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阮偶尔能吃点辣, 但是吃多了止不住地嘶着气，就如现在自己面前的这一大盘麻辣小龙虾和孜然辣椒覆盖表面的烤串，她就只能边喝边吃。
这倒也是沈盼彤第一次见秦阮喝酒, 也不知道是被辣的还是秦阮本身酒量好，反正好几瓶啤酒下了肚, 除了让秦阮偶尔拍拍肚皮觉得有些撑肚子以外, 她还真是没看出来秦阮有一丁点喝多了的迹象。
“你还挺能喝的嘛。”
“没唐蔺能喝，就你这点儿酒拿给她都没眼看的……”
“打住打住 , 这碗狗粮我拒绝吃。”沈盼彤失笑, 又给秦阮开了瓶酒, “昨天唐蔺才走的吧, 你怎么就这么没脸没皮地就跟着一起去了呢？”
秦阮也不跟她贫, 嘶着气又大口喝了一杯酒，冲着沈盼彤龇牙咧嘴地笑着：“就是想她想得心里有点懂。”
……
又被强行喂了一大口狗粮。
“你呢，不也是昨天才走吗，怎么今儿又过来我这儿寄宿啦？”
“唔，就是……不太想回去。”
第二天秦阮帮沈盼彤去她家帮着拿文件送公司时，才终于理解沈盼彤为何不愿归家。
沈盼彤的家不大，以沈盼彤现在的经济情况完全可以再买一个更大些的房子, 住一个更安静舒适的小区。可当秦阮七转八拐地找到那个有些破败的小区时，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她拿着钥匙开了门, 进门就是一堵照片墙, 似乎是依着时间顺序贴在墙壁上的，从青涩的林含珊, 到成熟内敛的林含珊, 或是她的单独照，或是与沈盼彤两人的合照。
每一张都笑得开朗又大方。
时间轴还在沿, 可照片却戛然而止了。
她突然觉得心里闷闷的有些不好受，像是窥探到了别人内心最为深处的秘密一般，又胆战又觉得涩然。
整个房间里的日用品都是成对出现的，甚至于就沈盼彤这个手残得跟唐蔺有一拼的厨房里，却有些各种不同用途的锅碗瓢盆。
秦阮小心翼翼地往卧室走，生怕踏碎了林含珊存在于沈盼彤生活中的痕迹。按照沈盼彤说的位置，她在床头柜上找到了沈盼彤没来得收的资料，无意间扫到摆到床头柜上的照片。
青涩的林含珊勾住沈盼彤的脖子，往下压着面对镜头，戴着一顶带花的编织小帽，风扬起她的头发，两人眯起眼睛冲着镜头笑得格外甜。
秦阮看得出，这并不是为了讨林含珊的回头，沈盼彤故意这么做的，而是林含珊走了多久，这房子就保持着原来的样貌未曾改变过。
在沈盼彤眼里，林含珊同自己在一起。
这样一想，秦阮就觉得心里跟有一根刺似的扎得她难受，整个房间里处处挂着的照片都是在对秦阮说，你看，我们曾经也很相爱。秦阮拔腿就跑，直到出了小区照到了阳光，她才从这种压抑里喘上一口气。
换作是自己，也怎么可能忍受这种没日没夜的身心摧磨。
秦阮回头，看了眼这个破败的小区，长长地叹了口气。
果然当天晚上沈盼彤又过来求收留了，这次的理由是报答秦阮出手相救，她来陪着秦阮，免得大房子里闹鬼吓着秦阮。
秦阮也不置他词，两人吃过晚饭后便各自忙起了各自的事。
秦阮将书来来回回地背着，偶有记不得的会停下来先想一想，然后拿出个小本大致记一记，接着又往下背。大概把通篇都背顺了，她才将书翻开查了查自己哪些出了差错。她记忆力本就不错，两三遍下来基本就已经摸了个大部分熟。
这些专业的东西倒是还好，可是像英语这种东西着实让她有些头疼，单词记得可顺溜了，可一开始做题就跟个文盲似的，几次三番在做英语题的时候显些睡过去。
接到唐蔺电话的时候，她已经对着天书打了第十二个哈欠了。唐蔺也是人精，一听到秦阮懒洋洋的声音，大概就知道是个什么情况了。
“你要是困，就先去休息，等过两天我回来了给你开小灶。”
“其实也不是困，你让我背其他的吧，我倒是蛮兴奋的，可就是一见英语就犯困。”秦阮努了努嘴，又跟唐蔺抱怨了两声，说着说着竟是闭上了眼睛。
她突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喂？唐蔺你还在吗？”
“我就知道说着说着没声音了，你肯定是睡着了。”唐蔺失笑，“你呀，先下楼去热杯牛奶 ，喝了就上床睡觉吧。”
