尧清越见花玉容如此笃定, 心中已经信了三分,再次看向大街上那着花袄子的小姑娘, 就怎么看怎么不对劲了。
不过为防花玉容弄错,她还是从袖中掏出阴气符朝那小姑娘头顶掷去。阴气符与阴气无火自燃,如果那小姑娘当真不是活人,符纸会当场发生反应。
符纸飘飘荡荡落在小女孩头顶,明黄色的符纸上鲜红的朱砂蓦然蓝光流动,紧接着蓝紫色的火焰倏地冒出, 吞噬符纸。
那正低头捂住眼睛哭泣的小女孩骤然身形一顿,一双黑黝黝没有眼珠的眼眶死死朝着尧清越的方向看了过来。
尧清越背后登时惊出一身冷汗,唰地一下将木窗合上, 阻隔外边渗人的视线。
花玉容嘴角浮现一丝冷笑,定定望着她, 慢条斯理道:“你输了。”
尧清越抹了一把后脖颈的冷汗,瞄了一眼睡得香喷喷的豆豆, 小声咕哝道:“我可没说答应跟你赌啊。”
话虽如此,还是怂了吧唧地挪步过去,小心翼翼道:“你怎么发现的?”
花玉容朝她勾勾手指, 尧清越还以为对方想跟她说悄悄话, 便将脑袋凑过去, 近得连花玉容的睫毛都瞧得根根分明。
花玉容不自然地蹙了蹙眉,双颊微红,顺势推了推尧清越的肩膀,将她的脑袋推开, 朝她摊开手指道:“靠这个。”
尧清越望着她掌心的那枚戒指, 恍然大悟。这魔王之戒能够感应妖邪,持戒者能让周身邪物都无所遁形。是以花玉容并不用借助符纸与罗盘, 就能发现真相,果然是件不可多得的宝贝。
尧清越觑了戒指一眼,眼珠子一转,故意转移话题:“你拿这戒指时,就没听到什么声音?”
这问题在花家禁地她已经问过,这时候重新提出来,不过是为了将刚才那个赌约糊弄过去。
花玉容看她一眼,没有戳破,道:“我什么都没听到。”
尧清越趁机奉承:“那绝对是你天赋异禀,不受戒灵蛊惑,这戒指合该戴在你手上!”
花玉容嗤笑,眸光流转:“现在倒是会夸人,刚才还气势汹汹的准备跟我对峙的是谁?”
尧清越脸不红心不跳:“误会一场,都是我错了,你大人大量,就原谅我吧。”配合扑闪着的一双杏眸,要多诚恳有多诚恳。
花玉容又好气又好笑,拿食指戳了戳尧清越的脑门。
恰在这时,室内骤然响起幼儿脆生生的嗓音,尧清越呆呆扭头一看,原来是尧豆豆提前醒了。
尧豆豆坐在美人榻上,因为身子太短,双腿岔开脚趾都没挨到床边沿,小小的指头指着尧清越和花玉容,冷静到不含丝毫感情色彩评价道:“打情骂俏。”
尧清越脸上的惊喜才敢冒了个头,就被尧豆豆这四个字给惊得花容失色。
这倒霉孩子什么时候醒不好,偏偏这个时候醒。呸,她又没干坏事,哪里够得上“打情骂俏”四个字了?定是什么人趁她不注意,教坏了她家豆豆!
尧清越登时一个箭步冲过去,大喊一声“熊抱”!将尧豆豆结结实实抱在怀中揉搓了一顿。
小家伙整齐的小揪揪顿时凌乱不堪,衣衫都皱了不少,整个一副饱受摧残的豆芽菜模样。
她艰难地从尧清越的怀里抽出来,气喘吁吁,面无表情道:“你们刚才在干嘛?”明明一副不堪其扰却耐着性子抓奸的口吻。
尧清越嘿了一声,小家伙貌似还懂不少的样子。她故意逗她,凑在她耳边小声道:“你介不介意要个后娘?”
尧豆豆:“……”
尧豆豆眉间的疙瘩登时能夹死几只蚊子,一副一言难尽的模样。她表情严肃,小大人似的盯着尧清越。也同样压低声音道:“你认真的?”
尧清越但笑不语,尧豆豆表情更加难看,“可她不是好人。”
尧清越闻言,顿时大惊失色,也顾不得跟尧豆豆开玩笑,连忙捂住对方的小嘴,不停跟她使眼色。她们虽然足够小声,但同在一间房内,难免不被听到。这跟当面说人坏话有什么区别呢?尤其花玉容又是个小心眼的。
尧清越捂住豆豆的脸,飞快回头瞅花玉容一眼,只见花玉容垂着眼睫靠在床头,白衣如雪,黑发如墨,卷翘的长睫细密有如两把小小的刷子,印在她眼睑上。
尧清越将信将疑瞅了半晌,以为花玉容没听到,这才堪堪松了口气。
花玉容侧头瞧她一眼,见尧清越兀自抱着尧豆豆说着悄悄话,就不禁勾了勾唇,想到什么,又压下嘴角笑意,稍稍出了会神。再次抬眼去瞧尧清越,发现不知何时躺在美人榻上,呼吸平缓,睡着了。
罢了,来日方长。
尧清越原本打算在美人榻上浅眠,不想一闭眼,意识便被如潮水一般涌来的疲惫淹没。再次醒来,已到日上三竿。
她睡眼惺忪从床上爬起来,发现屋内除了她没有第二人,正揉着眼睛,大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尧豆豆小小的身影从门外进来。
小家伙手上端着盘蒸笼,搁在茶几上,对尧清越言简意赅道:“早点。”
尧清越瞅了眼那蒸笼里的小笼包,笑眯眯从美人榻上跳下来,三两步走到茶几旁,一屁股坐下,伸手就要去拿小笼包。
尧豆豆一巴掌扇在她手背上,不赞同道:“你还没洗漱。”
尧清越笑嘻嘻地捏起一个包子塞进口中,口齿不清道:“先吃一个,你娘饿坏了。”
忽略尧豆豆嫌弃的眼神,尧清越装作不经意问道:“花玉容呢?”
