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成功入冬了。
天气冷得可以, 风都冻得刮人。
程湛雅穿着米色大衣，脖子上围着红色围巾，双手插在兜里, 略短的头发被风吹得扬起。她把半张脸藏在围巾里, 站在半开的窗户前，一双大眼看着医院楼下,
今天有太阳, 还是冷，但是楼下的小公园依旧有不少小朋友大朋友在玩耍在散步。
她孕期进入第八个月。
肚子大得惊人。
预产期在一月底，宝宝或许会在过年前出生。
时间过得好快。
晃眼，她和林焓冰的孩子就要出生了, 她们身份将马上升级。
升级成为人母。
尽管没少想过孩子出生后的日子，可为人母这几个字还是让她有些陌生。
林焓冰拿了报告出来, 看见程湛雅正在发呆。她悄无声息地靠近, 就站在她身旁，半晌才轻轻开口，生怕把人吓到。
“在想什么？”
程湛雅偏头看她，习惯性地去牵她的手，摇了摇头，“没什么。”
“医生怎么说？”
她转移话题。
“一切良好, ”林焓冰说。
上周开始, 程湛雅就没再画稿了，有些力不从心，作为上司的林焓冰便给她挂上了请假条。
做完产检，她们回了老宅。
最近老太太念叨得紧。
程湛雅这个孕妇在整个林家看来, 像极了保护动物。
碰不得, 易碎品似的。
她好像也习惯了这样的待遇, 从一开始的不自在，到现在的坦然接受。
实在没办法拒绝老人家的强宠。
老太太身体最近好像好了很多，亦或是说家里有喜事，她高兴了，脸色都比前些日子好了很多，红光满面的。
现在又重新玩起了花艺，刚给院子里的花花草草浇完水，听闻程湛雅和林焓冰回来了，兴冲冲地就回来了。
她把满是泥土的鞋子换下，让周姨扶着回客厅。
“让我看看我的曾孙儿乖不乖。”
老太太笑吟吟地走过来。
程湛雅笑，“奶奶，程程今天很乖。”
“那就好。”
“今天去医院了吧？医生怎么说？预产期会准确不？”
“没法保证。”
林焓冰接话，缓缓道：“丫丫这是头胎，推迟或提前都会有可能。”
老太太哦一声，表情收紧，看起来有些凝重。
“你们真的没打算回家住？”
“小雅随时都可能生产，要是半夜里突然生呢？你应付得来吗？”
余书静在旁边附和，“就是说啊！要不你们就听奶奶的话，回家来住一段时间，等孩子平安生下来你们再回去公寓住嘛。”
每次回林宅，都难免听见这样的话。
她们太担心了。
老太太说话也句句在理。
确实。
要是碰到突然状况，林焓冰一个人能应付得来吗？
林焓冰看了程湛雅一眼，想知道她的想法。
她不想让她为难。
一如当初被老人催促生育一样。
于她而言，不管什么时候，妻子的感受都排在第一位。
她没作声，等着程湛雅回应。
只见她点了点头，“我也考虑过了，安全起见，我听奶奶的。”
话说完，程湛雅看向林焓冰，笑了笑。
林焓冰也会更安心一些。
随着她的月份越来越大，林焓冰似乎开始有点焦虑了，时常皱眉，时常发呆。
程湛雅太熟悉林焓冰了。
这样的反常在她记忆里几乎没有出现过。
从来都是冷静从容的，紧张似乎很少会出现在林焓冰身上。
觉得好笑。
又觉得无奈。
“你真的愿意搬回来住？”
老太太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听见程湛雅答应了还有些惊讶。
程湛雅笑了笑，点头。
得到肯定后，庄文终于笑吟吟的，嘴上直说晚上要开始准备婴儿床。
老太太兴冲冲的，说了就开始实行。
电话没停过。
年过八十的老人忙得不可开交。
林焓冰握她的手，轻声说：“你的决定让我很意外。”
程湛雅挑眉，“为什么会意外？”
她抱着她，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就是挺意外的。”
复婚这件事她提了两次。
程湛雅没答应。
没想到会在回老宅养胎这件事上这么坚决。
虽然每天都待在一块儿，亲密行为也不拒绝，对她也十分依赖，可林焓冰总觉得程湛雅对自己依然保有距离感。
这感觉实在不好受。
她并不喜欢胡思乱想，偶尔抓不住摸不透的感觉也确实让她苦恼。
程湛雅没再追问，她笑笑没说话，只是静静仰头地看着林焓冰的下巴尖儿。
从哪个角度看，林焓冰都吸引人。
360度无死角。
她也终于明白自己怎么会这么喜欢林焓冰。
时间周而复始。
在老宅的日子过得很快。
程程还没出生，家里的婴儿用品就堆成了小山。
都是来自爷爷奶奶还有祖母的疼爱。
