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下, 她看见那鬼魂落在墙壁上发颤的影子,耳边听着那如诉如泣的嗓音, 吓得呼吸都快停了。
她这是走了什么霉运,三天两头遭遇不测。不是遇见要吃人的魔头,就是遇见这种会害人的女鬼。
女鬼的影子印在淡绿色的帐子上,纤细的仿佛柳枝摇晃。
等等……影子?
尧清越骤然反应过来,鬼魂是没有影子的。那此刻呆在她床边的女人,到底是什么东西?
她听到女人轻轻叹息, 对方冰凉的手指落在她的脸上,温柔地摩挲着她的肌肤。
她闻到对方身上淡淡的冷香,心脏颤着颤着, 竟渐渐睡着了。
“小姐?您起了吗?”小丫鬟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尧清越睁开眼睛,睡眼惺忪地揉了揉脸, 头顶的头发毛躁地乱翘着。
她呆滞地环顾四周,半天都没回神。
身旁, 小丫鬟望着她,神色好奇又恭敬:“小姐?”
尧清越骤然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跳了下去。
她这几日的经历跟坐过山车也没甚差别, 一睁眼就换了个地方。
想起睡前看见的那个不知是人是鬼的女人, 她心里充满惊疑。
那女人是谁?抓她究竟有什么目的?
“小姐, 奴婢先服侍您穿衣。”小丫鬟见尧清越半天没动,僵直在原地,不由轻声提醒道。
尧清越这才发现,自己身上只穿了件薄薄的里衣, 冷风灌进来, 激的她猛地打了个喷嚏。
她搓着手臂,心道不管如何, 先看看再说。
小丫鬟忙给尧清越穿衣服,此时,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黑衣少女的身影映入眼帘。
那少女雪肤乌发,有着一双清凌凌的凤眸,肌肤如雪,漂亮的不像真人。
看到她,她身旁的小丫鬟慌忙跪了下去,恭敬道:“大小姐。”
黑衣少女瞥她一眼,点点头,长长的黑色外袍曳地。
黑衣少女的眸子定在尧清越脸上,那冷冽的双眸,瞬间冰雪消融,泛起波光粼粼。
望着少女的脸,尧清越瞬间定在原地,一眨不眨盯着她。
少女款款走进屋来,对着她微微一笑。
尧清越心里漏跳一拍,受惊似的收回目光,胖乎乎的小脸上泛出薄薄的红晕。
花玉容挥挥手,让小丫鬟下去。
她走到尧清越身边蹲下,和蔼可亲道:“昨夜睡得可好?”
尧清越不知道自己为何紧张,手指哆嗦着拉扯着自己的腰带,冷不防在胸口打了个死结。
“你、你是谁?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花玉容微微一顿,纤细的手指先揉了揉小孩的脸蛋,然后动作仔细解开尧清越胸口的死结。
对方的手指纤细漂亮,不一会儿功夫,一个漂亮小巧的蝴蝶结就打好了。
尧清越努力吸了吸肚子,感觉自己呼吸不畅。
花玉容带着小孩来到梳妆镜前,让她在镜前坐下,慢条斯理给小孩梳着头发。
“这衣服衬你的肤色。”
镜子里倒映出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大的那个自不必说,花容月貌,漂亮的惊人。小的那个虽然看着头发有些枯黄,但勉强也能跨上一句黑胖可爱。
尧清越不自在地扯了扯自己身上的裙子。
这件裙子做工质地精良,上衣是嫩呼呼的杏黄色,下裙是鲛纱制成的湖蓝色,群摆上还财大气粗用金线绣了好几只蝴蝶。
她每次走动,金线绣的蝴蝶便仿佛活了过来,金光闪闪的。
黑衣少女的手落在她黑乎乎的小脸上,轻轻地抚了抚。明明是宠爱的姿态,却让尧清越有些不敢动弹。
太古怪了。这女人到底是谁?
尧清越呆呆僵在椅子上,任那个漂亮的少女给她梳头。
不一会儿,她枯黄而短短的头发,被梳成左右两边两个包包头。
花玉容看着镜子里尧清越的包子脸,忍俊不禁捏了捏她胖乎乎的脸颊,莞尔道:“饿了么?”
尧清越下意识摇头,肚子却跟她唱反调,响起咕噜声。她小脸一红,忍不住从凳子上跳下去。
花玉容轻笑一声,跟在小孩身后走入正厅。
尧清越虽然惊疑不定,但吃饭的兴致却丝毫不减。她这几日饭量增大,望着小桌上丰盛的饭菜,拿起小勺子就开始大快朵颐。
花玉容吃了几口,就不再动筷,单手托腮,兴致勃勃盯着小孩吃饭。
偶尔,她会替小孩夹菜,或者,拿帕子擦干净她嘴角的饭粒。
她的道侣变小了,也没了曾经的记忆,不过不要紧,她会想办法,让她重新想起来。
半晌,尧清越放下勺子。
花玉容挑了挑眉:“怎么了?”
尧清越拍拍自己鼓鼓的肚子,声如蚊呐:“吃饱了。”
花玉容点头,唤丫鬟进来,撤掉饭菜,然后盯着尧清越。
尧清越脸皮再厚,也被她盯得头发发麻。气氛再次古怪起来。
什么情况,为什么要盯着她,还不说话?说点什么吧?
