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与梵到的时候, 时也蜷缩在沙发里,手机被她摔得四分五裂,身上的白裙子包住她, 头枕着手臂发怔的模样,像极了被收去灵力的天使。
她看见程与梵, 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眼里的慌张便不由自主的闪动起来, 但又不能显露,她佯装自然的从沙发里起身, 好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和程与梵拉手打招呼——
“你怎么回来了?”
程与梵有些顿,她不知道该怎么说,刚刚看着那些文章,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就是尽快见到这人, 至于见到她要说什么,根本想都没想。
“你....”
“你肚子饿不饿?我买了火腿, 煎给你吃好不好。”
时也打断她,说完这句话,连拖鞋都没顾得上穿,就急急忙忙逃也似地奔向厨房。
她说要煎火腿,可连火腿在哪儿都没找着,好不容易找着了,就在手旁边, 结果下锅的时候, 又忘记喷油跟开火,两片火腿贴着锅底冷冷冰冰。
程与梵走过去的时候, 就看见这一幕,但相比较那两边冷冰冰的火腿,她觉得时也更冷。
从身后抱住她,握住她的手...
果不其然,这人浑身都是冰的。
程与梵察觉的到时也的不同,但她没有问,只是单纯的想给这人一个拥抱,不管说不说,说什么,身体都该先暖和起来。
那两片火腿没有火,也变得忐忑不安。
时也被程与梵抱着,终于不再和自己较劲,放弃了那两片火腿。
慢慢的...转过身,她说:“火腿可能吃不成了。”
程与梵始终温和平缓:“不要紧。”
时也有点想哭,她能感觉到自己的眼睛湿湿的,鼻子也有些不通气。
程与梵的手贴在这人的后腰上,腰窝那块有很明显的触感,她像是故意又像是无意,在上面摸了摸——“不要紧,我来做。”
说完,她也没让时也出去,而是拉着时也的手,一面烧水一面煮面,刚刚那两片冷冰冰的火腿,也被程与梵放进沸水里,出锅的时候铺在面上,红彤彤的,格外好看。
两人在饭厅吃饭。
明明没有放辣,但时也却吃得眼睛也红,鼻子也红。
程与梵没拿纸,直接伸手替她擦,问她:“还吃吗?”
时也点头“吃。”
程与梵看着她,唇边的笑容扯开“我是不是从来都没跟你说过,我第一次见到你是什么感觉?”
她的确没有说过,时也咽下嘴里的面,有些好奇的抬头“什么感觉?”
“漂亮,你小时候就很漂亮。”程与梵没有说谎“其实在那个英语演讲之前,我就见过你,只不过你那个时候好像不太喜欢交朋友,什么时候都低着头,所以常常都是我看见你,你没看见我。”
“我不知道。”时也茫然,她以为她们是英语演讲之后才知道对方的,没想到原来这么早吗?
“没关系,漂亮女孩子,高冷一点也是应该的。”程与梵和她揶揄道。
“所以你那时候,有喜欢我吗?”
“不知道。”程与梵说的实话“我当时没往那方面想过,而且你比我小,我就更没想过,但是...有一点,我一直都很清楚。”
“哪一点?”
“我想和你做朋友,而且我有想过,可能以后我再也遇不到像你这么漂亮的女孩子了。”
程与梵说的脸热,时也听得也脸热,这大概是继‘试爱’之后,这人说过最撩自己的话了。
“那现在呢,你什么感觉?”时也问她。
“现在..你比以前更漂亮了,我挺庆幸的...没错过。”程与梵实话实话,但也心中忐忑,她不会哄人,甜言蜜语也少的可怜,她不知道这样算不算表白爱意的情话,但这已经是她能说出最好的话了。
听她这样说,时也都不知道应该夸她会说话,还是不会说话。
笑了笑,不是生气的样子。
也是她的性格,要是真从这人嘴里说出什么喜欢自己内在美的话,那才显得假,每段感情的萌芽,都是先从一张好看的脸开始。
虽然俗,但真实。
时也没接这一茬儿,目光望向落地窗外,天黑了,海岸边上的霓虹闪烁,耳边依稀听见海浪拍打的礁石的声音。
她轻缓着语调对程与梵说:“我吃好了,我们去海边走走吧。”
程与梵:“好。”
...
