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 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说出门有事吗？”
止住鼻血，温嘉玉摆出小学生等待挨训的姿态, 双手搭在膝盖，乖乖在一旁椅子上坐好。
“嗯, 出去跟人约了明天的篮球赛。”江行动作利索地换四件套, “回来是想问问你，要不要过去看我训练。”
顺便看看她在家里捣腾什么。
“要！”
温嘉玉立刻举起右手表态。
“别了。”江行瞥了眼她鼻间两团棉花, “你今天在家休息, 我下午也不去了，在家陪你。等会让于瑞送点水果来。”
“别呀哥。”温嘉玉可不想自己耽误他的进度，“我吃点降火的东西就没事了, 带我去看看嘛。”
“咦, 不对。”温嘉玉发现了华点，“哥, 你什么时候跟这边学生关系这么好了？”
篮球跟马术、射击不一样, 是团队比赛, 需要跟队友磨合。
江行会打篮球，但他在龙安的时候很忙, 偶尔空闲下来, 也是更喜欢去射击场，很少参加这种团队性质的比赛。
相同的背景阶层, 如果说楚之安是同龄人当中众星拱月的存在，因为平易近人的性格而受到全校学生的爱戴，那么江行完全是另一种存在。
像于危险暗夜中独行的, 神秘孤傲的王。
在龙安时，江行经常不在校内, 也不需要维持校内交际，但只要他需要，照样有一堆人可以前赴后继，为他效力。
他的内核过于强大，交际圈和眼界层面已经是远远高于同龄人的级别。
很多时候，在各种场合，就算面对年龄、资历比他高很多的成年人或长辈，江行表现得同样游刃有余。
温嘉玉知道，如果不是为了她，江行早就可以跳级毕业。
可以说江行之所以按照正常流程上学，是为了在校内能更好地照顾她。
所以，大魔王来淮京之后也转性了？开始交朋友了？
“也不算多好。”江行说，“有人受伤了上不了场，同班的同学找我帮忙，说明天的比赛挺重要。”
“正好明天没什么事，我就答应了。”
上学期的联合运动会，江行虽然中途退场，但跟他同届的学生见过他高一那会疯狂掠夺金牌的样子。
主力受伤的情况下，一提到谁能力挽狂澜，高二球队的人第一时间想到了江行的名字。
原本是抱着死马当着活马医的心态，让跟江行同班的那个球员去帮忙问问，没抱什么希望，结果没想到江行居然同意了。
“明天的篮球比赛，还挺重要......”温嘉玉想到什么，瞪大眼睛，“该不会就是下午一点那场，跟高一球队的比赛吧？”
她突然想起来，祁亦然也跟她提过明天要打篮球比赛，还让她一定去欣赏他的英姿。
“拜托拜托，夏夏一定要来给我加油。有夏夏在，我会更有动力！”
——以上是金毛小狗的原话。
温嘉玉当时是答应了的，不然也不会知道时间是下午一点。
结果现在她哥跟祁亦然撞到了一起，还是敌对面？
“对，就是那场。”
江行的回答成功让温嘉玉的侥幸破灭。
看到少女拿起手机又放下，脸上流露出小小的纠结和犹豫，江行意味不明勾起唇。
如果对手不是高一球队，他也不会答应帮这个忙。
他倒要看看，温嘉玉到底给谁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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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日，温斯特西区1号室内篮球场。
还没到下午一点的比赛时间，场内观众席早已密密麻麻坐满了人。
大部分是女生，温嘉玉从路过的零碎对话中，甚至还听到有一些是外校混进来的，也不知道用什么方法躲避了保安的检查。
温嘉玉带着余桃坐到了祁亦然留给她们的前排位置。
之所以坐到高一这边，没去江行给她们留的高二那边，是因为她等会要做一件很对不起祁亦然的事。
聊表歉意，位置就坐祁亦然这边吧。
“夏夏，你们来啦！”
球员上场热身，祁亦然顶着一头耀眼的金发跑到她们面前。
“说了带水就好，还弄应援牌做什么。”
看到两人怀中抱的应援牌，祁亦然说是这样说，可少年脖子都伸长了，清澈的蓝眸变得亮晶晶。
明显是期盼的。
以前祁亦然打比赛的时候，也有很多女生弄应援牌。
他知道自己受欢迎，但以前只是开心有人来看他打比赛，跟现在看到夏夏坐在观众席为他加油的开心，截然不同。
“是这样的，祁亦然。”
温嘉玉清咳一声，示意余桃先亮出印有祁亦然字样的应援牌，“本来我是说好要给你加油的，但临时出了变故，你知道我奶奶现在在江家的医院，所以......”
