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三岁之前的事, 贺延庭有一些模糊的印象。

  他手臂有一片烫伤,他隐约记得好像是自己扒了热水,有一个女人拉着他的手在自来水管下冲洗。

  记忆里还有一个小女孩, 他们坐在台阶上分蛋糕吃。

  在贺然婕没告诉他这些之前,贺延庭一直以为那个人是保姆,小女孩是保姆的孩子。

  “她们现在在哪儿?”贺延庭眉头紧蹙, “是老爷子不让她们回来?”

  贺然婕摇摇头, “不是你爷爷,是你妈妈自己走的。”

  “为什么?”

  “……因为你妈妈把你爷爷当做杀父仇人。”

  沈亭州眼睛一下子就睁大了, 这么狗血的吗?

  贺延庭显然也没料到, “杀父仇人?”

  贺然婕长长地叹了一口,“你爷爷年轻时, 拿了家里五十万创业, 那个时候房地产还没现在这么发达,他看准这个行业的前景, 跟大学认识的朋友合伙开了建材公司。”

  这个朋友就是贺延庭的外公, 谢堂。

  在政策的加持下, 这个行业果然飞速发展。

  但昔日两个好朋友之间的矛盾越来越大, 最后的贺延庭外公另起炉灶,开了一家建材公司, 不仅挖走了公司很多客户, 还把账目搞得乱七八糟, 一度经营不下去。

  最后还是老爷子的父亲出手帮了儿子一把。

  因为这件事, 老爷子乖乖回去继承家业, 建材公司也重组并入了集团。

  背靠大树, 建材公司良性发展,很快就成了行业龙头。

  贺延庭外公的公司正好相反, 没几年就没落了,还欠下一大笔外债,走投无路的他选择跳楼。

  谢堂父母一直觉得是老爷子打压公司,间接害死自己的儿子,因此给孙女灌输了不少仇恨思想。

  贺延庭垂着眼,神色模糊不可辨,“所以她是为了报仇,才接近我爸的?”

  贺然婕很轻地点了一下头。

  贺延庭没问老爷子到底有没有故意打压谢家的公司。

  如果他是老爷子,他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搞垮对方,因为背叛者绝不可原谅。

  许久,贺延庭涩然问道:“那我爸的死……跟她有关?”

  沈亭州虎躯一震,居然还是一口be的瓜!

  妈耶,这瓜有点苦啊。

  一旁的周子探从牙缝挤出一句,“这个女人居然害死了舅舅!”

  看了一眼咬肌紧绷的周子探,沈亭州:小周,代入感别太强。

  因为贺然婕,周子探对贺家人有着天然的好感,包括素未蒙面的舅舅跟姐姐。

  周子探咯吱咯吱地咬着牙,比贺延庭还要愤怒。

  其实贺然婕也不知道,贺争的死跟谢衣浓有没有关系。

  谢衣浓接近贺争是为了报仇,贺争却实打实地爱上了她。

  当年的老爷子很开明,他一生骄傲,再加上能力出众,对联姻那套压根不屑一顾,因此没阻止儿子娶一个普通人家的女孩。

  婚礼上,谢衣浓曝光自己是谢堂的女儿,给了贺家好大一个难堪,也深深伤害了贺争。

  那之后,谢衣浓就消失了。

  过几年她才回来,扔下一个男孩又走了。

  贺然婕苦笑着说,“本来你爸爸都已经要放弃这段感情了,但她一回来,你爸爸又觉得对方心里可能还有他,不然不会生下你。”

  沈亭州:这个想法……有点子自我攻略那味了。

  不过,贺爸爸到底是怎么去世的?

  贺延庭也问,“后来呢?”

  陈年的伤疤再次翻出来,哪怕过去多年,仍旧让经历者感到锥心之痛。

  贺然婕顿了许久,才继续说——

  “后来他查到你还有一个妹妹,不顾你爷爷的反对,执意要去找她们。是我放他走的,坐的周之衷的私人飞机,两个月后,我们就收到大使馆的消息……”

  贺然婕眼泪掉落,声音哽咽发颤,“赶过去的时候,只见到你爸爸的尸体,你爷爷一夜间白了头发。”