她们去到海边,来到一处礁石。
海浪卷动,空气里泛着潮咸的气味,海风迎面吹来,周遭全是冰冷,寒气逼人。
时也抱着胳膊,站在风里,仰着头,像在对抗,也像在挣扎。
吹了半晌的风,她终于开口,语气淡淡,没有丝毫情绪,她说:“我一点都不喜欢自己的脸,包括自己这个人,我都不喜欢。”
她不是海城人,户口本上出生地那一栏写的是景镇,她有去查过,那是一个很小的地方。
赵烨就是这个地方的人。
北方偏远小镇,有一户人家,男主人是中学老师,为人热心真诚;女主人与她青梅竹马,样貌美艳动人,大家表面上说他们是郎才女貌,背地里却不屑讥讽:看吧,这女人他养不住的,迟早得跟他离,到时候肯定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是嫉妒,也是真话。
迟明朝也知道早晚会有这么一天,所以心里也时刻做着准备,他想能有多难看?大不了就是离婚。
其实最开始的时候,他没想过娶赵烨,但那时的赵烨真的很可怜,父亲早逝,母亲重病,她一个姑娘家无依无靠,是她自己主动找上门来的,也是她病床前的母亲苦苦央求自己,让自己一定要照顾好她。
虚荣心也好,贪慕美貌也好,迟明朝想都没想就应下来了。
赵烨美的不像小镇姑娘,她比大城市里的那些女明星长得还要好看,迟明朝不过一个普通男人,怎么能抵得住诱惑,况且就算自己不娶,也会有别的男人趁虚而入,迟明朝做梦了,做了一场黄粱大梦。
他想,自己上过大学,又是老师,现在有房有车,赵烨要的不过就是个依靠,自己一个男人,还能给不了?于是不顾父母反对,朋友劝阻,毅然决然娶了赵烨。
才子佳人,琴瑟和谐。
婚后也算和美幸福,迟明朝以为自己赌对了,可惜他高兴的太早。
没多久,景镇勘探出矿山、石油,零几年那阵儿,生意好的不得了,石油上的人一天到晚在外面吃吃喝喝,买东西从来不看价钱,好像钱不是挣的,是天上掉下来的,紧跟着又涌进来许多矿老板,梳着大背头,带着金项链,黑色的墨镜看不清眼,却叫人迷失在欲望的旋涡中。
赵烨的心思变了,她要金要银,要钻石要皮草,要学人家大城市的女明星去马尔代夫度假,去夏威夷晒太阳,还说想去拉斯维加斯的赌场里办婚礼。
迟明朝把所有钱都给她了,一分都没留,就连学校里每个月补贴的150块钱伙食费都给她了,身上的兜儿比脸都干净,可就这样...赵烨还是不够。
夫妻俩起初是吵,后来谩骂,再后来冷暴力,最后赵烨连家都不回了。
直到有一天,迟明朝收到了离婚协议。
赵烨什么都不要,只要女儿。
迟明朝怎么能同意,他抱着当时只有五岁的时也,指着赵烨的脸,骂喊道:你看看!你好好看看!!这就是你妈!人尽可夫的□□!!
然后又指着赵烨骂:我不会把女儿给一个水性杨花的□□!这个孩子姓迟,你这辈子都休想!
赵烨那张美艳动人脸仿佛世上最狠的毒药,她平静的反击:我是□□,你是什么?你是个窝囊废,还妄想吃天鹅肉。
赵烨给迟明朝下最后通牒,三天,自己只等三天,三天后如果不把孩子交给自己,就别怪自己不讲夫妻情分了。
迟明朝那时相信公道,相信法律,相信警察,他挺直身板对赵烨怒吼——你给我滚!
