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眼, 又是一年炎炎夏日。
“卫初宴,这天又热了,你真不觉得难受吗?”
赵寂软绵绵地靠在一侧, 看着卫初宴道,女人摇头:“似乎还很是凉爽。”
可她分明, 也已生出了薄汗, 赵寂无奈地摇摇头,叫人抬了冰鉴过来。
是了, 卫初宴总是不太会享福的, 不像赵寂那般娇贵。
赵寂身子凉, 人也喜寒, 从前是因为魔界便是阴寒苦湿的, 如今,却是因为,她中意的那个人,是一株腊梅。
卫初宴是一朵梅花,高洁地开在冬日雪中,不惧寒风与苦雨,而又有许多的柔软。
赵寂将这话与卫初宴说时, 那被她比作腊梅的女子一身素净的青色袍服,正安静地坐在阳光下, 怀里抱着她们熟睡的孩子——这小家伙认人, 随了赵寂的折腾性格,自从被卫初宴带了两次之后, 便离不开卫初宴了, 就连睡觉,也要赖在卫初宴怀里才睡得安稳。
有时卫初宴抱得累了, 轻轻将小羡儿放到床上,结果每次,小家伙一沾到床铺便会醒来,而后便是哇哇大哭。
小羡儿的这个“坏习惯”挺折腾人的,可卫初宴每次看到这小家伙,心脏又不由柔软起来,就那样一直将娃抱着哄着,赵寂几次看不过眼,让她别这般累,卫初宴倒是甘之如饴:“你看她多乖呀。”
赵寂嗤笑一声:“是挺乖,在你怀里就乖,可一旦离开了你,便是个小魔王,哪有这样的?你带着就笑,我带着就哭,我也没折腾她呀。”
赵寂这话里,倒是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酸味,卫初宴琢磨了一下,忽而笑了:“你是醋了吗?是醋了吧?
她朝赵寂靠近,那张美丽秀雅的脸蛋便凑到了赵寂眼前,眼中带了几分促狭:“只是不知,我们寂是醋羡儿有我陪伴,还是醋我被羡儿亲近。”
话音未落,卫初宴忽然发出低呼:“疼疼疼,你怎的又咬我?”
原是赵寂气气地看她一眼,忽然扑过来,一口咬在她脸颊上,卫初宴吃疼,想躲开,怀里小家伙这时被吵到了,不安地挥了挥小手,卫初宴立时僵住,不敢动了。
赵寂“狠狠”一咬,眼见女人脸颊上留了牙印,这才愉快起来,卫初宴假作愁眉苦脸:“看你这得意模样,定是在我脸上留印子了,不知你从何处来的这毛病,总是要我身上带点咬痕,便这般不想我出去见人吗?”
卫初宴说着说着,倒真是无奈了,疼倒是其次,总归,她也被咬习惯了,只是,她又不是深居简出,总要出门,总要见人的。
赵寂艳丽的眉眼的确流露着得意,听罢便轻哼:“你若再这般揶揄我,我就让你尝试一下,真正的不能见人,是何种滋味。”
卫初宴想了想,表情古怪起来,不知想到何处,这薄脸皮又微微地发红,赵寂观她神色,知她懂了,见她在自己的凝视下将红霞一直燃到了耳根,不由大笑起来。
卫初宴把脸别到一边去,不理她了,赵寂偏不饶人,又凑过来逗她,弄得女人红着脸颊抱着孩子躲到书房去了。
赵寂可惜地看着女人落荒而逃的身影,只觉得遗憾不已。
又一日,赵寂正赤脚薄衫,躺在软榻上,只等卫初宴进门,好做些坏事——她自生下羡儿后也有许久了,先前是不在意,后面卫初宴来了,那人心疼她,好生细致地养着她,因此她的身子早已恢复过来,却总是不够尽兴。
倒不是卫初宴不好,只是......那小魔王也太黏人了!
赵寂自然是爱这个孩子的,只不过,每次晚间入睡,这小家伙被卫初宴往她们中间一放,赵寂便总是无语,有一次与卫初宴据理力争:“便是寻常大户人家,也没有这般亲力亲为带孩子的道理,何况我从前是人间帝王,在我们帝王家,小孩子都是奶婆子养着的,如何会劳动妃嫔?我不是给羡儿找了奶婆子吗,你怎么还这般总带着她?”
