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能解决问题吗?怕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反倒会助长坏人的气焰。
尧清越顿了顿,犹犹豫豫放开环抱着胸口的手, 想到自己在花玉容那里,大概已经属于首先要解决的任务对象,便不由鼓足勇气,挺了挺胸脯。
“花玉容,你以为我怕你?”她色厉内荏道,同时悄悄留意自己的影子。
花玉容目前应是重生前期, 唯一的保命手段就是魍魉。没准此刻,那心魔就藏在她的影子当中,待时而动, 准备给她致命一击呢。
花玉容挑了挑眉,目光下意识落在尧清越的胸口处。
薄薄的里衣沾了水, 贴在身上,露出尧清越线条美好的身体曲线。
她手指一顿, 微微偏开视线,目光注视尧清越身旁的清澈池水,若无其事道:“师姐为何对我会有此种误解?”
仙池倒映着一站一坐两道身影, 粼粼的水面将二人的脸都切割成了无数的闪着光的碎片。
尧清越顺着花玉容的目光看去, 跟着瞅了瞅池身侧的水池, 没发现任何东西。
但为求保险,她稍稍动了动脚,侧过身子,抬脚时池水激荡, 平静的水面破碎的更加厉害。
“那就是你怕我了!”尧清越继续色厉内荏道, 同时为助长气焰,还抬了抬下巴。
花玉容这人, 因自小不良于行,所以睚眦必报,心眼比针尖还小。她总记恨那些人,拥有她所没有的东西的那些人。
而她尧清越,亲缘友缘无一不备,身体倍儿棒,能吃能睡能跑能跳,可以被花玉容嫉恨的地方可太多了。
花玉容微笑望着她,好整以暇地顺了顺耳际的碎发,坦然道:“那师姐倒是说说看,我怕你什么?”
尧清越见她底气十足,并不怕被她揭破真相,心里不由犹疑起来,迟疑道:“因为……你怕我说出你的秘密?”
花玉容眸光一闪,表情却岿然不动,似乎不解,循循善诱道:“什么秘密?”
这个人,好像真的不怕诶。她到底有什么依仗啊?她就这么自信,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在她们逐月宗的地界解决她?
尧清越懊恼地咬了咬嘴唇,将自己毫无血色的嘴唇都咬得红润润的,踟蹰片刻,结结巴巴道:“我……我什么要告诉你啊!”
多说说错,那些小说中,能活到最后的,往往不是最聪明的,而是最少言寡语,能守住秘密的。
若她将花玉容放出九娘子的事情说出来,那自己今日,恐怕真走不出这灵泉仙池了。
“师姐不说,我却有两个秘密,要告诉师姐呢。”花玉容单手支腮,笑意不达眼底,黑眸中的恶意几乎要溢出眼眶。
尧清越紧张望着她,坚决道:“我对别人的秘密不感兴趣!”
“这是关于师姐的,师姐难道不关心吗?”
关于她的?她能有秘密?她最大的秘密,不就是她穿越者的身份?尧清越将信将疑看着她,花玉容总不会连这个都知道吧?
花玉容没打哑谜,望着尧清越惊疑的神色,笑眯眯道:“第一个秘密,尧师姐可知道下毒之人是谁?”
那……那就是你嘛。尧清越听言,不由松了口气,同时在心中悄悄腹诽。也许是其他人,但花玉容的嫌疑明显最大。
花玉容扫她一眼,不知道是否察觉到了尧清越的腹诽,嘴角上扬的弧度微微一缓,嗓音里露出些不易察觉的幸灾乐祸,慢悠悠道,“那下毒之人,正是你疼爱有加,精心呵护的尧豆豆。”
尧清越茫然看着她,比起震惊,更多是荒谬。尧豆豆一个三岁的小豆丁,她上哪里去找毒药?又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地给她下毒?
她跟豆豆又没有仇……等等。
有没有一种可能,豆豆下毒对象,是原主,而非她呢?
她曾经不小心,看见过豆豆幼嫩身体上密密麻麻的伤痕。当时还狠的咬牙切齿,要找到伤害小孩之人。结果瞧见自家小孩微妙的眼神,尧清越登时明了。
这伤害豆豆的,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正是她尧清越本人啊!
那问题又来了。如果毒真是豆豆下的,她小小年纪,又是从什么途径得到这种见血封喉的毒药的?
那毒还有没有剩下?小家伙一不小心误食了怎么办?
花玉容见尧清越脸上神色渐渐从漫不经心,变得凝重,不由了然地嗤笑一声。
果然如此,再深的感情,在威胁到自身的时候,都一文不值。尧清越显然也不是例外。
她觉得理所当然的同时,却又因为尧清越跟身边那些薄情的人没有任何不同,而涌现出一丝难以察觉的失望。
她本来以为,她是不同的。然而尧清越哪里与别人不同呢?花玉容理不清头绪,也拒绝去想。
她收起情绪,情绪冷淡得就好像是这一池逐渐恢复灵泉仙池一般,淡淡道:“我想并非下毒,而是那孩子人妖混血的身份,让她拥有能与蛇类通话的能力。”
经花玉容提醒,尧清越不由恍然大悟。
她记得自己曾在院中看到蛇类,还好几次。她最初还以为是花絮晚动的手脚,却原来一切都是豆豆的关系。
得知真相,尧清越瞥花玉容一眼,心情有些复杂。她因为这个小小的误会,而怀疑了错了两个人。花玉容,就是其中一个。
尧清越嗫嚅片刻,心虚气短道:“花师妹,抱歉,我之前误会你了。”
她咳嗽一声,郑重其事地和花玉容欠身,不好意思道:“我之前误会你是花絮晚,所以才说了那些不好听的话。这些都是巧合……”
她并不指望得到花玉容的谅解。但做错事,就是做错事,她没必要抵赖。
而且,她只是为了自己心里好受,才会跟花玉容道歉。不然这么点事情她大概会在心里惦记很久,然后自己内耗难受。
花玉容面上不由闪过一抹愕然,她绝没想到尧清越首先关注,竟然是这个。
她顿了顿,目光奇异望着她,浓浓的失望散去,重新涌现的,竟是一种十分古怪的情绪。
尧清越,怕不是个傻子?她到底在关注些什么?
