉一叹,干脆也背过身,朝外面挪了挪,用行动证明自己。
次日一早,唐槿还没醒,就听见一道冷冰冰的声音:“放手。”
唐槿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跟怀里的人对视在一起。
楚凌月被她紧紧搂着,眸光湛湛,眼底透着些许深意。
好似在说,看你这下怎么解释。
唐槿嘴角微抽,她就知道不能跟楚凌月睡一起,果不其然,只要这个女人比她醒得早,她就不好解释了,这下彻底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娘子,你信我,我只是喜欢睡觉搂着东西,绝没有别的意思。”
她一脸认真地望着楚凌月,眼神格外虔诚。
她只是在现代习惯了搂着抱枕睡觉,真不是故意的。
“放手,我信你就是。”迎着唐槿恳切的目光,楚凌月轻轻挣扎了一下。
唐槿忙松开胳膊,下一瞬便听到系统的播报声。
【叮,奖励酸汤肥牛一锅】
唐槿麻了,盯着楚凌月道:“娘子,你信我,我真的没那种想法,你给我多少银子,我都不会那样做的。”
她真的是个正经人。
楚凌月坐起身,素净白皙的脸颊上看不出任何情绪:“阿槿不必多言,我明白。”
【叮,奖励拔丝红薯一盘】
唐槿陷入深深地思考,这个女人根本不明白!
虽然她也有点好奇,但那是人之常情,她真没想过跟楚凌月发生什么,怎么就说不清了呢。
眼瞅着楚凌月穿衣下床,唐老太太和唐棉也反常地早就不在房内,唐槿揉了揉眉,放弃解释。
她今天就去找宅子,坚决要跟楚凌月分床,分屋。
院子里,唐棉正在劈柴,见她们出来,便道:“唐祖母出门去了,让我们早饭不用等她。”
唐槿与楚凌月对视一眼,两人都看懂了彼此眼里的意思,老太太八成是去找那对父子了。
“今早吃什么,我饿了。”唐棉满眼期待道,小姐妹昨日答应了她,今天有新菜可以吃,好开心,终于又可以大饱口福了。
唐槿闻言,直接去厨房把那八碗粥端了出来:“早饭就喝粥吧,热一下再喝。”
唐棉瞪眼:“你答应我今天有新菜的。”
小姐妹怎么言而无信呢,亏她盼了一早上。
唐槿把粥往灶台上一摆:“中午再吃新菜,早饭只有这个。”
她现在哪有心思吃菜,只想赶紧去找宅子,顺便打听一下老太太去了哪儿。
再说唐老太太,一出门就站在饭馆外的路边四下打量,而后朝着一道人影走去。
“祖母,您早啊,爹爹说您会一早就会来找我们,所以特意让我来候着。”唐念恩满脸堆笑,脚下却有些发软,老太太怎么又拄着拐杖,不会当街抽他吧。
“带路。”唐老太太冷冷道,母子一场,她知道大儿子的德行,大儿子当然也了解她的性子。
还真是讽刺。
“哎。”唐念恩低下头,乖巧在前,朝对面楼上楼走去。
二楼的一扇窗户悄悄关上,唐大伯赶紧翻个身趴在床上,嘴里哎哟着喊起了疼。
唐老太太一进来就看到他这副样子,忍不住皱起了眉:“少装模作样,滚下来。”
“哎哟,娘,您来了,儿真的知错了,当年那事也不能怪我一个人…”唐大伯痛呼一声,反手摸着背,颤颤巍巍地下床。
“闭嘴,跪下。”老太太厉声喝止。
“娘…”
“跪下。”
唐大伯心里一怵,见老太太一言不合就举起了拐杖,顿时也顾不得装可怜了,利索地跪到了地上。
唐太太深吸一口气,看向唐念恩:“出去。”
唐念恩看了眼老老实实跪在地上的唐大伯,又看了眼面无表情的老太太,默默退到了门外。
雅间里只剩下母子二人,唐老太太这才开了口:“老大,我当初跟你怎么说的,你还记得吗?”
唐大伯抬起头,脸上已布满泪水:“娘,您可以不认我,但儿不能不孝顺您,我知道我有错,但那件事不能只怪我一个人,我只是一时糊涂,娘,您就原谅我吧,您要是还气不过,尽管打我,只要能在您跟前孝顺,您打死我都成。”
唐老太太却放下了拐杖,眉目怅然地盯着他的脸,房间里顿时针落可闻,寂静地让人感到压抑。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苦笑一声,眼底仿佛盛着抹不开的悔恨。
“这些话,我只说一遍,你若再出现在唐槿面前,若敢对她胡言半句,老婆子我就跟你一起下地狱,你这条命虽然是我给的,但你是个人,我也没权力要你的命,所以我赔你一条命,你既然不想让我晚年好过,那咱们母子就去阎王面前论论对错,你知道我一向说到做到。”
话落,她紧紧盯着大儿子的脸,眼底一片死寂,好似随时都能豁出命去,不留恋这世间半分。
唐大伯被她盯得心头骇然,嘴角嗫嚅半晌,露出一脸苦涩:“这么多年过去了,娘心里还是只有二弟,您还是不信我。”
若不是娘偏心,他当年也不会一时鬼迷心窍做出那种事。
想到过往种种,他眼里的愤恨不比唐老太太少。
见他一副执迷不悟的样子,唐老太太伸手,从怀里摸出一把菜刀。
唐大伯瞳孔一缩,不敢置信道:“娘,您真的想要儿子的命吗,在您眼里,我就处处不如二弟吗,为了他,您要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