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烟则是用那副“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的表情瞥了眼唐轻徽。
唐轻徽毫不在意, 她碰的软钉子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向来不会轻易放弃,她自顾自留下名片:“小盛总想清楚了可以随时联系我。”
盛烟把桌上的酒一饮而尽, 清了清嗓子:“不会的。”
“期待下次能在台上看到夏炎。”她说,“定了后别忘了把企划书发过来。”
这是在施压了。
回到了熟悉的谈判场, 盛烟跟方才判若两人。
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 其实在答应唐轻徽谈判时, 盛烟提出了个条件, 那就是要看到夏炎签约后轨迹给她拟定的培养方案。
在台上一曲终了,盛烟似有所悟:也许她只是想看着夏炎走上那条她梦寐以求的路。
如果她无法实现,那就让那个人替她走下去。
“一定会的。”唐轻徽眯起狐狸似的眼睛, “期待下次见面。”
盛烟直觉唐轻徽话里有话,但刚才那场弹奏让她心底很乱,她已经不想再在回归话题上纠缠下去, 只想回家静静。
“不用再见了。”她说。
*
盛烟这场演奏很快在小圈子内刮起一阵风。
她的嗓音足够独特,再加上她是夏炎好友的身份, 不少人猜测她也许就是夏炎嘴里的firework成员, 还有人说她是特地为挽回退圈夏炎前来表演。
神秘嘉宾, 独特嗓音, 夏炎的突然消失……一切的一切都吊足了大家胃口。
但这个议论很快就被盛烟注意到, 她不费吹灰之力就压了下去。
那晚独奏对她而言就是一场秘而不宣的梦。
做过就足够。
圈内风向舆论瞬息万变,不管好坏,一旦和盛家牵扯上都是个不定时炸弹。
盛烟也不会傻到把闲话递到敌人手里。
所以,再大的狂欢也不用对人提及, 更无需被人注意。
……她原本是这么想的。
“盛总, 放着不管真的可以吗?”助理还是头一回接到盛烟对待一件事如此犹豫不决,只觉得新奇。
“嗯。先放着吧。”
盛烟翻着对话框, 划到唐轻徽当时发来的视频,咬唇,退出,切到野火官微,从里面找到一篇标题为“firework神秘主唱?黑色玫瑰夏日速看”的文章,还是下了那个视频。
阅读量甚至没有破万。
盛烟抱着隐秘的侥幸,语气平淡:“掀不起大浪。”
“比起这个,过段时间股东大会准备得怎么样了?”
她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
她这次回来就是趁盛昌平身体不好来跟盛译夺权的,拿下那块地也不过是增加在股东心中分量的筹码。
盛昌平再偏心,也不可能拿公司的利益做赌注。
她只用不断在股东面前刷好感,提防盛译,盛家便势在必得。
助理立刻切换回来:“一切正常,只是……”
“只是什么?”
“盛译最近频繁外出,似乎想效仿您,在股东大会前也拿个项目当筹码。”
盛烟听了微微蹙眉,刚想让助理盯紧点,手机就震了一下。
张哲?
盛烟刚接电话,电话那头就传来张哲疑惑的声音:“你弟肚子里藏的什么药?接风宴?我看是鸿门宴!”
“接风宴?”
“你这个主角还不知道?盛译在朋友圈广发邀请函,说是要给你接风洗尘。就明晚,在盛世江庭,我看他就没安好心!”
这么沉不住气?
盛烟反笑:“我倒要看看他能翻起什么浪花。”
话归如此,她还是让助理留了个心眼。
防人防惯了,盛烟生怕是盛译在声东击西,接着接风宴的名义把她困住,背后偷偷弄一些小动作。
事实证明,她想多了。
盛译的敌意来得明目张胆,来得坦坦荡荡,来得毫不遮掩。
第二天她白天在外面奔波了一天,把白滩项目的文件全部敲定,晚上直接让司机开车从公司开到盛世江庭。
“姐姐,欢迎回家。”她刚下车,就看到了门口不怀好意的盛译。
“嗯。”盛烟微微颔首,她穿了件浅色系休闲西装,奔波了一天,神情略显疲惫,懒得跟他斡旋。
“以表心意,我准备了一点小小的心意。”盛译笑得像只狐狸,“请。”
也不知道他肚子里憋着什么坏主意,盛烟径直往里走,准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一路走去,迎面恭维声不断,但背后那些窃窃私语也被盛烟一览无余:
“这就是盛家大女儿吧?”