  贺争去的那个国家很乱,谁都不知道他在当地发生了什么。

  贺争身上中了两枪,致命伤在胸口,贺老爷子认定是谢衣浓干的,不许家里人跟贺延庭提及她。

  听到这里,沈亭州沉默了。

  难怪江寄捅伤贺延庭那天,贺老爷子会说出那番话,原来是想到自己的儿子。

  贺然婕心疼地望着这个从小看大的侄子,他的眉眼跟贺争十分相像。

  每次看到他,贺然婕都会想到自己的哥哥。

  她一直觉得都是自己害的,如果她当时没有违背父亲的意思,偷偷放走贺争离开,人也不会在异国他乡出事。

  “延庭。”贺然婕用气音说,“不要找江寄了,放过他,也放过自己吧。”

  贺延庭沉默着,眼底阴影沉重。

  半晌,他开口,“我们不一样,姑姑,我跟江寄不是他们,我们是可以有未来的。”

  他爱江寄。

  他不会放江寄离开他。

  贺然婕的唇动了动,心里有万语千言,可看到贺延庭眼底里执拗,她却不知道说什么。

  因为说什么都没有用,如果能听劝,她当初也不会跟周之衷折腾那么久。

  贺然婕放弃劝他,只是说,“不管你心里是怎么想的,不要再跟你爷爷明着犟了……”

  哐当一声,阳台突然响起动静。

  贺然婕一愣,抬头看去。

  周子探脚蹲麻了,扶了一下旁边的盆栽,力道没控制好,险些弄倒盆栽。

  沈亭州不忍直视地捂住脸。

  贺延庭厉声道:“谁在外面?”

  周子探站起来,弱弱道:“哥,是我,还有沈医生。”

  被点名的沈亭州只好把脑袋探出来,尴尬地叫了一声贺总,“听小周说你病了,我来看看。”

  贺然婕把脸侧到一边,擦了擦泪,然后勉力笑道:“进来吧。”

  沈亭州诶了一声,提着医药箱走进来。

  始作俑者躲在沈亭州身后,怯怯地看了一眼贺延庭,见他神色冷峻,又把脑袋埋下。

  贺然婕站起来给沈亭州让路,“麻烦你了沈医生。”

  沈亭州微笑摇头,“不客气。”

  贺老爷子下手一点都没留情,抽得贺延庭后背皮开肉绽,好在没有伤到骨头。

  沈亭州处理完伤口,又留了两支药膏给贺延庭。

  正准备离开时,贺然婕突然说,“沈医生,一起走吧。”

  周子探有些担心,“会不会被我外公看见?”

  贺然婕笑笑,“没事,走吧。”

  既然对方都这么说了,沈亭州放心大胆地跟在她后面,从正门出去。

  在客厅遇见贺老爷子,对方看到后果然什么都没有说。

  贺然婕跟老爷子道了一声别,“爸,我走了。”

  周子探小声叫,“外公。”

  老爷子淡淡“嗯”了一声。

  贺然婕犹豫了一下,还是劝了一句,“别逼他那么紧,过刚易折。”

  老爷子抿着唇没说话。

  看他鬓角苍白的头发,贺然婕心下酸楚,低下头,快步离开了老宅。

  -

  沈亭州开着周子探的车,先送贺然婕回去。

  贺然婕已经住回过去的家,她在这里住了二十多年,早已经习惯了,周之衷就把房子让给她,自己搬了出去。

  到了地方,贺然婕对周子探说,“前几天朋友送了我一些野菌子,你找李嫂给沈医生拿一箱。”

  沈亭州没拒绝,贺然婕支开周子探,应该是有话想跟他说。

  周子探应了一声,走进别墅。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贺然婕眉宇间浮现一丝忧虑。

  “小探是一个很重感情的孩子,他从小就崇拜延庭。”

  一听这个起调,沈亭州明白贺然婕也在怀疑周子探对贺延庭有不一样的情愫。

  贺延庭是不可能喜欢他,贺然婕怕周子探受伤。

  沈亭州是周子探唯一一个带回家给她看的朋友,贺然婕想周子探应该是很在乎这段友情,所以她想沈亭州劝劝周子探。

  沈亭州有些犹豫,“他未必听我的。”

  贺然婕不勉强,“有合适的时机,沈医生可以说说他,没有的话就算了。”

  周子探抱着一箱菌菇,没心没肺地走出来,“沈医生,我刚才看了看,好大的个头。”

  贺然婕笑了笑,“你去送沈医生回去吧,路上小心。”

  周子探说了一句“知道”,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回去的路上,沈亭州用余光看了一眼周子探。

  周子探靠在靠背上,车顶的灯落在他脸上,投下半明半暗的阴影。

  虽然周子探不是贺家的孩子,但对待感情的态度却跟贺家人一样偏执。

  沈亭州试探性地问,“小周,你有喜欢的人吗?”