“什么？”祁亦然愣了愣，就看到少女缓缓转过来的蓝色应援牌，印的是明晃晃的“江行”二字。
“但是你看，我让余桃帮我举了你的牌子。”温嘉玉指了指余桃手中的金色应援牌，对他解释，“余桃给你加油，也就相当于是我给你加油啦！”
她觉得这是一个万全的好办法！
余桃给祁亦然加油，她给江行加油！
温嘉玉还没告诉祁亦然自己的真实身份，不好直接解释她跟江行的关系，这会儿只能用苏夏奶奶当借口。
她想着，什么时候也该抽空跟祁亦然坦白一下她的身份了。
祁亦然的脑袋耸拉下去几秒，很快又抬头，重新露出笑脸：“好吧，我不为难夏夏，应援牌就算了。”
他故意露出一个奶凶的表情，“但是有一点我不管，我进球的时候夏夏一定要给我加油！”
“好。”温嘉玉觉得这个没什么问题。
她是观众，江行进球她肯定是要喊的，祁亦然进球的时候跟边上人一起喊，应该也算正常吧？
站在高二球队里，从他们身边路过的江行，听到温嘉玉这声应好，凉凉斜睨过来。
俊美高挑一身黑色球服的少年，目光触及少女手中印着他名字的应援牌，神色缓和。
江行唇角莫名勾勒出一抹浅笑，引得观众席女生也莫名沸腾，比赛还没开始，尖叫声已经热火朝天。
温嘉玉也注意到江行进场了，笑嘻嘻地冲他摇了摇手中应援牌。
这可是她加急定制，让店家连夜出单的！
江行微微挑眉，算是对她的回应，表示看到了，跟着就拉队友再一次确认战术。
祁亦然这边也是昨天才知道江行会上场，不过他们在研究完江行的各种比赛后，心思变得没有最开始那么忌惮了。
他们发现江行的联合运动会或者其他在龙安拿奖的运动比赛，基本都是个人赛，因此判定江行只是个人能力很强，这样的人往往不太具备合作能力。
江行的身份和技术摆在那，高二那边肯定是以他为中心，高一这边的战术主打拖住江行。
只要拖住江行，再让祁亦然这个投篮小王子得分，赢得比赛就是板上钉钉的事。
然而让高一球队大跌眼镜的是，他们分析对了，战术也没错，但最关键的一个地方掉了链子——他们拖不住江行！
短短一天的时间，江行居然跟高二球队也能打出默契的配合！
比赛刚开始，江行的势头就压过了场内所有人。
抢断，后仰，跳投，场内女生的呐喊尖叫从江行接到球的那一刻起就没停下过，一直持续到中场休息。
江行根本不给高一这边球队反应的机会，反倒是高一这边的主力先锋祁亦然，被高二反针对了。
三分球小王子在上半场居然一个球都没投出，好几次快要接到球的时候，都被江行抢先一步截断。
“我去嘉嘉，你哥好凶残啊。”连余桃这种看不懂篮球比赛的业余人士，都在心里为祁亦然默哀。
明眼人都能看出这个运动小健将，将被江大魔王压制得死死的。
“基操，基操。”相对而言，温嘉玉就淡定多了，她从小就知道江行有多优秀。
江行只是不需要跟同龄人交际，不代表他不会。
相反，只要他愿意融入，他很快就能成为学生组织中的领袖人物。
有些人就是天生的领导者。
温嘉玉嘴角噙着笑，没发现自己脸上露出了一副与有荣焉的傲娇小表情。
“啊啊啊中场休息了，好想给江行送水，又不敢，怎么办怎么办。”
“要不然给祁亦然？祁亦然比较好说话，被拒绝也不会丢脸......看，正好他过来了！”
温嘉玉听到了后排两个女生的碎碎念，来不及细想心中的怪异感，就看到祁亦然三两步跑到她面前：“夏夏，水！”
“呼，热死我了。”
祁亦然接过温嘉玉递的水，咕咚咕咚灌了一大口。
喝完后，大咧咧地撩起球服下摆擦汗，丝毫没有察觉白皙肌肤的暴露。
“啊！然宝的六块腹肌，好馋！”
就连余桃这种对帅哥不为所动的学霸，听到身后女生的八卦，眼神都定了定。
温嘉玉顺着八卦的声音朝祁亦然看去，还没看仔细，忽觉一片阴影从天而降。
高挑的身影挡住了她的视线，温嘉玉对上一双狭长深邃的凤眸。
江行十分自然地朝她伸出手：“苏夏，我的水。”
“噢噢，在这。”江行的水她当然带了，温嘉玉从饮料袋中翻找出他常喝的电解质牌子。
手腕刚刚朝前，还未彻底递出，饮料就被少年修长的手掌接过。
是他又朝前走近一步，更加拉进他与她的距离。
