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步匆匆地穿过池院,从假山上翻进梧桐苑。
“把他绑起来,送进司衙!”
醉无闻刚从梧桐苑的后院走出来,就听见醉青云下令。
“等等!”
冷冽地声音从他薄唇中吐露,亦成功的将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他身上。
醉无闻视若无睹,镇定自若地走到醉青云的对面,恭敬的行礼,面色如常地开口:“父亲,不分青红皂白就将他送进司衙,这怕不妥。”
“不妥?”
醉青云冷笑一声,面色不虞地站起身,厉声道:“醉无闻,你还嫌你惹得麻烦不够多?”
他的眉间染上一层厉色。
醉无闻这段时日的表现,令他太失望了。
“父亲,事情没有下定论之前,送司衙只会将事态扩大,这点你比孩儿更清楚。”
醉无闻避而不应,他在醉青云心中早已没了地位,不管他做什么,醉青云都认为他是错的。
既如此,他又何必解释。
只是,他不能让醉青云将风难萧送进司衙。
一旦被送进司衙。
即便风难萧不死,也难逃脱一层皮的厄运。
司衙就是个不分青红皂白,只要银子给够,想怎么折磨就怎么折磨的地方。
醉青云将风难萧送进司衙,无异于是送风难萧去死。
“三弟,证据确凿,你还要替他辩护,你是想让府中所有人死在他手上,你才肯信吗?”
醉二蹭的一下站起身,指着醉无闻的脸,义愤填膺的质问道。
醉无闻瞧了一眼自家二哥,二哥开口时,醉青云的脸色缓和了几分,转身坐了回去。
“证据确凿?不知二哥所谓的证据是什么?”
醉无闻蹲在尸体旁边,瞧了一眼尸体身上的伤口,约莫是一柄特制的齿刀所伤。
“他身上的伤就是证据。放眼整个京城,没有人用这种兵器。”
醉二一直在场听他们议论,心中也有了底气,将他所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醉无闻倒是听出了几个疑点。
不过。
他二哥确实说对了一句。
京城之中,没有人用齿刀。
京城乃天子脚下,所有携带兵器的都会严查,都会记录在册。
没错!
记录在册!
醉无闻眉头一挑,抬眸扫过他二哥的脸,最后落在醉青云身上,“父亲,二哥说整个京城,没有人用这种兵器。若我记得不错,凡是携带兵器进入京城,都会被记录在册,那孩儿敢问父亲,风难萧身上有这种兵器吗?”
“他身上的伤口明显是一把类似有锯齿状的刀所杀,如果以这点来怀疑是风难萧所为,是不是有点太荒谬?”
“还有,如若真是风难萧所杀,他有必要明目张胆将这具尸体丢下,让你们抓到他的把柄吗?”
“父亲,你入朝为官数十载,讲究的是一个正字,那么孩儿敢问父亲,案件疑点重重就认定罪人,这还是父亲心中那个正字吗?”
醉无闻微吐一口浊气,他知道醉青云这么急切想将风难萧弄出太傅府,只是想撇清太傅府与风难萧之间的关系。
可他到底有没有想过,这样做的后果真的是太傅府能承受的吗?
醉青云这么多年的为官经验,都是被狗吃了吗?
“父亲,请回答孩儿的问题。”
醉无闻直视着醉青云的眼睛,这一次,他势必要得到醉青云的回应。
醉青云面色一沉,醉无闻的一字一句都像一把利刃,直接地插在他的心口。
他养了十几年的儿子,如今却帮着一个外人说话。
还真是他的好儿子。
“醉无闻,既然你这么想管,这件事就交给你,为父希望你三日内查出真凶,否则,不管是不是风难萧所为,这太傅府都容不下他!”
醉青云将查出幕后凶手的事丢给醉无闻。
三日一到。
就是风难萧离开太傅府的时候。
风难萧身为质子,一直待在太傅府,迟早是个隐患。
醉青云带着浩浩汤汤的下人们离开了梧桐苑。
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醉无闻有种力气打在棉花的感觉,特别的憋屈。
醉青云的行为越来越捉摸不透。
“他们认定了是我,你又何必同他们争。”风难萧抬手搭在醉无闻的肩上,他不赞成醉无闻的做法,却没有理由阻止醉无闻这么做。
侧身越过醉无闻,停在那具尸体旁,将尸体身上的白布掀开,看着那道熟悉的伤口,他心中已有了答案。
“风难萧,这不是争,这是事实。他们因为你的身份对你存在偏见,就认定你是杀害下人的凶手。我最不喜欢这样草草地了案,所有人都有拥有公平对待的权利。”
醉无闻最厌烦的就是以身份压人。
他父亲如此。
他二哥如此。
雁南归亦如此。
他偏要打破这层蒂固。
谁让他拥有这一身反骨。
公平?