  周子探看来,“有啊,我妈,我哥,我外公,对了,现在还有一个姐姐。”

  提及这个姐姐,他的言辞透露着兴奋,似乎很期待见一见这个姐姐。

  沈亭州哭笑不得,“你都没见过她。”

  周子探理所应当,“那我也喜欢,谁让她是我妈的侄女,我哥的妹妹呢。”

  沈亭州心神一动,玩笑似地说,“是不是只要跟你妈淌着一样的血,你都很爱?”

  周子探扬眉,“当然。”

  沈亭州不动声色,“那如果你哥跟你妈没有血缘关系,你还会这么崇拜他吗?”

  周子探觉得这个问题有点古怪,“为什么要这么问?”

  沈亭州打哈哈,“没什么,就是随便问问,瞎聊而已。”

  周子探没怀疑,大喇喇道:“没有我妈,我也喜欢我哥,他对我超好。”

  恕沈亭州眼拙,他是真没看出来贺延庭对周子探好在哪里。

  周子探又说,“沈医生,你对我也很好。”

  沈亭州:……也没有很好,就,还可以。

  周子探把他夸都不好意思了,甚至生出几分惭愧。

  周子探对“好”的理解,完全是取决于人,而不是对方的态度与行为。

  面对喜欢、在意的人,周子探无限宽容,哪怕对方待他普通,甚至恶劣,他也会夸上天。

  反之,他讨厌的人就算把天上的月亮摘下来送给他,他也不屑一顾,还有可能会践踏对方。

  周子探就是这样一个喜恶分明的人。

  沈亭州N翻试探,仍旧没搞明白周子探到底是喜欢贺延庭不自知,还是单纯哥控。

  头疼。

  -

  回到家,沈亭州给自己冲了一杯麦片,然后点开了虞家那个论坛。

  他每天晚上都会抽一些时间看看论坛。

  倒不是要窥探花区丰富多彩的生活,主要是他们这边的人体质太特殊,沈亭州需要深入了解研究。

  虽然他不是专业妇医生,但既然做了苏俞的私人医生,就该为自己的雇主负责。

  沈亭州过滤掉论坛里太反人体的回复,记下了相对能接受的内容,准备给苏俞做一份花区特别版的孕夫指南。

  把有关生育、怀孕的帖子逛了一遍。

  今天的论坛没什么新的知识点,不过重温旧贴的沈亭州,还有种三观透支的疲惫感。

  那个在男校求学,身边都是直男的吐槽帖子又顶了上来。

  沈亭州看了两眼,揉了揉眉心,还是点开了帖子。

  之所以被顶上来,是因为楼主更新事件的最新进展。

  【看到了大家的建议,我决定采纳。】

  采纳哪条建议?

  好奇心驱动着沈亭州向下滑,终于滑到楼主今天的回复。

  【昨天我尝试着勾引他,故意把自己的被子弄湿,想要跟他挤一张床睡,结果他把他的床让给我,自己打了地铺。】

  沈亭州觉得宿友挺不错,就算他喜欢花区这个少年,行为也很君子。

  但花区其他人显然不这么想。

  【啧,好装,楼下来。】

  【楼下也觉得他很装。】

  【同样觉得装,楼主直接上可破。】

  沈亭州不想管,毕竟是人家花区自己的事,但手显然有自己的想法。

  等沈亭州反应过来,他已经把自己编辑的那串字发送上去了。

  【我觉得舍友人挺好,也挺纯情的。】

  他这条迅速引来热烈的回帖。

  【二十七楼的小单纯,你又来啦?】

  【二十七呀,你不能只看事物的表象,不去研究它的本质。本质就是舍友馋楼主,但又装得很!装就装吧,还吃醋,还挤兑楼主。】

  【是的是的,这种人嘴比几把都硬。】

  【所以我们主张他下面硬,下面硬了,上面就不再哔哔了。楼主上吧,往他大腿一坐,我不信他还能装下去。】

  沈亭州:……

  虽然颠覆认知,但莫名觉得他们说的有道理是怎么回事?