尧豆豆表情一顿,看她一眼,一本正经道:“她走了。”
尧清越呆了呆,心中竟奇异地冒出一股失落的情绪。虽说她决定和花玉容分道扬镳,但是对方这么上道一点也没纠缠,甚至都没和她告别就走了,她怎么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尧清越哦了一声,小声嘀咕埋怨道:“走了都不知道说一声。”
尧豆豆道:“她跟你辞行了,但你没醒。”
尧清越又呆了,迷糊地挠了挠脑袋,回忆起自己半梦半醒间,的确听到有人扰人清梦来着,但她以为自己做梦呢,将其当做苍蝇赶走了。原来那不是苍蝇,那是花玉容啊。
尧清越半天都没说话,吃完一个包子先去洗漱,正拿帕子擦着脸呢,冷不丁听到尧豆豆嗓音嫩嫩道:“尧清越,你是不是舍不得她?昨天晚上你们俩还在打情骂俏……”
尧清越额头登时滑下几道黑线,将帕子扔进脸盆里,双手叉腰道:“ 舍不得她?没有的事!”
她躲花玉容还来不及呢,哪里还会舍不得。花玉容这人心狠手辣,又心胸狭小,和她呆在一起指不定哪地方惹怒了她,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她何必要惦记这家伙?
“可是昨天晚上你们……”尧豆豆仰着小脸道。
尧清越无语摁住她的小脑袋,阻止她继续说那四个字,“首先,那不叫打情骂俏!”
伸出一根指头点着小家伙的额头,戳啊戳,挑眉道:“其次,你教你这个词的?你见过人打情骂俏吗就乱用!”
“青楼。”尧豆豆面无表情开口。
尧清越迷茫:“什么?”
“你以前……带我去过青楼。我见过。”尧豆豆解释。
尧清越张了张嘴,面色尴尬,实则心中大骂原主不做人。好端端的带这小不点去那种地方干什么,孩子都给学坏了!
“还有,要么叫娘,要么叫姐姐!”尧清越老调重弹,拍了拍尧豆豆的小脑袋。
尧豆豆一直很乖,但在某些方面总意外固执,比如坚持喊她的名字,被逼急了才会喊一声姐姐,叫娘是别想了。
尧清越收拾妥当,便要牵着孩子离开,走出客栈,远远的听到一声悦耳女声不停在喊她的名字,转头一瞧,霍地一声,吓了一跳。
“尧师姐!”这面容秀美,神情怯弱的不是常应春又是谁?可让尧清越惊讶的不仅是常应春的出现,还有她身后那一批人。
当先一个,黄衣清雅,温润玉如,手持利剑,神情凛然严肃,正是纪月鸣。纪月鸣身旁,竟还跟着花絮晚等人。
尧清越记得原著之时,这几人应该呆在门派周旋,而不应该出现在此地。至于常应春,则更不该出现在花家附近了。
尧清越略过纪月鸣花絮晚等人,一把扯过常应春的胳膊,悄声道:“常师妹,你这是怎么回事?”
常应春迷惑不解道:“什么?我是出师门做任务。”
“什么任务?”尧清越打破砂锅问到底。
常应春心中虽然奇怪,却还是一五一十将任务全盘托出。
尧清越听了神情恍然。常应春接的师门任务,原本是在逐月宗山脚下的村镇里找出少女们失魂的真相。少女失魂乃是魅妖所为,原著里,花玉容也是正好利用了魅妖杀掉了常应春。
严格来说,是她在魅妖动手时推波助澜,见死不救,导致常应春失魂,然后一命呜呼。
也许是因为她在逐月宗干扰花玉容,才没让花玉容想起常应春,而这魅妖的任务,竟然因为没有花玉容的参与,而变得更加艰难。
常应春神情凝重:“失魂的少女已经接连死了十几人,我们一路追查过来,发现那魅妖竟然赶往花家地界隐匿起来。”
她本以为已经改变了常应春的命运,不让其横死在花玉容手上。不想剧情的强大性还是令其陷入魅妖任务之中。
可是花玉容还要杀常应春吗?尧清越原本打算离开的,这会儿瞧见常应春,暂时不打算走了。
尧清越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如果剧情可以改变,那岂不是说明,人也能?
现在花玉容应当已经回了花家,也不知道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