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也走了, 电影也放完了。
程与梵坐在沙发上,面前的茶几上是冷掉到残羹剩饭,面条和云吞几乎吸干了碗里的所有汤, 黏黏糊糊的粘成一坨,不仅没有食欲, 相反还倒人胃口。
下回再也不吃云吞面了,程与梵摊着两手, 肩背向前弯去,弓的有些颓。
在哪听到过?谁说的?程与梵已经不记得了, 唯一有印象的是话里的内容——
关于成功素质的探讨, 有些人睿智、勇敢、沉稳、坚毅,几乎具备一切优良素质,却在迈进成人世界的那一步被现实击溃,有些人狡猾、胆小、木讷,浅薄, 几乎没有任何可以拿的出手的优良素质,却因为某种运气, 而在成人世界里混得风生水起,游刃有余。
程与梵以前不信这些,后来信了,或许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生命不能承受之重吧。
她不敢说自己一个优秀的人,但至少也不该是一个失败的人,可自己又该怎么解释现在的一切呢?
尤其是对时也...
程与梵扶额,用力地搓了搓...
心口闷得难受, 自己该怎么告诉时也, 不是不喜欢,也不是不在乎, 而是难以启齿...
难以启齿,自己是一个被吓破胆的窝囊废。
...
转眼又是一个礼拜。
下了三天的雪,今天终于停了。
程与梵预防感冒,但没想到,这次是重型流感,预防了也没用,想去医院吧,奈何人又实在太多,大家在一个过道排队,每个人都哐哐哐的咳嗽,搞不好交叉感染会更严重,于是去药店买了些药,临睡前,每个都抠下来一片,最后一大把囫囵塞进嘴,咕嘟咕嘟的灌几口温水下肚。
就这么拖,这么耗,鼻子通的时候,程与梵觉得这重流感不过如此,可鼻子一旦不通,塞的像搅拌机里的水泥一样的时候,她又觉得自己可能会被憋死,难怪叫重流感呢,哪能那么容易好。
躺在床上,枕头底下的手机嗡的震了震。
是乐器行的小哥——
「你这东西是被摔得吧?」
「中间这么大一条裂缝」
程与梵的手在枕头旁边摸去,那个卡祖笛这几天都和自己同床共枕,看着手机里的对话框眉头蹙起——
「能修吗?费用贵些也不要紧,我可以加钱」
乐器行小哥——
「这不是贵不贵、加不加钱的问题,是你这个东西它已经摔坏了」
「而且你买的这种是木质的,我要没猜错应该有年头了吧,乐器这种东西虽然精致,但实际上它是消耗品,时间一长多少都有磨损」
「与其修它,不如你买一个新的」
说完,那边咵咵咵就发来四五张图片,乐器行的小哥跟她热络地介绍道——「这种是德国进口,纯金属,六色可挑,送三笛膜+笛筒,在我这儿..我还给你打九折,绝对不亏!」
程与梵——「所以,修不了是吗」
乐器小哥——「修不如买」
手机摁黑扔到一旁,程与梵又鼻塞又闹心,举着卡祖笛端详个没完,没由来地叹声气——
多大的火啊,摔成这样。
现在自己相信了,时也的脾气是真不好。
僵了几秒,程与梵掀开被子,从床上起身,也不知道干嘛,叮叮哐哐的翻箱倒柜。
...
另一边,时也通告提前录完,大家说一起去吃火锅,她借口身体不舒服,就没去。
让文尧尧把自己送回家,便早早的躺床上休息。
可惜躺的早不代表睡得就能早,翻来覆去丝毫没有困意,反而脑子越来越清醒,假装打了个哈欠,也没蒙混过关,干脆捞过床头柜上的手机,什么都刷,什么都看,app叫她全点了一个遍,最后屏幕停在微信界面,她和程与梵的对话框上。
时也不敢说自己一定多了解她,但这人古怪的性子,却也摸透了不少。
不能追的太急,不能跑的太赶,不能火加太大,因为会吓着她;可又不能不追、不能真的不急,也不能真调小火煨炖,因为炖着炖着,指不定什么时候火就熄了。
时也咬着嘴角,追人真难。
要不再晾晾她?
反正门禁卡跟卡祖笛都在她那儿,自己就不信...她还能跑不成?
嗯,再晾晾,明天、明天再说...
可是都已经一个星期了...
...
不知过了多久,放在桌角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程与梵拢了下头发,往上面瞟了眼,随即拿起接通。
画面里没人,程与梵觉得奇怪,试探着出声询问——
“时...也?”
两秒,摸过来一双好看的手,紧接着一双惺忪朦胧的睡眼,跟软了吧唧的嗓音,将空荡的画面瞬间填满——
“怎么是你?有事吗?”
“呃...是你拨过来的。”
“是吗?”
时也抱着枕头,头发从脸颊垂下来,像极了雨后江南里潮湿的倦意——
“那可能是我不小心碰到了。”
眼眸一抬,暗色的光影,脸嫩唇娇,媚态横生,时也支起胳膊,睡衣带子在肩上松垮垮的搭着,又因为地心引力的缘故,不止睡裙,还有睡裙下面的两团...
程与梵喉咙一梗,堵得跟水泥搅拌机没两样的鼻子,好像顿时就通了,两股不知从哪冲上来的气流,直达天灵盖。
莫名想到这人衣柜里挂的那件菱形肚兜...
程与梵觉得自己真是可耻,当着人面,也敢胡思乱想,可问题是,她们之前的不愉快都还没有解决,要不是还在视频,她非得给自己来一巴掌不可...
真下.流。
一时间眼神又开始四处乱瞟,就是不敢往屏幕上看。
时也丝毫没有察觉,仍旧摆着同样姿势,漫不经心地问——“吵到你了吗?”
程与梵抿了抿嘴角,喉咙里黏乎乎的。
自己也穿着睡衣,不过没有时也那么性感,灰蓝色格子居家服,扣子都扣在最上面一颗,极其没意思——
“没,我还没睡。”
“这么晚,怎么还不睡?”
“不太困。”
“你是不是感冒了?”
“有一点。”
时也顿了顿,突然脸就凑近摄像头,程与梵看着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预感有点不太好,正想往后退一退,就听屏幕里的人带着笑气道——
“遭报应了吧~”
“...”
“让你欺负我,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
程与梵没说话,但绝对没有不高兴,相反她觉得时也能这样和自己说话..特别好,总比那种客气疏离要叫人舒服的多,不思考措辞,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不正是熟稔之后才有的亲近距离嘛。
想了想,问她:“你什么时候有时间?”
时也:“干嘛?”
程与梵一本正经:“好长时间没看猫了,我...我能不能去看看。”
时也把脸别过去,又别回来,语调淡淡:“你不是有门禁卡吗,想来就来呗。”
程与梵:“门密码...”
时也:“我没换。”
...
第二天,程与梵满心思都在要去看猫的事情上,为了节省时间,她连猫罐头跟猫条,都提前拿好了。
她想自己不仅要看猫,还需要好好道个歉。
为此,还对着镜子作了一番练习,想要看看哪个表情比较诚恳,比较能够表达自己的歉意,而不是每次那种一眼就可以看破的心虚。
才练习了几个,就被手机来电打断,程与梵拿起手机刚要接,铃声却又断了,她看了看号码,又是那个外地陌生号。
一次两次是拨错,三次四次就是故意了。
程与梵思索片刻,想着要不要回拨过去,方才断掉的电话,忽然又打过来,铃声都还没来得及响,程与梵立马摁下接听键。
“喂,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