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九七四的尽职调查①已经启动了, 如果调查结果不尽如人意……”

  “最多影响点股价罢了。”

  “说得轻巧,但阮氏现在根本承受不起股价波动!阮沢岳,这里早就不是你们阮家的一言堂了, 希望你能给我们一个合理的解释!”

  气氛凝重的会议室内蓦然一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那个直呼阮父大名的年轻人。他看上去不过三十许,在隐约飘散着腐朽之气的股东大会上像只误入虎穴却还张牙舞爪的小猫咪。

  这种时候, 没人愿意先开口触领导者的苗头。

  有志一同的沉默像一道泾渭分明的红线, 其他股东已经用自己的行动表明了立场。年轻人蓦然意识到自己才是被孤立的那一个。

  过了许久, 年迈又沉稳的声音才淡淡响起:“解释?”

  “老子在工地上带着兄弟们打架的时候, 你还在吃奶呢。想要我解释, 还是先把你爸从坟头里拉上来吧。”

  年轻人:“……!”

  被孤立也就罢了, 现在连父亲也被拎出来羞辱。年轻人有些坐不住了,他下意识地就想和阮父对骂,但只是与阮父冷厉的眼神打了个照面,那些斥骂的话便不由自主地往回缩。

  嘴唇开合片刻, 他最终也只能愤愤地偃旗息鼓。

  “老阮, 你和个孩子较什么劲?”

  胜负已分,才有人笑呵呵地上来打圆场:“老李走得太匆忙,这孩子也刚接手不久, 不清楚里面的门道。更何况也不是人人都能养出你家那样有出息的孩子。如川已经很不错了, 没想到如安更是青出于蓝, 你有福气啊。”

  这是对一个父亲最常见的恭维, 但阮父听在耳中, 只觉得带着一种深沉的暗讽。再与自己的老兄弟对上视线, 便更加确定了这人的绵里藏针。他面上的阴影却更深了一层, 眉心的褶皱都深了几分:“有本事有什么用?都是白眼狼,两个目无亲长的东西……!”

  “要我说也不至于。都是一家人, 如安又是个女孩,小棉袄才更心疼父母啊。老阮啊,你回去跟人家打打亲情牌,实在不行再多给点股份就是了,没必要把事情弄得这么僵。九七四虽然现在的体量没有我们大,但市场瞬息万变,谁知道哪天东风压倒西风?说不定以后啊……呵呵,我们还要靠全息过活呢。”

  这是多给点股份就能解决的事情么?阮如安现在想的是拿到整个阮氏集团,然后在内部大换血!

  阮父看着台下神色各异的股东们,一种有心无力的感觉油然而生。曾经一起创业的兄弟们老的老退的退,剩下的几个要么被岁月摧折了雄心,要么就是贪心不足,总想着多刮几分利。新进入股东大会的几个年轻人更是不堪大用,拧不成一股绳不说,还明里暗里地下绊子。虽然他们的行为就像蚍蜉撼树一样可笑,但有了这些人的掣肘,阮家也多多少少吃了点小亏。

  若非是忌惮这些人,他早就该放权给阮如川自己去颐养天年了。

  扣扣扣——

  他的手轻轻敲击桌面,在几乎能冻结空气的安静中,像催人姓名的倒计时。

  没人愿意继续触他的霉头了。

  时间在这件会议室已经没有了意义,这些普通人一生都见不到一面的大富豪们就这样焦虑地坐着,等待着一个结果。

  忽然,会议室响起了一阵嗡鸣,好几只静了音的手机在桌面上颤跳着。

  “结果出来了……什么?!暂缓收购?!”

  现场忽然哗然起来,其中还夹杂着杯子落地的声音:“信用等级下降,财报造假……谁给她的胆子这样曝光?!”

  “现在说这个有什么意义?媒体怎么说?!”

  一直站在墙边的秘书赶紧打开投影,无数词条飞速弹出——

  【阮氏集团偷税漏税】

  【财报造假】

  【豪门大戏:现代版郑公子归生弑其君夷②】

  “……”

  一片寂静。

  市场的反应总是会稍微延后,但可以想见的是,阮氏的股票必然会因为这场失败的收购而大跌。而对这个负债累累的庞然大物来说,这很有可能就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这下气定神闲的老人们也坐不住了。他们不在乎阮家的内斗,但决不能允许这种争斗蔓延到整个集团。

  “老阮,我建议你还是和闺女好好聊聊吧。你家的孩子就算再不懂事,也不能波及我们这些叔叔伯伯,你说对吗?”