江行就站在她身前，拧开瓶盖，仰头喝水，锋锐的喉结上下滚动。
少年肆意中又带着斯文的喝水动作，跟祁亦然方才的大大咧咧形成鲜明对比。
祁亦然怒气冲冲瞪着江行，看看自己手中的纯净水，又看看江行手中的电解质水，最后委屈巴巴地望向温嘉玉。
温嘉玉这会没空理他，她发现，周围乱糟糟的八卦声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停止了，很安静。
好像是从江行朝她走来开始。
这个突如其来的发现，让温嘉玉无端生出几分紧张，她意识到一个大问题——这是她跟江行第一次在学校公众面前袒露亲密。
其他学生不知道她和江行的关系，在他们眼里，她这个特招生跟江行是两条天壤之别、永不相交的平行线。
仅有的一次意外交集，还是元旦晚会开场舞的彩蛋。
然而现在，江行在温斯特其他学生面前，向她要水。
指名道姓的程度，别人会怎么想......
“扑通，扑通——”
温嘉玉的心跳在错漏的空间里乱了几拍，脸颊渗出热意。
她忽然不敢看江行滚动的喉结。
不是害怕真实身份被发现，而是另一种，害怕又期待的感觉。
“傻了？”江行把还没喝完的水抛回温嘉玉怀里，看她手忙脚乱的样子，低声笑道，“等会好好看比赛。”
好好看他怎么赢的。
江行说完，便走回赛场。
仿佛过来一趟真的只是为了喝水解渴。
他走后，无形的消音键自动解除，温嘉玉身后女生的八卦声逐渐高昂。
有些话面对江行不敢说，面对‘特招生苏夏’可没这么多顾忌。
何况身后还有很多高年级的学姐，加上这里没有学生会成员管辖，因此身后看比赛的女生更是不把温嘉玉放在眼里，当着她的面直接开始讨论。
“卧槽，江行怎么会跟校花认识，还这么熟？”
“他们不会那啥，是一对吧？”
“靠，我觉得有可能！不然江行怎么突然从礼德转学过来？江家的产业大部分可都在龙安啊！”
有理有据，温嘉玉这个本尊听得都快信了，就听见一个反对的声音。
“不可能，江行跟苏夏是一对的话，龙安那边温家大小姐怎么办？我看八成是江行跟温嘉玉置气，才跑来淮京玩一玩，苏夏这种特招生他看不上的，别当真了各位。”
“怎么会，江行跟温嘉玉不是兄妹么？”另一个人反驳，“他肯定对苏夏有意思，要不然你解释一下，他怎么偏偏找苏夏要水呢？高二篮球队的家属席那边还能少了他的水不成？”
“而且，江行在龙安是出了名的难接近好吗！男生稍微好一点，特别是女生，我有朋友就在礼德，她说江行身边除了温嘉玉这个妹妹之外，就没别的女生能近身。”
“什么兄妹，你那个朋友消息不灵通。”最开始反对的女生鄙夷道，“我在礼德有温家内部消息的朋友说了，温嘉玉是江行联姻的未婚妻！”
“嘶——”周遭响起此起彼伏的倒吸冷气和美梦破灭声，“真的假的？哭死，我的爱情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你们不想想江家在龙安是什么背景，也就温家能门当户对了，而且两个人还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女生信誓旦旦地下定论，“所以我说，江行怎么可能看得上苏夏。”
这位女生口吻之轻蔑，让躺着也中枪的温嘉玉满头问号。
虽然但是，那名对‘苏夏’敌意很深的女同学，到底知不知道她口中的‘苏夏’和温嘉玉，是同一个人啊！
有一个瞬间，温嘉玉真的很想冲到那名女生面前亮出身份。
这样很不温嘉玉，往常她对这些针对‘特招生苏夏’的言论是不屑一顾的，直接无视。
没有良好的心态，她上半年在一班压根混不下去。
可是今天，她觉得这些话听得很不顺耳。
而且温嘉玉确定，她听不顺耳的，是那个女生说江行看不上她的那些话。
还有她话里话外，江行就算看上温嘉玉也是因为门当户对、身份选择之类的分析。
温嘉玉气鼓鼓的，灌了一大口饮料生闷气。
她懂个屁！
她了解他们两家的内情吗？凭什么觉得江行选她不能是因为真爱？
“嘉嘉，你拿的瓶子......”