林焓冰已经彻底放下了手头上的工作，也进入了紧张状态。
看着程湛雅的肚子越来越大，林焓冰的情绪没有预想中的得到放松，反而更紧张了。
医生说她情绪焦虑。
有点偏向于产前抑郁症的意思。
程湛雅捏捏太阳穴，有点胀，她好说歹说，好像也没能舒缓林焓冰的焦虑。
微凉的触感落在她的手背，接着代替了她按摩的动作。
“头疼？”林焓冰轻声问她。
“……”
她闭上眼，轻哼一声，算是给予了回应。
话音刚落下，林焓冰就紧张了。
“怎么会头疼？还有哪里不舒服？需要去医院吗？还是让家庭医生来一趟吧。”
林焓冰找到手机，立即就要打电话。
程湛雅按住她的手，哭笑不得，“我为什么头疼，那是因为你。”
“你别跟惊弓之鸟似的。”
“我？”林焓冰怔了几秒。
程湛雅伸手，轻轻搂上她的腰，把脸放在她平坦的肚子上。
手心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她的后腰，“我现在状态良好，再说有妈和奶奶在，你在焦虑什么？”
“……”
林焓冰一下子没说话。
她沉默着。
也在想。
她眼里闪过一丝迷茫，垂眸看见程湛雅红润的脸庞，还有那高高隆起的肚子。
大概是怕程湛雅疼。
网上太多关于生产的负面新闻，每回看见，她都心惊肉跳。
或许是在这些负面的影响下，林焓冰日渐焦虑，她半点不敢去做设想，实在太恐怖了。
以前她没想过，生小孩会是这么危险的事情。
这辈子，她们有程程一个女儿就够了。
林焓冰回抱着程湛雅，语气沉重又充满担忧，“我怕你疼。”
“生孩子哪有不疼的？”
程湛雅失笑。
“下次你来生？”
“等你出月，我去绝育。”
几乎同一时间，两人异口同声地说。
程湛雅：“……”
绝育？
她一整个呆住了。
林焓冰有这个想法是她没能想到的。
觉得好笑又挺感动。
她是怕自己疼，所以要去绝育。
但是没必要。
毕竟她们会有孩子，也是依靠着药物，不吃药什么事也没有。
林焓冰同样也因为妻子的话呆住了。
她从来没想过生小孩。
确实。
以后要是程湛雅想要二胎，大可以让她来受这个苦。
“可以。”
林焓冰答应得毫不犹豫。
反倒时程湛雅又愣了，她反应过来，笑了笑，“那说好了。”
“我生姐姐。”
“你生妹妹。”
“嗯。”
程湛雅松开林焓冰，准备午睡。
手机传来社交的信息显示，是肖骁发过来的。
打从她休产假以来，程湛雅和肖骁就没再见过面了，只是偶尔联系聊聊天。
她打开信息。
肖骁最近去漫展了，拍了不少有趣的照片。
程湛雅宅，还没去过漫展。对于肖骁的分享，她来了些兴趣。
她翻看着照片，一张一张地仔细看了看。
有几张是肖骁和某动漫cos合照，肖骁笑得眼睛都眯眯的，看起来很开心。
划到最后一张时，程湛雅指尖停住。
林焓冰立即发现妻的异样，眼尾扫过屏幕，想知道她在看什么。
“怎么了？”
她问，更光明正大地看。
照片中是一页彩色的漫画，画风再熟悉不过，是程湛雅画的《我妻日常》里的主角。
两人一前一后，衣服是一白一黑，很明显的情侣装。
这是程湛雅第六十六章 的封面图。
漫画被贴在舞台旁的高柱上，十分醒目，不少人围在那儿拍照。
她没到过漫展。
但她的作品去过了。
程湛雅作品管理全权交给了工作室，作品引流这方面她很少去关心。
她有这番成就成就，工作室没少花心思。
写真集还没有头绪，作品也彻底停更了，一切工作都停驻不前。
作品热度没减。
这是她没想到的。
“这是我在你眼里的样子？”
林焓冰看着屏幕，眼尾里藏不住笑，说完紧盯着程湛雅，不错过她一丝一毫表情。
程湛雅抬眼，眼含着笑容，“你猜。”
“我猜是。”
“那是婚后不够的你。”
程湛雅嘴角笑纹没有隐去，但眼神却变了，依旧在看林焓冰，可又不像在看她。
似乎是透过现在的林焓冰，看过去的林焓冰。
林焓冰忍不住难过。
她抱着程湛雅，低头亲了亲她的发顶。
不止一次后悔着。
程湛雅发现了林焓冰的情绪，哎了声打破沉默。
她放下了手机，拉着林焓冰的手轻轻摇了摇，“要不要陪我午睡呀？孩子她妈。”
林焓冰表情凝住，被程湛雅的称呼叫得眉开眼笑，“要陪的。”
程湛雅简直要被林焓冰那个不值钱傻样笑死。
她算是发现了。
林焓冰其实挺可爱的。
在外面那副拒人千里之外的高冷在此时不复存在。
林焓冰侧身抱着程湛雅，一脸满足。
过去不再提。
好好珍惜眼前，日后不再犯浑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