  老人们眼中的戏谑彻底褪去了,取而代之的是如饿狼一样的眼神。廉颇老矣,但雄心犹在,那段峥嵘的记忆随着时间被刻在了骨子里。如果他们追随的狼王已经无力掌控为狼群带来利益,那么他们也不介意自己上去成为新的狼王。

  这是真正的群狼环伺。

  阮父立刻拍板道:“把阮氏明年的项目计划提前公布一下,着重宣传那两个政府支持的项目,先稳定股价。阮如安……九七四那边,我会亲自去找他们协商的。”

  一直立在门边的秘书们动了起来,他们悄无声息地滑出会议室。随即,一连串急促的电话声从尚未完全关闭的大门外飘了进来,在安静的室内留下了清晰的痕迹。阮氏最终还是被迫转动些生锈的齿轮,尝试着在化解这场危机。

  “至于你们……”阮父扫视了一圈,以冷漠回应会议室内的暗流涌动,“想必也知道这种时候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蚂蚱,别做多余的事。只要齐心协力,这场收购就不可能成功!”

  *

  这场心思各异的股东大会持续了将近五个小时,不要说那些年过半百的老人,就连年轻人们也有些吃不消了。在相互说了几句客套话后,他们便各自坐上商务车离开。

  “九七四的尽职调查结束了。”女人疲惫地仰靠在椅背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她的秘书调转方向盘,沉稳道:“阮氏的股价从十六点开始就一路走跌,到现在已经跌了将近五个点。”

  “五个点?”女人嗤笑一声,“明天说不定还会跌停呢。”

  “方总,我们手上只有阮氏8%的股权,也无法左右股东大会的决定……这种时候我们该怎么办?”秘书问道。

  “总不能坐以待毙,”女人叹了口气,眼底露出凶狠的神色,“被利益蒙混了头脑的人只知道一味向前冲,却根本不敢想象失败的后果。是时候让老家伙们从神坛上下来,看看这真是的人间了。”

  她拨通了一个号码,简单与人寒暄了几句之后,那边给出了一个地址。

  *

  老城区的道路狭窄,四通八达的小胡同更是令宽大的商务车寸步难行。最终,方总也只能踩着那双娇贵的牛皮底高跟鞋,独自踏上那条坑坑洼洼的青石路面。

  “这种地方还有咖啡厅呢?能赚钱么?”

  跟随导航来到小路的尽头,两层的灰色建筑就伫立在那里,爬满半面墙的藤蔓如今只剩下寥寥无几的绿色。一阵风吹过,那本就不多的叶子霎时又被卷走了大半,看上去颇有些凄风苦雨的意境。

  她犹疑着推开那扇玻璃门。

  叮铃铃——

  风铃声在这个季节带上了一种不合时宜的清新。咖啡的香气随着铃声暖烘烘地拥了上来。她扫视了一圈,发现整个咖啡厅空无一人,只有一只无毛猫悠闲地躺在窝里熟睡。从它肚子上溢出的肉来看,这个小东西的日子大概过得相当滋润。

  “来的刚好,”年轻的女子掀起遮挡后厨的装饰布,手中端着咖啡杯,“试试我做的新品?据说是南美洲来的咖啡豆呢。”

  方总谨慎地打量着她过于年轻明艳的脸庞,很难想象这个年轻的女孩子就这样创造出了九七四这样前景广阔的独角兽公司,更想象是她一手把自己的亲生父亲逼上绝路。

  面对这种近乎□□的打量,阮如安没有任何不自在的表情,她率先找了个阳光好的地方坐下,从容道:

  “坐下聊。”

  没有解释,也没有自我介绍,这样的傲慢本该令人不爽,但方总冷眼与她对视了片刻,还是率先卸下了心防,拉开椅子坐了下去:“阮小姐,初次见面,你想和我谈什么?”