她望着这个漂亮的少女,鼓足勇气,破罐子破摔道:“你和我娘是什么关系?她也是你师妹吗?”
对她这么温柔,给她漂亮的衣服穿,还给她好吃好喝供着。除了是她娘的裙下之臣,她想不到第二种可能。
她越发好奇她娘到底做了什么,以至于这些人都对她娘念念不忘。
“你娘?”花玉容嗓音迟疑,脸上闪过一丝迷惑,不过片刻,她微微一笑,摇摇头:“我不认识你双亲。至于我和你的关系……等你长大了,我再告诉你。”
尧清越没在黑衣少女那里打听到任何东西,她甚至不知道她的名字。
少女对她温柔和蔼,嘴巴却紧的跟蚌壳一样。
吃完饭,尧清越去院子里散步消食,黑衣少女有事情被叫走。
院子里,只有一个小丫头跟在她身后。
尧清越心里七上八下,鼓了鼓腮帮子,扭头问她:“你们大小姐,究竟是什么人?”
那身气度,显然不是小人物。
小丫头顿了顿,恭敬道:“不能说。”
尧清越抿了抿唇:“……那她叫什么名字?”
总不会连名字都不能提吧?虽然刚才,那少女也没说。
小丫头福了福身子,脑袋越发垂下去:“不能说。”
尧清越:“……”
这个不能说,那个也不能说。还有什么是能说的?
小丫头垂着脑袋,感到十分为难。
来之前,尊主特别吩咐她们,千万要保密身份,她又不敢擅作主张编瞎话骗小小姐,自然是什么都不敢说了。
尧清越撇撇嘴:“那你叫什么?”
小丫头连忙挂起笑容,笑眯眯道:“回禀小姐,奴婢唤绿妖。”
尧清越似懂非懂点头。
她实在无聊,院子里静悄悄的,眼前只有一块嶙峋的假山可供玩乐。
这些假山是由无数块太湖石垒叠而成,组成了一个像是迷宫的游乐场。
闲着也是闲着,尧清越当即钻进去,摸着墙壁走进去。
不知不觉,竟迷路了。
她张口准备喊人,假山的另外一边,突然传来那黑衣少女的声音。
那声音语调低沉,带着威严和冷酷,完全不同于和她说话的样子。
原来黑衣少女并未走远,只在隔墙的另一个院落与人说话。
尧清越不觉屏住呼吸,竖起耳朵。
只听一个声音谄媚道:“尊主,那宝贝属下找了许久,又精心喂养了几日,没想到阴差阳错,又回到尊主手上。”
“怎么,你原本准备献给本尊的宝贝,就是她?”黑衣少女的嗓音冷冷的。
魔女谄媚道:“正是!尊主还满意吧?”
尧清越听到对方淡淡嗯了一声,小脸不由僵了,她不会记错,与黑衣少女对话的那个女人,分明是当日抢走她的那个魔女!
这个漂亮的少女,和那个魔女,她们俩根本就是一伙的!
尧清越深吸一口气,装作玩耍的样子,摸着墙壁,原路返回。
一墙之隔,两人听到隔壁动静,俱都静了静。
右护法觑着一墙之隔的假山,沉声道:“尊主,属下去看看。”
花玉容想到什么,勾了勾唇,眉眼含笑:“不必了。”
右护法小心观察她,发现尊主的心情似乎十分愉快,心里也跟着高兴。看来自己这宝贝真的送对了。
尧清越若无其事从假山里出来。
小丫鬟看见尧清越脸上的冷汗,不由拿着帕子上前,要替她擦拭。
“我来吧。”花玉容却从月亮门进来,接过小丫鬟的手帕,轻轻地碰了碰尧清越的脸蛋。
“在这里呆着,会不会无聊?”
无聊?她怎么可能无聊!
尧清越暗道,面前这个黑衣少女,八成就是魔界那个传说中的,要吃三岁小孩血肉修炼邪功的魔头。
只是不知道十大魔将,她是其中哪一个?
她想象着那个血淋淋的画面,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怎么了?冷?”
花玉容摸了摸小孩厚实的裙子,一把将孩子抱在怀里,发觉对方身体在发抖,不由加快脚步回到屋里。
尧清越被她抱着,动弹不得,白着脸,颤颤巍巍问花玉容:“你、你喜欢吃什么口味的食物?”
花玉容接过丫鬟手上的袄子,披在尧清越身上。
小孩的问题没头没脑,她也不不以为怪,耐心回答:“没有特别喜欢的。硬要说的话,我喜欢口味淡的。”
尧清越的脸更白了。
喜欢口味淡的,那不就是清蒸嘛!
她脑子里瞬间闪过一段话:“最优质的食材,往往只需要最简单的烹饪方式。”
她颤抖着,看着自己又黑又胖的小暗想,这人是不是准备将她养白了再下手?
因为心里藏着事,这天晚上,她胃口全无,早早躺在床上,闭眼休息。
她钻进被子里,小小的身体弯成虾米,梦到黑衣少女对她狞笑,把她扔进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