风难萧只觉这两字是讽刺。
只有拥有无上的权利的人才有资格讲公平。
“醉无闻,你太天真了,这是弱肉强食的世界,公平只对强者有效,弱者从来都是被公平无视的一方。”
风难萧不赞同醉无闻的话,他更不希望醉无闻插手这件事。
心思百转,风难萧开口:“醉无闻,三日之内你是查不出凶手的,这件事就算了吧。”
醉青云的目的就是让他离开太傅府。
不管死的是谁,醉青云都不会将他留在太傅府。
“风难萧,这件事算不了了。”
醉无闻扔下这句话,怒气冲冲地抬步离开。
他就不信邪。
查真凶而已,还能难倒他不成?
查一件是查,查两件也是查。
既如此,他就查个底朝天!
刚走出梧桐苑没多久,醉无闻又原路返回。
风难萧看着去而复返的醉无闻,眉头一皱,只见,醉无闻默不作声地将白布盖在尸体的身上,沉默不语地离开了。
这是闹哪出戏?
也罢。
醉无闻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
风难萧转身回到房间,瞧了一眼屋子内凌乱的脚印,唇角微勾。
他估算的果然不错。
醉青云并未在他房间找到那样兵器,但又拉不下脸面将他放开,只有等冤大头的醉无闻出现,才能堂而皇之地将这件事暂时压下。
醉无闻之前的声声质问都在醉青云的算计之中。
他自然而然的将此事丢给醉无闻。
既给了醉无闻三日时间,又抛出了不能将他留在府邸的引子。
一箭双雕。
自始至终,只有醉无闻那傻子再认真对待这件事。
抿了抿唇,风难萧在思量之前的话,对醉无闻而言,会不会太沉重。
心思一乱,煮茶都没了心思。
风难萧起身走出门外,视线落在院中那具尸体上。
他就帮这傻子一回。
权当这傻子这几日对他的照拂。
心思落定,风难萧走了过去,这具尸体放在院子里终归是不行。
“风难萧,你在干什么?”
醉无闻刚走进梧桐苑就瞧见风难萧准备拎尸体,连忙上前将风难萧拉开,“你要是觉得尸体碍事,让下人把他抬到无声阁就行。这具尸体可是最重要的证据,千万不能毁坏!”
“醉无闻,你很想查出是谁?”风难萧听出了藏在醉无闻口中剩下的那半截话,低声一笑,抬眸问道。
醉无闻不可否认的点了点头。
他认定要做的事,岂能半途而废。
“好,把他抬进去。”
风难萧同醉无闻将尸体抬进房间.
“帮我研磨。”
风难萧展开宣纸,拿起笔在墨中点了几下,抬笔落在宣纸上,约莫半柱香,风难萧将杀人兵器画了出来。
亦如醉无闻的猜想,是一柄带齿的刀。
“这是一把金齿刀,它的齿口很锋利,也可以单独拆下来当做暗器。”
风难萧将纸递给醉无闻,“据我所知,金齿刀是杀手榜第九所持有,但此人是谁,除了死人,谁都不知道他的名字。”
他方才细致查看了死者的伤口,有两道深浅不一的伤。
最底层的伤口确实是黑面所为,但并不致命。
真是致命的伤是齿刀所伤,而且,此人身上大概有十七八处伤痕,还有陈年旧伤。
他应该是一个打手。
“杀手榜第九?”
醉无闻只觉脑袋大了,这杀手榜八九十是聚齐了吗?
影子第八,一直跟在醉青云身后。
黑面第十,现在混到景和帝身边。
那这位神秘的第九,又是什么身份?
醉无闻视线瞥见那具尸体,只是一具无名小卒的下人,身为杀手榜第九的杀手,有必要对一个下人痛下杀手吗?
“他杀一个下人是为什么?”
醉无闻很难理解杀手的思维。
风难萧摇了摇头,这点也是他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第九虽然神秘,但他的怪癖也有点多。
能让他接单杀人的任务,少之又少。
“醉无闻,调查出这人的幕后背景。”
此话一出,醉无闻白了风难萧一眼,打着哈欠,懒散地撑着下颚,漫不经心地开口:“早查了,他叫贾三,早年再衙门当捕快,因为抓捕犯人时,腿受伤了,从此以后,就落下了毛病。
他的行动不便就从衙门退了出来,后来迷上了赌,身上那些陈年旧伤都是被赌坊打的。
可一个赌鬼怎么会被杀手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