然而气吞山河的吼出那一句时,迟明朝绝想不到,自己的人生即将走到尽头。
三天后,迟明朝仍是不肯将孩子交出来。
他的父亲在路上被从天而降的花盆砸中脑袋,母亲的坟前被泼红漆并刻上辱骂字样,去派出所,前者说意外,后者...无人管,一没监控二没目击者,怎么查?这还不算完,紧跟着妹妹已经安稳的工作,忽然就被人替换,夜里回家,被醉汉尾随,再报警,只有一句,有没有造成伤害?没有就请回。
迟明朝说是赵烨,赵烨在害他。
警局里有他一个同学,直白和他讲:没有具体实施犯罪行为,仅凭一句话揣测,除非玉皇大帝来查,否则谁也没办法。
迟明朝为这些事情,成天休息不好,还要提防意外发生,时间一场就变得神经兮兮,学校同事本来就等着看他笑话,又怎么会真的关心他,戳人脊梁骨的风凉话就像漫山遍野的蒲公英一样,吹得到处都是。
早说你镇不住她,你偏不信邪,现在好了...
要我说,你就把孩子给她得了,何必计较?
女人多的是,再找一个生不就好了。
迟明朝被戳到痛处,和同事吵起来。
同事反唇相讥,再这么下去你一家子都得被那女人搞死!
迟明朝一拳头打到同事脸上,这一打,不仅把工作打没了,也把自己彻底打向绝望。
...
赵烨接到电话来接孩子的时候,迟明朝精神恍惚,抱着孩子站在楼顶,最后警察控制住迟明朝,两人强制离婚,孩子判给赵烨,迟明朝进了精神病院。
那年,时也五岁,还不叫时也,叫迟意。
她对父亲没有印象,可能有..但她太小了,已经不记得了。
来到海城后,赵烨在纸醉金迷,灯红酒绿的炫目下,愈加美艳妖娆,很快海城的富商圈子,没有人不知道赵烨,才不过几次,她就甩了之前那个暴发户,和另一个玩具城大亨搞在了一起,不过赵烨可不是个只有脸蛋,没有脑子的蠢女人,她太会拿捏这些男人的心思了,知道太容易得到的,就没意思了。
他们不是真心,自己也不是真心。
彼此利益最大化,才是关键。
赵烨开启交际花般的生活,开始游走在每个男人中,她才二十五岁,还这么美,还有大把的青春年华可以挥霍。
一个男人接一个男人的换,走马观花似的转场。
迟意随着她也一处一处的换,房子从高档小区,变成大平层,从大平层变成别墅区,再从别墅区变成独门独栋五层高的花园洋房,连院子里的那条狗都比人金贵。
赵烨的脚踩在娱乐圈里,既能上镜,又能博得美名,何乐而不为呢?
有钱佬喜欢她,大手一挥十部电影,配的都是当红小生,片酬几乎天价,赵烨拿奖拿到手软,也就是那时,她认识了时建平,有着□□背景的大富豪,帮他搞定了各方势力,也是那时...她让迟意拜了干爹,改了姓,姓时,单名一个也。
那天迟意,穿的很漂亮,一套白色的定制公主裙,十三岁的小女孩,给一个她并不熟悉的陌生男人敬茶磕头,所有聚光灯都对准她,所有人都在冲她笑,她听见赵烨说:可惜时也不是男孩子,要是男孩子...就更好了。
时建平饮过茶,笑眯眯的看着时也,手搭在时也的肩上——
“以后你就是我时建平的女儿,要是有人敢欺负你,就找干爹,听见了吗!”
时也似懂非懂,本能的不愿点头,却被赵烨捏着脖子,硬压了下去。
她不再是迟意,她往后只能是时也。
...
时也像极了赵烨,越长大越像,那张脸就好像是从赵烨的脸上拓下来的一样。
不管看不看你,都清纯,都勾人,都想要占为己有。
可她跟赵烨也有不一样的地方,眼睛。
时也的眼睛,从来没有低下过,她不像赵烨,为了钱、为了名,为了利,随时变幻眼睛里的光线,时也从没变过,除了憎恶。
女孩在长大,一天美过一天。
慢慢的...她发现时建平看自己的目光变了,赵烨看自己的目光也变了。
时建平在看一个女人。
赵烨也在看一个女人。
十五岁的时也,连初潮都还没来,就已经要被迫长大。
时建平的每次到来,都要点名见时也。
赵烨有时候会让时也下来,有时候不会,不让她下来的时候,时也会松一口气,把房间的门锁好;让她下来的时候,时也就会穿一件又宽又肥颜色又老土的衣服,把自己严严实实的包裹住,可时建平却好像并不在意,挥手让她过来。
时也胃中翻涌,一股恶心直冲喉咙,她忍着,将求助的目光投向赵烨。
赵烨心情好的时候,会自己坐在男人的大腿上;心情不好的时候,会故意假装看不见,直到快要超出时也的承受范围,她才会出手,拍一下男人的肩,挑笑风骚“建平,别逗她了,女孩子大了,不好意思。”
时建平笑笑,也不逼她,只是那双不怀好意的目光,在时也的身上长居不下。
时也说有同学电话,然后跑回房间,她把门锁起来,背抵着门板,身体颤抖,汗止不住地往下狂流,就像回南天,未关窗的屋子。
时建平走后,赵烨上楼去看时也。
“你看你,刚刚也太小家子气了,人家让你过来,你就会站在原地,像个木头桩子。”
“他没安好心,我和你说过,我不想见他...”