  现在还不到熄灯的时间,楼主又冒了出来。

  【啊,二十七来了,久仰久仰,你千万别出来上学,外面的直男一点不直。你这种如果出来了,会被他们吃得渣都不剩。】

  沈亭州:……

  一直在外面求学的沈亭州,并没有觉得直男有多可怕。

  当然,也可能因为他不是花区的人,所以没有那种迷一般的体质。

  回复完沈亭州,楼主又回复要他去坐大腿那条。

  【好的,我明天试一试,正好其他人都不在宿舍,如果成了,我跟你们汇报。】

  大家开放的程度超乎沈亭州的想象。

  以他的观念,一定是要先确定恋爱关系,然后约会、牵手、接吻,坐大腿什么的那是最后的最后。

  沈亭州知道自己土,所以他选择闭麦。

  退出这条帖子,沈亭州又逛了一圈,确定没有新的与怀孕相关帖子,他才放下平板。

  临睡前,沈亭州接到了秦诗瑶的电话。

  秦诗瑶声音甜美,“沈医生呀。”

  沈亭州打了一个颤,“怎么了?”

  秦诗瑶继续夹着嗓子说话,“你明天有没有空呀?”

  沈亭州摁了摁太阳穴,“有空是有空,但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秦诗瑶放开嗓子,瞬间狂放不羁,“陪我参加一个订婚宴,我要你把她的订婚宴搅和的面目全非……”

  她的声音逐渐反派化,尤其是后面那串桀桀桀的笑声。

  对不起,但真的很像偷孩子的。

  沈亭州揉了揉发麻的耳朵,“破坏人家婚礼不好吧。”

  秦诗瑶反驳:“有什么不好的?”

  沈亭州为难道:“我做不来这种事。”

  秦诗瑶:“又不是让你直接动手,你就用你的玄学体质搅黄就可以了。”

  沈亭州:“什么玄学体质?”

  秦诗瑶诧异,“你别告诉我,你没发现你是青蛙王子的体质?”

  沈·门口大爷·亭州:青什么蛙,王什么子?

  秦诗瑶妙用汉语,“你不知道你是瓜界的柯南?走到哪里,都是瓜声一片,呱呱呱。”

  原来是这样一个青蛙王子,真是谢谢你哦。

  秦诗瑶强硬撒娇,“来吧来吧。”

  别人都是来嘛来嘛,她来吧来吧透着一股“敢不来你就试试”的威胁。

  虽然秦诗瑶不觉得,但沈亭州被她绕梁三日都不散的魔音,吵得头昏脑胀,最终点头答应。

  他压根不相信自己是什么青蛙王子,瓜界柯南。

  哪有这么玄学!

  -

  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小沈,隔天收拾妥当,跟秦诗瑶一块去了订婚宴。

  秦诗瑶一身高定,一米七五的身高,踩着一双恨天钉般的高跟鞋,气场全开,美得鬼神惧怕。

  比起她,沈亭州就要低调许多。

  选了一身永远不出错,但也没有特别亮点的西装,衣服上身效果非常好,衬出沈亭州修长挺拔的身量,与秦诗瑶站在一起,男俊女美,很是吸睛。

  秦诗瑶的高调引来了宴会真正主角的不满。

  准新娘捏着一杯香槟走来,望向秦诗瑶的眼神可谓是恨中带怨,怨中又带着微妙的嫉妒。

  看她这架势,沈亭州不由说,“她不会过来泼你吧?”

  秦诗瑶傲然一笑,“她敢!”

  想到她的身手,沈亭州坦然了。

  凌韵走来,摇晃着香槟,与秦诗瑶打招呼,“听说你未婚夫跟一个洗碗女工跑了?”

  沈亭州:好别致的打招呼方式,充满了自杀的美感。

  凌韵做作冲天地捂住嘴,“哎呀姐姐,我是不是不该说这些?”

  秦诗瑶微笑,“没什么,你不嫌晦气就行。”

  “我不嫌。”凌韵把鬓角的头发挽到脑后,炫出她无名指那颗硕大的鸽子蛋钻戒,“我们家宋易说过,如果他出轨了,任由我处置。”

  秦诗瑶平静道:“李书卓也说过这话,所以我打掉了他几颗牙,还差一点踢爆他的蛋。”

  凌韵笑容一僵,被她的暴力吓到心慌。

  秦诗瑶叹道:“我以过来人提醒你,你最好跟宋易说清楚,如果他出轨了,你也爆他一颗蛋。”

  凌韵翘着兰花指捂嘴,“你好粗俗。”

  秦诗瑶瞥向她的婚戒,“宋易买的?”