卫初宴小心地看着熟睡的羡儿,朝赵寂“嘘”了一声,示意她轻声,这才小声道:“可先前我未回来时,你也是带着羡儿睡的,奶婆子们都与我说了,羡儿也早已习惯了,你看,她往你那边滚呢,便是有时在你怀里哭,可她,实则最亲近的还是你,到底是你十月怀胎,我无论如何都比不上的。”
卫初宴倒不是酸,赵寂怀孕生子很是吃了苦头,卫初宴对她只有感激怜惜,如今也是怕赵寂真的醋了,才安慰她一声。
赵寂显然也看得出来,听了,倒没说什么,只道:“不枉我这般辛苦。”
卫初宴小心地越过孩子,过去亲了亲她:“你受累了。”
她才起了个话头,便被赵寂不耐烦地推开了:“你又来了,我说了,我无怨无悔,很是欢喜。”
卫初宴被她推开,那般清瘦一个人,显得有些委屈,目光却是温柔:“我也很是欢喜。”
赵寂心动,刚往卫初宴那边挪了挪,又碍于睡着的娃儿,她无语起来,将被子往脑袋上一蒙:“睡觉。”
赵寂躺在软榻上,想起先前的这些事,更加深了要等待卫初宴过来的决心,结果,人是等来了,却是一大一小,卫初宴抱着羡儿刚进房,便撞见她娘子薄衫轻露的旖旎模样,眼眸不由变深,倒是还记得伸手捂住孩子的眼睛,虽然这小家伙还什么都不懂。
卫初宴人显得有点呆呆的,是看痴了:“你......你这般......”
赵寂看到小羡儿,便知道糟糕,将一旁的袍子拿来一裹,没好气地道:“羡儿不是被奶婆子带去玩了吗?怎又到你这里了?我养她们,是让她们这般闲适的吗?”
卫初宴收起先前那些飘忽的心思,走过去挨着赵寂:“你实是误会她们了,是羡儿咿呀咿呀的要我,所以奶婆子才来找我。喏,正巧小鱼说你在等我,我便来寻你了,只是不知,是这般......”
卫初宴说着说着,自己忍不住先笑了起来,被赵寂瞪了一眼:“你还笑。”
卫初宴见她要生气,忙止住笑意,悄悄与她道:“那晚上.......”
赵寂气:“晚上你又要带着她了!你舍得不带她睡吗?”
卫初宴想一想,也是,她不由陷入了沉思,赵寂一看就生气,将她赶了出去。
为这这事,赵寂同卫初宴生了几日闷气,后面,倒是奇奇怪怪地哄好了。
小猫喂饱了,便会收起尖利的爪子,软乎乎地摊开肚皮,等着人摸。赵寂有时就像猫儿,是这般的可爱。
就是有时,仍然骄横,明明都是做娘亲的人了。卫初宴倒不觉得这样不好,事实上,她爱极了赵寂骄傲的模样。
她永远也忘不了,那一日,那个灿若玫瑰的红衣姑娘不讲道理地闯进她的小院,作了那寂寂素白的冬日里,唯一的一抹艳色,是那般的美丽。
卫初宴既然这般宠爱她与赵寂的孩子,那便也更愿意去宠爱赵寂,她与赵寂,是不容易的,这一路走过来,赵寂放弃了她魔王高高在上的生活,而卫初宴,放弃了做神女。
可她们两个人,没有一个人是后悔的。
不免也聊起有关于“生老病死”的话题,毕竟卫初宴如今只是个凡人,而赵寂不甘心于她只能做个凡人,与她说过好几次,让她修魔,还“恶狠狠”地吓她,若她老去,便不爱她了。
卫初宴倒没那般焦虑,她与赵寂道:“我不会老的,或许很久很久的以后,会死,然而,那也真是很久很久以后了。”
赵寂便知道,她或许为剥离凡身后的生活,做了些安排,然而,赵寂却无法接受,卫初宴会死。
她就是这般贪心,拥有了一个人,便不再想失去,且属于她的东西,她从来都不会放手的。
她仍然要卫初宴修魔,然而,卫初宴却告诉她,自己毕竟是神女的凡身,若是修魔,恐怕在第一日便要暴毙,赵寂这才歇了心思。
后面就郁郁了很久,直到有一日,赵寂终于想通了,她与卫初宴道:“若你死去,也有转世,我便也随你入轮回,生生世世,都去寻你。”
卫初宴当时怔了许久:“你说,生生世世?你是愿意,生生世世都与我在一起吗?”
赵寂恨不得咬死她:“难不成,还会不愿意吗?”
她刚要撒气,却忽然被卫初宴抱住,女人的声音有些哽咽,模样也惊慌着:“可我却不想,也是不敢,让你随我入轮回,你本是那般尊贵的身份,如何要放着魔王不做,去到不知前世的轮回呢?”
赵寂凶她:“我如今,不也是魔王都不做了吗?卫初宴,你休想撇开我,这辈子不可以,下辈子、永生永世,都不可以!”
卫初宴拗不过赵寂,被赵寂拉着手,定下了永生永世相遇相爱相守的誓约,她心中其实真的心疼赵寂,不愿答应,是以只是哄一哄赵寂,却不知,赵寂用的是,魔族发愿的方式,誓言一出口,便永不更改。
而等她们发完誓,赵寂才告知卫初宴这事,卫初宴当时惊慌不已,然而,后面,又慢慢释然了。
“所以,我这般爱你,于是不想你入轮回,而你却又也是这般爱我,于是要同我一道入轮回。”
赵寂依偎在她怀里:“正是如此,卫初宴,我们说好了,以后永远都在一起。”
卫初宴点点头,认真地应下了,忽然又道:“还有羡儿。”
赵寂笑:“嗯!还有羡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