时也还没说完,赵烨脸色瞬间一变,呷着烟“你什么身份敢说这样的话?我警告你,往后有点眼色,再像一块木头一样,小心我收拾你!”
“....”
时也是她生的,为她所用也是应该,毕竟这些年吃的穿的用的,哪一样不是自己给她的?当利益足够多,一切都可以待价而沽,亲情也是如此,之所以还不能撕下伪善,不是因为不舍,而是因为还不到时候,这么美的一颗明珠,她必然要在最璀璨的夜晚抛出。
...
后来赵烨去国外参加影展。
赵烨经常这样不着家,时也已经习惯了,反正有保姆。
那天,已经很晚了,时也写完作业,又看了会儿书,才睡觉。
迷迷糊糊中,她觉得有什么东西探进被子里,她睡觉很轻,有点动静就能醒,察觉异样,便睁开了眼。
是时建平,带着满身酒味,笑的一脸猥琐——
“你不要叫,我来看看你,看看你...”
说着扯开被子,就往她的身上压。
头皮发麻的恐惧,男人浓重的体味,时也几乎叫破喉咙,一边拼命挣扎一边拼命求救。
她用了最大的力气去推、去搡、去踹,但男女之间力量差距太大,时建平像个巨人,纹丝不动。
时也尝到嘴里的铁锈味,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咬破的,在极度慌乱和恐惧的情况下,她顾不得这些,手摸到枕头底下藏得美工刀,发了疯一样,朝着时建平刺过去。
时建平根本没醉,立刻就要去抢美工刀。
时也知道这是自己最后逃脱的机会,她死死地握着刀,在空中乱挥乱刺。
时建平手一伸过去,就被划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你疯了!!!”时建平喊道。
时也把刀对准自己的脖子“你别过来,你再过来,我就死在这里!”
时建平以为时也和赵烨是一样的人,完全没料到,她竟然性子这么烈,时建平的衬衫被血沁透,刚刚才的心思荡然无存,他只是好色,不想搞出人命,妥协道——
“好了好了,我走我走,你不要胡来。”
时建平走后,那个保姆才过来,也是一脸吓到的样子,时也攥着手里的美工刀,不停地抖,也不知道抖了多久。
直到赵烨回来。
时也看着赵烨,恨不得跟她同归于尽——
“你不是去国外了吗?”
赵烨没有任何解释,只冷冷的说:“你把刀放下。”
时也绝望了。
她用一把美工刀做威胁,连夜离家出走,一个人去到崇明路,站在礁石上,吹了半夜的海风。
她觉得自己被碰到的地方很脏,觉得自己很脏...
她想死。
...
风太大了,时也的喉咙被风声捂住,有几个字音都发不出来,像苦胆在嘴里扎破,不停地涌出,又不停的灌入。
那天晚上,那件事,那场吹了半夜的海风,变成一个巨大无比的石头压在时也身上,她谁也不敢说,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一遍一遍回想。
“我那天...就是站在这儿。”时也说:“我想跳海的,但是我突然就想到你了,要是你没有回我的消息,可能我也就死了。”
时也转过身,抬眸对上程与梵的眼睛,睫毛毫无意识的颤动,她想过这件事瞒不住,早晚都要和程与梵说,所以事情出来的时候,她觉得也不失为一个好机会——
“我没想过瞒你,我一直在等,我想看看什么时候说比较合适,没想到就出了这样的状况,我真无所谓,比这些还难听一百倍的话,我也听过,就是卡在这样一个节骨眼儿上,我觉得我给你找麻烦了。”
时也喉咙忽然一梗,挑开目光,不在去看程与梵的眼睛——
“我都告诉你了,如果你觉得不能接受,也没有关系,我知道的确是很乱,我....”