  凌韵终于光明正大地炫耀了,“是啊,我说不要,他非要买,还是从拍卖会上买的,贵死了。”

  秦诗瑶认同道:“你不让买是对的,太俗了。”

  凌韵的脸垮下。

  沈亭州秉承着,女人说话男人少插嘴原则,一直闭口不言。

  直到凌韵把话题转到他这里,“这位是?”

  秦诗瑶向沈亭州投去一眼,沈亭州会意,硬着头皮说,“我是诗瑶的追求者。”

  凌韵立刻用挑剔的目光打量沈亭州,想要借他挖苦秦诗瑶行情不好,追求者就这种素质。

  但她无从下口,沈亭州的长相、身条、气质让她找不出差评。

  对这样一个帅哥说难看,那是对审美的背叛!

  妈的,怎么什么好事都让秦诗瑶赶上了。

  凌韵嘴巴发酸,说话不自觉阴阳怪气,“诗瑶啊,这么好的男人你可要抓紧,再过几年你人老珠黄,可就不好嫁人了。”

  沈亭州:?

  沈亭州以为“可就不好嫁人”这种话,早就跟白垩纪的恐龙一样灭绝了。

  没想到现在居然还有像凌韵这么标准的反派,好难得。

  秦诗瑶恍悟,“原来你现在着急嫁,是怕自己人老珠黄。”

  凌韵吃了一瘪,这时一个男人款款走来,“亲爱的,我爸妈找你。”

  凌韵硬生生换了一个脸色,扭头对男人笑的甜蜜,“宋易,先给你介绍我朋友,这是秦诗瑶,这是她的……朋友。”

  宋易看到秦诗瑶那刻,脸上闪过惊艳,不过很快镇定下来,温文尔雅地伸手,“你好,宋易,韵韵的未婚夫。”

  秦诗瑶敷衍地跟他握了一下手。

  沈亭州自报家门,“沈亭州。”

  宋易得体道:“今天人太多了,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请见谅。我爸妈叫我们呢,就先走了,一会儿再聊。”

  他们走后,秦诗瑶擦了擦自己的手,“这个男人好油。”

  沈亭州没太大感觉,只是觉得宋易有点眼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宋易带凌韵走到休息区,沙发上坐着两个长辈,旁边站着一个熟悉的人。

  看到宋青宁那刻,沈亭州忽然想起了。

  难怪觉得宋易眼熟,原来他是跟宋青宁抱错的那个假少爷。

  虽然宋青宁才是宋家真正的孩子,但宋家父母更喜欢宋易。

  宋易从小养在身边,嘴巴甜,会来事,比起木讷安静的宋青宁更加讨喜。

  宋易走过去后,把宋父宋母逗得很开心,更显得边上的宋青宁形单影只。

  沈亭州心头拧了一下,正巧宋青宁看过来,四目隔着半个会场撞上。

  宋青宁唇动了一下,似乎无声地叫了一句沈医生。

  沈亭州跟旁边的秦诗瑶说了两句,然后两个人一同朝宋青宁走去。

  走到一半时,沈亭州看到了李牧野,他在室内喷泉那儿捉了一只蝴蝶,扣在玻璃杯里拿给宋青宁看。

  沈亭州脚步微顿。

  他还以为宋青宁就一个人,原来李牧野跟他一块来了。

  见沈亭州停下,秦诗瑶问,“怎么了?”

  想到宋青宁莫名的情愫,沈亭州觉得私下还是少接触为妙。

  沈亭州转头对秦诗瑶说,“咱们去阳台吹吹风吧。”

  秦诗瑶暴躁道:“今天就是天王老子来了,我也要去沙发上坐一会儿,这鞋子跟太高了,老娘累死了!”

  沈亭州:……

  沈亭州只好跟她一块走过去,期间一直低着头,避免再跟宋青宁对上视线。

  宋青宁性格内敛,是不好意思主动跟沈亭州搭话,但身边的李牧野不是。

  “沈医生,你怎么在这儿?”

