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过去。”
盛灼那本来因为这突如其来的肢体接触而皱起的眉, 在听到那熟悉的声音后,有所缓和。
盛灼回头, 那人往日里总也挂着笑意的脸隐在昏暗的灯光下,似乎隔着千重山万重水,直教人看不清那眼底的急切是真心还是假意。
“温白?”
盛灼不自觉地唤了一声。
来人正是许久未见的温白。
“那人是龙虎堂的赵三斤,曲明东的左膀右臂,前段时间龙虎堂内斗便是曲明东占了上风,现在正是他要重新肃清障碍的时候, 加上你们之前还有过节,这明摆着就是寻衅挑事,别中了圈套。”
温白的声音压得很低, 语速很快。
盛灼并不惊讶温白知道青枭社和龙虎堂的事情,她惊讶的是温白为什么会黑衣黑裤戴着鸭舌帽出现在【蛋壳】。
只一秒钟, 盛灼就明白了。
温白这是还没有死心,她固执地将盛灼划在自己的地盘, 那么理所当然要接受她的善意提醒。
盛灼回头看了一眼舞池,洛香已经要被那几个人拖走了。
“温白,我是因为欠了钱才来的青枭。”盛灼靠近面前人, 似乎想一眼看到那人晦暗难明的目光下的真实意图。
温白闻言楞了一下, 显然是也迷糊了一下, 现在说这个干嘛?
盛灼不知道温白是否调查到这一步,但还是咬咬牙说了下去,“所以我毕业后就会离开这里,你不要把我的存在放在心上。”
说完, 盛灼来不及看温白的表情, 便挣脱了她向洛香那边走去。
这些事情,她本来是不想对温白说的, 在她的心里,温白多少还是以前的温白,高傲不羁,潇洒磊落,或许还可以加上一个人美心善。
这充斥着黑暗与血色的三年,就要结束了,它最好能像人去世一样死死地埋在地下,谁也不知道,谁也不要窥探。
可是温白显然并不打算放过自己。
盛灼好像松了口气,现在自己在温白面前真的是没什么秘密了,以后就可以打开天窗说亮话了。
待盛灼追到洛香几人的时候,那几个男人已经生拉硬拽着洛香来到了酒吧的后院,这里也有出去的门。
“几位,还是给个面子吧,这是我们酒吧的驻唱。”盛灼压低声线说了句,随手关上了后门。
后院值班的四五个人闻言都抬起头,其中一个极有眼力见的慢慢踱到出院子的大门处,将门一对。
“咔哒。”一道落锁的声音不大不小地响起,成功地让那几个男子停下了动作。
那名叫赵三斤的男子意味不明地笑笑,没说话,甚至还悠闲地从口袋里掏出盒烟,眯着眼点了一根。
洛香似是被吓傻了,只在一旁呆呆地抓着自己的衣服吊带。
“你谁啊?青枭排老几啊就这么爱管闲事??”一身牛仔套装的年轻男人先开了口。
盛灼心里微微一沉,看来真是有备而来。
“把我们驻唱带走了我们还怎么挣钱啊?您说是吧?”见盛灼不言语,锁上大门的小弟开口道。
盛灼有些意外地看看那人,瘦高的个子,长相只能算是端正,此时却笑意盈盈地对上了刚刚说话的牛仔男。
此人倒是个机灵的,那头老大没开口,这边若是盛灼再回,难免有些落了面子。
牛仔男讥讽一笑,正欲回话,却被一旁的赵三斤按住了,心有不忿地退了回去。
“我要人她要钱,怎么知道不是你情我愿呢?”赵三斤话说着,身体确实对着站在房檐下阴影处的盛灼。
盛灼微微一笑,“三哥,没有这样的道理。”
赵三斤一点也不惊讶盛灼知晓自己的身份,反而更有深意地问道:“白鸽小姐,若是这人是我东哥点名要的呢?”
洛香闻言,惊恐地看向赵三斤,她根本不认识什么东哥。
此时只能将求助的目光抛向盛灼,抬脚就要往盛灼那边跑,却被牛仔男一把拽了回来,“再动弹一下就把你的嗓子废了信不信?”
盛灼嘴角的笑意缓缓落下,“你试试?”
赵三斤哈哈一笑,“白鸽小姐的威名我们可是忌惮得紧,只不过为了这么个女人下了东哥的面子,不太值当吧?”