“啊？”经过余桃的提醒，温嘉玉才发现她刚刚喝的那瓶，是江行的电解质水。
温嘉玉瞪大眼睛，手中瓶内空空，显然已经被她喝光。
她，她喝了江行喝过的东西？？
哦莫，这算不算间接夺走了江行的初吻？
这个认知让温嘉玉心中火气迅速消了下去，她发现前面被气了那么一道后，她对跟江行无意喝过同一瓶水这件事，竟然接受得如此良好。
还有一丝怪诞的得意。
场下篮球比赛打得火热，温嘉玉努力压抑心中不断冒头的虚荣与甜蜜情绪，在心里安慰自己没关系，江行没看到。
她悄摸摸从饮料袋拿出新的一瓶电解质水，对余桃比了个嘘的手势：“你刚刚什么都没看见。”
余桃咽了咽口水，点点头。
她发现自己好像要重新审视这对兄妹的关系。
比赛结束，高二球队以碾压的分数，取得了这次高一高二两个学段联合比赛的胜利。
温嘉玉从座位跳下，先一步将拧开的饮料塞进江行手里，笑眯眯：“哥，去食堂，今天我请你吃一楼。”
江行“啧”了一声，挑眉：“今天不让我避嫌了？”
“哎呀，打球赢了庆祝一下嘛。”温嘉玉晃了晃手中的应援牌，假意正经，“这是你来温斯特的第一场球赛，你都还没感受过这边一楼食堂的氛围呢，我带你体验一下！”
哼，说江行看不上她，她偏要带着江行去一楼排队，让她们好好瞧瞧。
江行喝了几口水，似乎没发觉饮料瓶的异常：“行。体验一下你上学期过的什么苦难生活。”
耶！
目的达成，温嘉玉对另外两个小伙伴挤挤眼：“我今天先跟我哥庆祝，下次再请你们吃！”
“夏......”
望着少年少女旁若无人，亲昵并排走出篮球馆的身影，祁亦然的声音淹没在火热的八卦声中。
他手中还提着温嘉玉留下来的饮料袋，里面还有很多很多不同的饮料。
可是祁亦然知道，在这里面，电解质水是不同的。
金发少年垂下眼帘，他也知道，自己没办法再自欺欺人，认为元旦晚会看到的拥抱是错觉。
很快，祁亦然单手握拳，重新给自己打气，恢复活力。
他们年纪还小，只要夏夏一天没结婚，他就有机会！
不知道这场心理波动的温嘉玉，也意外想到了同一个词。
她走在江行身边，偷偷瞄一眼少年精致好看的侧颜，想到方才在场馆内被她遗漏的一件事。
那个所谓的温家内部消息，说什么她是江行的未婚妻。
这种联姻的传闻，她怎么不知道，江行知道吗？
“又走神，在想什么。”江行弹了一下她的脑门，“刚刚有没有好好看我比赛？”
“才没走神。”温嘉玉红着脸说。
时值四月，春光轻灵，篮球场馆沿着食堂的路开满了一簇簇粉白娇艳的海棠。
温嘉玉仔细地描摹着隐而不宣的少女细腻心事，仿佛提前感受到夏日鼓噪的蝉鸣。
如果，她是说如果。
如果江行知道联姻传闻的话，他又是怎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