  李牧野嘹亮的声音横贯半个会场,沈亭州想假装没听见都不行。

  沈亭州只得朝他看去,“陪朋友过来的。”

  李牧野掠了一眼秦诗瑶,然后冲沈亭州暧昧眨眼,那意思很明显,他把秦诗瑶误会成沈亭州女朋友了。

  沈亭州含笑不语,没作任何解释。

  要是让李牧野知道他就是沈誉,还不如误会他跟秦诗瑶是男女朋友。

  秦诗瑶颇有深意地搂住沈亭州的胳膊,还偷偷掐了他一把。

  沈亭州装作无事发生,强颜欢笑。

  宋青宁看着亲昵的两个人,眼睫慢慢垂下。

  那边,宋易不知道说了什么话,又惹得宋家夫妇笑起来,一家人其乐融融,一派温馨。

  李牧野听不下去了,对情绪低落的宋青宁说,“咱们去那边。”

  说着拽上宋青宁,来到沈亭州这边的沙发组。

  “坐沈医生旁边。”李牧野拽过来一个藤椅让宋青宁坐,同时对沈亭州说,“哥,你帮看一下宁哥,我去拿点吃的。”

  沈亭州:……你是会给自己的爱情增加难度的!

  李牧野走后,沈亭州不得不跟宋青宁聊几句。

  沈亭州干巴巴问,“怎么来的?”

  宋青宁低声说,“牧野送我来的。”

  “挺好的,今天好像有点堵,中华街那边。”

  “我们是从府西街过来,那边不是很堵。”

  “哦,这样啊,那回去的时候我们也从府西街走。”

  他一边没话找话,一边祈求李牧野快点回来,他快要顶不住了。

  一旁的秦诗瑶揉着脚踝,目光在沈亭州跟宋青宁身上流转。

  沈亭州敏锐察觉到一双看戏的眼睛,如芒刺背,如坐针毡,如此不可理喻!

  秦诗瑶不仅看,还发出‘哦哦哦’的声音。

  沈亭州回头想说“你够了”,好在李牧野回来了。

  秦诗瑶娇滴滴地说,“亭州,我脚疼,你过来帮我看看。”

  沈亭州后背爬满鸡皮疙瘩,但他只能面露微笑,起身时李牧野还递过来一个‘等吃你喜糖’的表情。

  宋青宁也抬头看来,但触及沈亭州的目光又飞快转开。

  沈亭州绕行过他俩,坐到了秦诗瑶身旁。

  他正经地问,“哪儿疼?”

  秦诗瑶说,“想吃瓜的心情疼。”

  沈亭州把眼睛闭了闭,又听秦诗瑶问,“你跟人家那个小妈什么关系?”

  “他家是我的雇主。”顿了顿,沈亭州忍不住道:“别叫小妈,有点不好听,他叫宋青宁。”

  “好好好,宋青宁。”秦诗瑶没那么好糊弄,“如果真没关系,你刚才干嘛拉着我去找人家?”

  沈亭州:“我那是看他一个人孤单。”

  秦诗瑶:“他爸妈,还有他哥,未来嫂子都在那儿,有什么孤单的?我看你心里孤单,要找人倾诉。”

  见她越说越离谱,沈亭州露出无奈,“虽然他才是亲生的,但家里父母更喜欢宋易,我是怕他心里难受,你别多想。”

  秦诗瑶表情顿住,“等等,什么叫虽然他才是亲生的,宋易不是吗?”

  “不是,你不知道?”

  “我不知道!”

  沈亭州懵住,怎么会不知道?

  秦诗瑶似乎看出他的想法,说道:“他家对外宣称,宋易跟宋青宁是双胞胎,从小弄丢了其中一个。”

  沈亭州表情错乱,那为什么他会知道宋易不是亲生的?

  这是谁跟他说的?

  脑袋突然闪现一道白光,沈亭州想起来了,他是在李牧野家,听李牧野吐槽过宋家父母偏心。

  原来不是所有人知道,那他不是给人家……

  秦诗瑶拍拍他的肩,“放心我不会对别人说的。”

  沈亭州稍微安心,“谢谢。”

  秦诗瑶:“不客气,那你跟他……”

  沈亭州:“真的没有什么!”

  秦诗瑶表示相信,因为她瞄上了宋青宁跟李牧野。

  “宁哥,你尝尝这个,这个好吃。”

  “还有这个,专门给你拿的。”

  “我送你的蝴蝶呢,好看吧?听说郊区有一个蝴蝶馆,我们一块去吧。”

  李牧野像一只粘人的大狗狗,殷勤地围着宋青宁。

  秦诗瑶的嘴角已经快要跟太阳肩并肩了,“芸芸啊,来大活了。”

  听到傅芸芸的名字,沈亭州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他难以言喻地看着秦诗瑶,“你不会又要让傅芸芸剪那些乱七八糟的视频,短信发给李牧野吧?”