话没说完,时也脸颊一热,是程与梵的手。
很奇怪的感觉,时也似乎一瞬间卸下所有盔甲,露出最柔软的一面,刚刚被自己一直忍着的眼泪,也簌簌落下。
她已经很努力在忍了,但就是怎么都忍不住。
她怕程与梵不要她,怕程与梵嫌她,更怕程与梵可怜她...
可这些明明就不是自己的错,为什么最后却要自己来承受?
程与梵的手掌温热,一点一点替她擦着眼泪——
“对不起,我该早一点知道的,如果我早一点知道,你就不会难受这么久。”
程与梵恨透了自己的自以为是,她凭什么觉得自己别人都聪明,凭什么要用自己的想法去揣测别人?
如果不是这次的事情,时也要把这块大石头在心上压多久?
自己是她最亲近的人,最亲近的人都不能说,还算什么亲近?
“我要改一下我之前的话,你不止漂亮,你更勇敢...没有妥协、没有放弃...你保护了自己。”程与梵一字一顿道:“你比任何人都值得被爱。”
时也的委屈在这一刻爆发。
程与梵捧着她脸“原谅我好不好?”
时也:“我没有怪过你...”
程与梵抱住她——
“可是我会怪自己。”
...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凌晨了。
时也去洗澡,洗完出来恰好碰见也洗完的程与梵。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应该如释重负,但气氛却莫名其妙的尴尬起来,时也觉得可能是自己好长时间都没这么哭过了,今天哭的...程与梵肩膀都湿了。
“睡觉吧?”
“嗯。”
程与梵问她,时也答她。
答完,就钻进被窝里缩着了。
程与梵看着她,想到她们一路回来,时也说的话——
你知道我第一次见你,什么感觉吗?
什么感觉?
干净,干净的让人嫉妒,我特别想远离你,但是又忍不住靠近,最后连我自己都很矛盾。
...
“睡了吗?”
“还没。”
“我有点睡不着。”
程与梵说完,便侧过身…自然而然地抱住时也。
以前这人也这样抱她,但和这次的感觉很不一样。
程与梵的鼻息钻进时也肩头,绕开那些难缠的发丝,错落的游离在肌/肤之间,耳后是躲不开的酥麻,时也被嗅到身体战栗,下意识的发软,腰身弓了起来。
她抬手,胳膊像初春里新抽的柳芽,去抱程与梵,勾她的脖子,把她揽进自己的怀里——
“你怎么了?”
“没怎么,就是想随心一些。”
话落,程与梵的手压过来,一只撑着床单,一只拢着她的头发,手指顺着她的脸颊没入发丝,轻轻捋过...柔顺里带出浅浅幽香。
气息在交缠中意外情迷,程与梵碰一下,又不全碰到,挨一下,又不全挨上。
好像在玩什么游戏,玩的时也眼睛都红了。
时也小腹一阵阵缩紧,下巴不自觉的扬起,她抱住程与梵的脖颈,挺起身,喉咙压紧地对她说——
“别玩了...要么你就给我,要么...就别这样撩拨我...”
忽然,程与梵吻住时也的嘴,气息囫囵间,时也听见她说——“其实,我也没有那么好。”
时也想问她这话是什么意思,结果却被程与梵先一步扰乱。
那一点急切的吞吐,迫切的潮湿,周遭的空气都炙烤起来,时也全忘了要问的话,仿佛旱久的鱼,被捡进池塘,水波层层涌起,一圈一圈的涟漪翻腾。
理智瓦解后,只剩疯狂。
连疼都忘记了。
时也停留在大脑里最后一点印象,是一部电影的台词——
女孩说,我从小就知道谷欠望是什么,十六岁那年,我带着一个女孩去到秘密基地,我把她抱住,把手伸向她,从那之后,我就知道,我这辈子只能爱女生。
要美丽,要坚韧,要告诉所有人,玫瑰也有荆棘的利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