“听说手腕挺厉害,这几年盛老爷子身体不好,底子都是大女儿撑下的。”
“可惜是个女的,这么大的家业还不是便宜了译哥?”
“但不是说人家跟张家从小娃娃亲,要我说还是盛老爷子会想心思,扒上张家,想败都败不了。”
“这么多年,说不定盛家背后已经改姓张了……”
这么多年盛烟一直韬光养晦,深耕海外,至少在外头这些话已经很久没人敢在她面前明着说了。
这次回国,倒是让她久违重温了一遭。
只是她早已不是当年毫无话语权的高中生,对于已经手握实权的盛烟而言,她早就不会为这种轻飘飘的言论而故作叛逆。
这场鸿门宴号称接风,但毕竟盛昌平还在病床上躺着,也不可能邀请长辈。比起正规晚宴,更像是年轻人参加的聚会,至于小辈总有些不知道天高地厚,口无遮拦的。
没有盛译指使,谁敢当着她的面多嘴?
盛烟只觉得无聊。
“你这么多年都没长进吗?”盛烟斜睨盛译一眼,“如果今晚大费周章只是为了让我听这些,那我对你真的大失所望。”
盛译脸上笑意不减:“怎么会呢?连助兴的人都还没登场,姐你先别急着失望。”
他说着,打了个响指,晚会的灯光忽的暗了下来。
盛烟叫住侍者,拿了杯香槟,冷眼看他作秀。
下一秒,随着绚烂的灯光重新亮起,一阵紧密的鼓点响起,盛烟整个人僵在原地。
在她视线正前方,乐队拉开帷幕,鼓手似是而非朝她这里瞥了一眼,鼓棒在她手中旋了几圈,落在手中便自顾自重重敲响拍子,紧接着,吉他和贝斯的声音也混了进来,一首歌就这样开始了。
她身边张哲直接骂了声:“靠!”
有人在一旁议论:“这谁?哪家选秀的爱豆,你知道吗?”
“没见过,不过歌还蛮好听的。”
等盛烟回过神来的时候,热场已经结束。
夏炎坐在角落,身前站着陌生的键盘手,她抬头瞥了一眼,环视四周,眼神淡漠又疏离。
台上主唱语气热烈:“大家好,这里是The mirror, 镜中我。”
盛烟喉咙发紧:“你……”
没等盛烟说话,盛译便抢了话头,“怎么样?我最近瞧上的乐队。你说巧不巧?她们经常合作的鼓手听说是你高中同学,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偶然。还别说,你同学还挺厉害,听说许多公司都在抢她回去组队出道。”
盛烟心中一凛,乱糟糟的心绪再次被带回算计的轨道。
盛译知道了?
他知道多少?
这是他手上的全部底牌吗?
“你什么意思?”盛烟压下发颤的声音,浑身发冷,反复告诫自己不要情绪用事,问道。
盛译微笑:“我的好姐姐,你这么聪明,不如猜猜看,父亲会同意我进娱乐圈吗?”
“盛世娱乐。”他得意洋洋秀出公司logo,又指了指夏炎,斩钉截铁,“这会是我签下的第一支乐队,当然要和姐姐你分享。”
盛译凑到她耳边,慢悠悠地说:“我会当着你的面,把你想做又不能做的事,全部做完;把你想合作又不能合作的人,一个不落的全都签下。”
他说完,夏炎好巧不巧又敲了下镲片。
又是一首歌开始了。
音乐节奏下,盛烟表情阴晴不定。
她没有理会盛译,只是盯着夏炎不时扬起又砸下的鼓槌,忽地笑了。
“这算宣战么?”
盛烟碰了碰盛译的酒杯,眼神却片刻不离台上的夏炎,神色阴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