  秦诗瑶锤他肩头,“哎呦。”

  沈亭州头疼欲裂,“别搞这些了,周子探都拉黑你多少次了?”

  秦诗瑶骄傲地说,“最近没有哦。”

  沈亭州放弃沟通,站起来。

  秦诗瑶看他,“干什么去?”

  沈亭州:“去洗手间。”

  秦诗瑶:“男人尿太多次不太好,肾不太好。”

  沈亭州:……

  沈亭州刻不容缓地远离秦诗瑶,他也不是真要去洗手间,只是想去洗个脸,让自己清醒一些。

  路过一片绿植环绕的室内小喷泉时,一只手突然伸来,捂住沈亭州的口鼻往后退。

  沈亭州吓一跳,立刻抬臂肘击对方的胸口。

  身后的人闷哼一声,“是我。”

  沈亭州停下来,转头就看见吃痛的秦司,立刻卸了力道,“你在这儿干什么?”

  秦司松开沈亭州,“来这里能干什么,吃席?”

  “……”沈亭州:“我是说,你怎么猫儿这里?刚过来的?”

  秦司幽怨道:“早来了,你跟秦诗瑶怎么回事?”

  沈亭州挑眉,“吃醋了?”

  秦司盛怒,“都说不喜欢她了!我本来想跟你打招呼,但你身边一直长了一个她,我不稀罕搭理她。”

  沈亭州心道,你那是不稀罕吗,你是不敢!

  秦司揉着发疼的胸口,问沈亭州,“你怎么也跟宋青宁认识?”

  沈亭州解释,“他是我雇主。”

  秦司斜眼过来,“你多少个雇主?”

  沈亭州并无挖苦,只是感叹,“我比不了你大少爷,我得赚养老钱。”

  秦司点头:“也是,养猫要花不少钱。”

  沈亭州叹息,什么时候能过上退休,养猫的美好生活?

  秦司看向围在宋家夫妇身边的宋易,又看了看跟他们隔开坐的宋青宁,感叹道:“不过这个宋青宁也是挺可怜的,亲生的还混这么差。”

  沈亭州大惊,“你怎么知道的?”

  秦司用随意的口吻爆出惊天大料,“我早就知道了,三年前宋易来我们医院做过亲子鉴定,还是我给他出的报告。”

  三年前?

  这时,一双素白的手拨开绿植叶子,露出秦诗瑶那张明艳的脸。

  她双眼冒光,“所以,宋易早就怀疑自己不是亲生的?”

  宋青宁是两年前认回来的,在这之前宋家夫妇压根不知道孩子调了包。

  秦诗瑶突然出现,吓沈亭州跟秦司一跳。

  您从哪儿冒出来的!

  秦诗瑶厉色看着秦司,“说话,问你呢!”

  秦司眼皮一颤,僵硬点头。

  秦诗瑶再次问,“你确定吗?”

  秦司傲娇道:“当然,我记人的本事你又不是不知道。”

  秦诗瑶已经听不到秦司的自吹自擂,嘴角遏制不住地上扬,她兴奋拍着沈亭州,“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跟着你走必有瓜!”

  沈亭州快要被她拍得形神俱损了。

  见秦诗瑶要走,沈亭州叫住她。

  秦诗瑶回头邪魅一笑,“放心,我不会向不知情的人泄露,但……我会告诉知情人,嘻嘻。”

  沈亭州还来不及反应,秦诗瑶就笑着跨步朝宋青宁走去。

  她绕过宋青宁,附到李牧野耳边说了几句话。

  李牧野原本挂着开朗的笑,随着秦诗瑶的话越来越阴沉,他紧握拳头,肌肉的线条清晰紧绷。

  原来宁哥是可以早点回家,少在外面受罪的。

  害他吃苦的始作俑者却在人群里谈笑风生,一点也没有鸠占鹊巢的愧疚之心。

  李牧野上前,一拳把人撂倒。

  会场响起此起彼伏的惊呼,只有秦诗瑶发出吃瓜的快乐声。

  她望向沈亭州,眼睛如射灯般明亮,上面明晃晃写着——你是我的神!

  让这个世界更疯癫一点吧!

  沈亭州抽动嘴角:让我去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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