盛灼没说话,径直走向了牛仔男。
那几人眼看着盛灼慢慢靠近,弓起身子,手伸向怀中。
气氛一下凝固起来。
盛灼宛若没看到这一幕似的,终于走到了身形紧绷的几人跟前。
伸手,想要拉住洛香的手臂。
电光火石间,牛仔男眸中厉色肆起,一把闪着银光的长刀自下而上刺向盛灼纤细的手腕。
来不及,这么近的距离,青枭社的小弟根本来不及救援。
惊呼声四起,那么细那么白的手腕,在那亮若镜面的长刀对比下,脆弱得好似下一秒就要折断。
只见盛灼手腕一转,却是迎着那长刀破空之处,手指轻巧地压在那刀背处,下一秒,众人只觉得那只同样白的晃眼的手在刀背上挽了个花,盛灼那看起来弱不禁风的手便握住了牛仔男的握刀的手。
牛仔男也是迷糊了一下,正要甩开,却发觉那只清瘦得指骨根根分明的手上传来了巨大的吸力。
在牛仔男意识到自己没站稳时,他已经被盛灼拽走了一步,迎接他的便是一记狠硬的顶膝。
还没等青枭社众人冲到盛灼跟前,牛仔男已经被卸了刀,整个人熟虾般弓着身体倒下了。
可能是太疼了,甚至没有发出声音,只是长大了嘴巴,眼里还残留着不敢置信地神色。
这一手,直接把众人都看傻了,先不说牛仔男那一米九的大体格子,就说这女人敢迎着刀而上,又有几个人有这个胆量。
赵三斤微微皱眉,他本来还有一肚子的话要说,看到这一幕,闭上了嘴巴。
这个白鸽,自从上次从他们手中把人救走之后,龙虎堂就注意到这个人了,身为一个女人却战斗力惊人,其实个人战斗力对于帮派来说并没有什么决定性的力量,但是到这个程度,就不得不让人小心了。
谁也不想在某天和几个小弟去闲逛的时候,被一个因为孤身一人而并没有引起警戒的女人干掉。
因为白鸽这个人好像只会出现在【蛋壳】,神秘的很,所以他们来的时候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能会碰上,上头还特意要他们注意一下这个什么鬼白鸽,评价一下她的实力。
照这么看,这段时间,不仅自家在壮大实力,眼前这个看着纤细瘦弱的女人,也没闲着。
赵三斤不禁在心里寻思着,如果现在的白鸽,配上武器,从自家地盘救出那四个废物,还会那么被动么?
盛灼将那把长刀往地上一扔,拉过洛香就走,头也不回道:“三哥就不送你了,下回再来我请。”
眼看着盛灼就到回到酒吧了,赵三斤带着笑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们东哥可是对您很敬佩,一直想着有机会见上一面呢!”
盛灼权当没听见,拉着洛香走到酒吧里,看着舞池里依然震耳欲聋的音乐声,拉着洛香的手能清晰地感受到止不住的颤抖。
不得已,盛灼只好把她带到二楼会议厅。
打开门里面有个人在抽烟,见到盛灼,起身点了个头就出去了。
“你先在这待会儿吧,一会儿我送你回去。”盛灼还是怕赵三斤那伙人在外面蹲点。
毕竟自己撕了和龙虎堂表面上那层和平纸,也算是花了大价钱救得人,送佛送到西吧。
他们就是来找事的,盛灼才不会信什么东哥要见洛香,所以说洛香家里还是安全的,主要就是【蛋壳】附近的地方。
就像是阿枭当年以抽烟的借口把守在酒吧附近的温聿赶走一样。
盛灼从柜子里拿出瓶未开封的矿泉水扔给洛香,转身欲走。
“盛...盛灼?”洛香的声音还抖着。
盛灼顿住,气得在背对着洛香的地方闭了闭眼睛,这也能看出来?
似乎是看出来盛灼所想,洛香小声道:
“我...对声音比较敏感。”
盛灼走回来,隔着一张宽大的桌子在洛香对面坐下,夏天了确实很闷,索性把帽子口罩都摘下来。
眼前的洛香已经再也没有一丝在学校初见时的清冷明艳,头发凌乱妆容破碎,一双凤眼满是流过泪的痕迹。
神色间小心翼翼。
“你不用害怕,他们不是冲你来的。”盛灼边说着边拿出手机,开始‘哒哒哒’的给阿枭发消息说了今晚的事。
洛香似是回忆起来,这些年在这个酒吧常常能看见这个四季都带着帽子口罩的人。
现在不知道,至少自己不去学校的时候,盛灼还是学校的神话,漂亮,成绩好,体育好,什么都好。
那现在怎么会?
洛香的疑惑都写在脸上,坐在她正对面的盛灼很难当做没看到。
“谁都有点小秘密。”
盛灼解释道。
洛香点点头,不再多问,只是不断重复:“谢谢,谢谢你。”
她又不傻,也能听出来今晚的两拨人是撕破脸皮了,即使她不懂这里头的道道道,但还是不妨碍她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没事,他们不来找我们,我们也是要找他们的。”盛灼收到了阿枭的回复,上面只有五个字。
【准备起来吧。】
盛灼站起来准备去做一下简单的布置,谁也不知道来自龙虎堂的报复会在哪时哪分到来,还是早做准备。
刚站起来戴上口罩,就听洛香莫名冒出句话:
“你会参加高考么?”
盛灼着实怔了一瞬,然后点点头,“当然。”
洛香似是得了什么莫大的欣慰,笑着低下头,喃喃道:
“那就好,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