  如果说商业上的谈判就是短兵相接,那谈判双方初次见面时的态度就像打斗开始前的内功对决。很明显的,还是阮如安内功深厚。

  阮如安把手里的杯子推了过去:“方总,明人不说暗话,我想要收购阮氏,总是需要获得90%的支持。③”

  “但就算你获得了阮如川的支持,你父亲手上仍然保有10%的股权,至于另一个大股东……”

  方总露出了古怪的神色:“是你的前夫,他手上的股权来自于你们的联姻,大概也有10%吧。即便他从不参加股东大会,但只要这10%的股权还在他手上,你就永远不可能真正收购阮氏。”

  “贺天赐那边不需要担心,我对他有别的安排,”阮如安微微一笑,“我只关心其他股东的想法。”

  “我们方家算是持股较多的了,”方总道,“但也只有8%,所以你只找我一个人没用。而且咱们今天的会面足可以被定性为恶意收购了。”

  “那可不一样,方总在股东中也是很特别的存在。”阮如安的手指点在桌面上,指甲敲在桌面上哒哒哒的声音格外引人注意。

  这对父女还挺像的,方总想。

  “方总是唯一的女性股东,同时也是小股东们的代表,对不对?”阮如安气定神闲地道。

  “……你是怎么知道的?”

  阮如安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压低声音蛊惑道:“那些老头子很烦人对不对?明明就是决策失误,却偏偏要拿整个公司来作赌。以阮氏现在的资金情况,如果到今年年底还没有大额资金注入,那破产几乎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方总的眼神冷了下来:“不要胡说。”

  然而内心深处,她不得不承认阮如安说得是对的。就算是现在掉头,阮氏也不一定能度过这次危机。老古板们吃惯了时代的红利,总以为逞凶斗狠就能在商场上杀出一条血路来。可现在已经不是那个遍地是黄金的年代了,他们的敌人更加狡猾,杀人不见血的种种手段也令人防不胜防,他们真的已经赌不起了。

  也许被收购才是件好事。

  这样想着,她脸上便不由得露出了几丝犹疑。阮如安自然能察觉到她态度的变化,这一刻,她忽然想起了邹莹那张温和但暗藏锋芒的笑颜,便也轻轻覆上方总的手:“方总,你知道男性和女性的投资方式有什么不同吗?”

  “什么?”

  “不同的成长环境造就了不同的性格。对男性而言,社会天然的开放和包容使得他们愿意用激进的方式谋求更高的权利、地位、财富,”阮如安轻声道,“但风险与收益并存,所以他们的结果要么是功成名就,万人敬仰,要么跌落尘埃,一辈子不得翻身。”

  “相比之下,女性投资者的投资风格更加保守。她们会谨慎地评估风险与收益,在一定情况下还会放弃冲高的机会来确保已经到手的利益不会损失。”

  “我无意去评判两种投资方式的好坏,毕竟方法是死的,人是活的,在正确的环境下选择正确的投资方式,这才是一个合格的投资者该做的。”

  “那你觉得以现在的经济环境,哪种方式更合适呢?”阮如安双手交叠,撑在下巴上,笑容中甚至带着意思纯真。

  但方总却看得心里发冷,她默默地想:当然是……保守为好啊。

  近些年经济下行的厉害,市场萎缩的情况下各行各业都在谨慎地放缓扩张。除了像全息这样全新的风口,房地产这种传统行业受到的打击更大。阮氏的掌舵人却偏偏看不明晰,还在用拆东墙补西墙的方式运转巨额资金,这种行为无疑是自寻死路。

  她深吸一口气,干脆开门见山道:“你想让我做什么?”

  “我知道你在中小股东中很有话语权,”蛊惑之音再次响起,“而且即便是几位老叔叔,大概对我父亲这样激进的投资方式也颇有微词,如果你能帮我说服股东们,九七四就能立刻注入大比的资金,我会对股权进行重组,再推选新的董事会,到时候……”

  到时候他们这些边缘的小股东,就能有新的机会。

  “但贺天赐……”方总想了想,又迟疑了。

  “贺天赐?”阮如安讽刺地笑了一声,“行吧,既然我们暂时达成一致,我总要给盟友展现一点诚意。”

  “图南,把投影打开。”

  灯光忽然大量,方总看着眼前浮现的文字,不敢置信道:“这、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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