“你……你不介意她给你下毒?”花玉容顿了顿,忍不住追问道。
尧清越茫然看着她,伸手挠了挠后脑勺,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花玉容指的是谁。
她露出奇怪的表情,反问道:“我为何要介意豆豆给我下毒?”
干掉这种虐待儿童的人渣,难道不是每个有责任的公民都应该干的事吗?现代有法律来制裁,而在这个修仙世界,复仇就更加正义了。
她何必要介意豆豆干掉原主呢?等等……
花玉容根本不知道她是原主啊,所以在她的角度看来,就是豆豆弑主?
尧清越想明白这个,不由烦恼地蹙了蹙眉,一时想不到好的借口搪塞,只能含糊道:“反正我不介意啦……”
“你并不是尧清越。”花玉容却在这个时候,骤然放出一颗炸弹,炸地尧清越差点脚底打滑,当场扑倒在仙池之中。
尧清越反应过来之前,已经一个箭步冲过去,一脚踩上池子壁沿,单膝跪地,一手扒住花玉容的轮椅扶手,另一手用力捂住花玉容的嘴。
尧清越浑身湿漉漉地,倾身过去靠近花玉容时,仿佛将花玉容抱在怀中。
花玉容被她捂住嘴唇,面色也淡定地的不得了。深不见底的黑眸一瞬不瞬盯着尧清越湿漉漉的面颊。
尧清越刚从池水里起来,不仅黑发湿湿贴在面颊,脖颈,就连纤长卷翘的长睫上都带着晶莹的水珠。
花玉容对上尧清越瞪得圆圆的杏眸,半晌,微微一笑,双眸眯成月牙。
尧清越与她眼睛对上,骤然手心一烫,下意识将手缩了回去:“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尧清越小声嘀咕道,同时意识到自己姿态不妥,忙松手想要站起来。
手腕却蓦然被花玉容一把拽住,然后整个人顺着手腕上的力道,被牵得往花玉容跟前一倒。
花玉容高高在上俯视着她,脸上带笑,白生生的面孔上黑眸沉的吓人,血色淡薄的嘴唇却吐出柔软的嗓音:“师姐既然不知道我在说什么,又为何要捂我的嘴呢?”
她稍稍倾过身子,绸缎一般的黑发滑落肩头,漆黑的发丝扫在尧清越的脸上,让尧清越顿感心惊肉跳。
“还是说,你心虚。才不敢让我说话?”
尧清越偏过脸,想站起来,手腕却被花玉容紧紧拽住,一时使不上力气。
她扯了扯,没扯动,不禁气道:“你放手!”
花玉容不仅没有放手,反倒攥得更近,嘴角扬起恶劣的弧度,与她的距离只在咫尺之间,呼吸相闻:“我就是不放手,师姐又能如何?”
好近,近得她都能闻到花玉容身上幽幽的冷香。这冷香无孔不入,带来一种惑人的力量。
尧清越的心脏噗通乱跳,脸颊也不受控制红了起来,手脚更是没出息的发软。
她虽然理智上准备远离花玉容,但是毫无疑问,花玉容本人的皮相和气质,其实很对她的胃口。不然她受魍魉影响之时,根本不会对花玉容生出那种心思。
“你……你再这样……我可就误会你在勾引我了啊!”
冰凉的指腹在尧清越光滑的手腕上留恋地摩挲了一下,骤然松开。
花玉容目光直勾勾盯着尧清越湿漉漉的绯红面颊,半晌才收回目光,低垂眼睫:“师姐可以放心,我并没有揭穿师姐的心思。”
尧清越骤然得了自由,连忙手忙脚乱往身后退去,然后噗通一声,毫不意外跌进身后仙池。
半晌,她从池子里爬起来,呸呸几声,吐掉嘴里池水,狼狈地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警惕地盯着花玉容:“你到底想干什么?”
她到底想干什么?
花玉容真被问住了。她知道最好的选择,就是不管不问,看着尧清越去死。不管是理智上,还是感情上,她都明白,尧清越对她来说,是个不稳定因素。
就这样看着尧清越静悄悄的死掉,才是最好的选择。但她总觉得不甘心。凭什么,她能够毫无知觉,不知道任何真相幸福死去?
如果她得知被亲近之人背叛的真相,那张清秀稚嫩的小脸上,会露出何种表情?崩溃,不敢置信?还是伤心绝望,抑或者愤怒?
尧清越是个奇怪的人,她好像什么都不在乎。但总在她觉得她是个无欲无求的人时,对方却总能打破她的印象,让她发现,尧清越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俗人。
心智之薄弱,比之任何一个修士都不如。但就是这样一个心智薄弱的俗人,却次次打破她的固有印象,令她屡屡意外。
所以,她才没有杀她。
花玉容心想着,深沉的黑眸定在尧清越忐忑的小脸上,半晌神色淡淡道:“你可知,你身上这毒,早已经侵入肺腑。那药师峰弟子的诊治结果的确无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