秦阮想了想也应了下来：“好吧，我顺带帮盼彤也热一杯。”说到这里她突然顿了顿，想起白天在沈盼彤家里所看到的一切，挠了挠头，轻轻咳了一声。
“别憋着，有什么就跟我说什么。”
“我们……能不能再帮帮盼凡彤呀，我今天在她家去帮她拿资料，看了眼她的房间，觉得可扎心了。”
她将今天看到的与唐蔺说了一遍，那头的唐蔺也跟着沉默了起来，最后还是秦阮摇了摇头：“还是让她们自己决定吧，上次去找含珊姐，她就已经跟我说清楚了。”
“乖，快去热牛奶。”
秦阮听话地下了楼，热了两杯牛奶，满怀心事地推开了沈盼彤的房门，正好看到沈盼彤往书页下面慌忙地塞着东西，她忙尴尬地红了脸：“抱歉，我想事儿忘了敲门，我给你热了杯牛奶，你喝了赶紧睡，明天还要上班呢。”
秦阮说完将杯子放在了桌上，瞥到了那没来得及藏好的一角，是一张照片。
不用再问，秦阮也都知道照片上的人会是谁。
她心里难受，走到门口时又停了下来，咬了咬牙又转过身来直直地盯着沈盼彤。
“盼彤，从我的角度来看，可能我心比较狠，含珊姐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咱能直接撒手了吗。你瞅瞅你，再瞅瞅你的家，这几年你怎么过的，你比谁都清楚，但不是你这么作贱自己含珊姐能再回来的。”
沈盼彤第一次看到带着怒火又充满戾气的秦阮，一向温温和和的她竟是突然将话说到了绝路，让沈盼彤竟是没回过神来。
两人大眼瞪小眼，谁也没有想要先开口说话的意思，直到这些话都吼完，脑子里当机了几秒后，秦阮才发现自己越界了，刚刚才同唐蔺说过，那都是她们自己的事。
“小阮，你也说过，你跟唐蔺闹过离婚，可怎么没离到底呢？”
“那一样吗？我虽然闹离婚，可我还是喜欢唐蔺啊，而且唐蔺也一直咬着没撒口跟我离啊。”
“就是啊小阮。”沈盼彤笑了笑，抿了一口热牛奶，烫得她缩了缩舌尖，“你知道林含珊为什么宁可住酒店，也不愿意住在我家吗？因为她也爱我呀，她怕看到你所看到的那一切她就狠不下心了。她就是闹离婚的你，我就是那个死咬着口不放的唐蔺啊。”
“那你不放口你就跟唐蔺一样死缠烂打地上啊，你怂什么？没机会制造机会，不能住一起你就订她隔壁间，半夜醉个酒就去撬她房门，你躲到我这里来难道林含珊还跟着你追过来吗？你跟个烂泥一样什么都憋在心里，跟我在一起吃个小龙虾想说又憋回去的样子给谁看呢？死捏着一张照片天天沉默，我又不是林含珊。你看千万遍，林含珊还能从里面跳出来吗？”
一连串的质问吼出来，不仅沈盼彤愣了，就连秦阮也跟着愣住了。
这是真实的秦阮，心狠到可以冷漠地面对全世界，除了自己在乎的人以外。
沈盼彤是她唯一的朋友，她见不得她自怨自艾过着行尸走肉般的生活。
可说完她又觉得自己过份了，抓着自己的睡衣下摆，嗫嚅了两句后才抬起了头来：“对不起，我不是赶你走的意思，我……我只是替你，难过。”
“嗯，替你难过。”
说完她轻手轻脚地想要关上门离开，哪晓得沈盼彤一直沉默地盯着她看，此时却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谢谢你。”沈盼彤喝完牛奶，擦了擦留在嘴边的一圈奶渍，“突然觉得被你这一顿给骂通透了。”
秦阮张了张口，最后瞪了她一眼：“你原来是个抖M？”
“哟，那你家唐蔺呢？死缠烂打这种事像她这样的高人都能做得出来，高，的确是高。”
“我家唐蔺本来就比你高。”
“别戳伤口啊！”沈盼彤笑着揉了揉秦阮的头，“我明天就不过来留宿了。”
“你……要回家住吗？”
沈盼彤抿着嘴角，笑得有些欠揍：“我觉得你刚刚所说的每一个字都相当对，我得去发挥一下我不要脸的功力，先进行一番死缠烂打，然后订个她隔壁间，半夜说不准还真能去爬个床，要是被打残了我再来投靠你。”
秦阮想了想第一次收留沈盼彤时她脸上挂着的坨熊猫眼，忍不住偷偷笑了起来，心情愉快地出了门，关门前回头探过了脑袋。
“含珊姐要是真如你所喜欢你，你多在她面前晃，她心总是会软的。”
沈盼彤知道秦阮的意思，点了点头：“我明白，跟你和唐蔺一样。”
秦阮挑眉，端走了自己的那杯牛奶，总算是能睡一个好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