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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不识刘郎是祁郎

两人刚出店门,张问陶就带着赵文翠追了上来,张问陶笑道:“你们不用走的这么快,法老板都快八十了,他追不上你们的。”

陆风竹道:“我们不能把那块刺青给他,唉,欺骗这样一个老者我于心不安,只好逃了。”

柳茗泉道:“都怪我不好,早知道陆捕头你脸皮这么薄,我就不骗他了。”

张问陶道:“你们接下来要去哪儿?”

陆风竹道:“一家家问过去,看看能不能得到关于寒蝉子更多的讯息。”

张问陶道:“我们闲着无事,就陪你们逛逛吧。”

陆风竹道:“张兄精通绘画,若是能陪着当然是最好了。”

四人一间间画坊询问,得到的结果要么就是从未见过寒蝉子,见过的讲的东西与法道吴讲的大同小异,更多的还是问他们是不是想买卖寒蝉子的画,家家都表示只要有寒蝉子的画多少银子他们都愿意出。

张问陶叹道:“寒蝉子原本默默无闻,可当大家知道他是祈香山后就开始争抢他的画。所以说书画在诗文面前一文不值。古人有云:文章千古事。一个人若是以诗文成名了,那么他的书画自然就值钱。可是反过来就未必了。”

几人花了大半天时间将幽谷巷的画坊跑了一遍,最后来到位于最里头的一间名叫博雅轩的画坊,进门后看见一名女子正在聚精会神地对着一幅仕女画临摹,一名老妇人站在她身旁看着,眼里满是慈爱,像母亲看着自己的女儿一般。

陆风竹道:“张姨,唐姑娘,你们怎么会在这儿?”

原来这两人是张素云和唐梅。

张素云道:“陆捕头你回来了,我昨天还跟范鸿铭说要给你摆庆功酒呢,那个老东西却哭丧着脸,唉,不就是丢官嘛,他这个官也该当够了吧,该让给像陆捕头你这样的年轻人了。”

她一见面就东拉西扯,也不回答陆风竹的问题。

柳茗泉只得解释道:“唐姑娘天资聪慧,过目不忘,且擅长丹青,现在她专门替十里坊的姑娘画画像,今天张姨带她来这里是临摹学习前人的作品,好提高画艺。”

陆风竹上前看了眼唐梅临摹的画像,果然惟妙惟肖,他于书画实是外行,只要见画的像就认为是好画,赞道:“画得真不错。”

唐梅脸红了:“比起这些前辈名家我还差得远呢。”

张素云道:“梅儿,你不用妄自菲薄。虽然比起大家你还差一些,可你才学画多久,比不过一辈子浸润其中的前辈很正常。你现在已经是十里坊颇有名气的画家了,若是画的不好,怎么会有这么多姑娘找你替她们写真呢?”

唐梅道:“亏得有张姨,若不是你引荐,我一个穷苦人家的孩子怎么可能认得那些身价千金的头牌姑娘,还有机会给她们画像呢。”

张素云道:“好孩子,用功学,我们十里坊能出一个有名的女画师将来也是一段佳话。”

陆风竹道:“想不到啊,唐姑娘你居然和令兄一样具有艺术天赋。”

唐梅听他谈起哥哥,想到唐放至今生死未卜,恐怕是凶多吉少了,她眼睛一红,泪珠在眼眶里打转。

张素云白了陆风竹一眼:“陆捕头,你提这些作甚?”说着她轻轻拍了拍唐梅的肩膀安慰道:“梅儿别担心,我花大价钱找城北姚半仙算过,你哥只是暂时陷入困厄,过不了几日他就会回来的。”

陆风竹道:“张姨,你怎么会认识唐姑娘的?”

柳茗泉解释道:“事情是这样的,吕宗伯自尽之后尸体被运到行捕司,张姨来见他最后一面,唐姑娘近来不是寄住在行捕司嘛,两人遇上了,可说是一见如故。”

张素云道:“与其说是一见如故不如说是同病相怜。陆捕头,吕宗伯绝不是真凶,他肯定是被真凶给逼死的!我和梅儿都因为这个凶手失去了挚爱,你一定要将他找出来!切不可跟外面那些俗人一样认为吕宗伯是畏罪自杀,案子已经结束了。”

陆风竹苦笑道:“我不是正在查嘛。”

柳茗泉道:“唐姑娘你过几日是不是要替张逸卿画画像?”

唐梅道:“是的没错,所以这几日我紧张的不行,生怕到时候出差错。”

陆风竹道:“画像这种事是个细活,就算出了差错再修改就是了,不必那么紧张。”

柳茗泉道:“陆捕头你离开这一个月,京城可是发生了不少事的。你应该还不知道张逸卿马上要嫁给刘星衍了,唐姑娘要在张逸卿出嫁当天画下她穿凤冠霞帔时的样子。”

张素云道;“一代花魁穿着凤冠霞帔时的样子,这幅画注定会一直流传下去,成为绝世名画。”

张问陶道:“唐姑娘,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唉,我要是能有机会画这样一幅画就好了。”

赵文翠道:“我出嫁的时候也穿凤冠霞帔,到时候请你来画。唉,只是不知我的郎君在哪里?”

张问陶脸一红,把头低了下去,他明白赵文翠话中的意思,但自己毕竟是世家子弟,要娶她这样一个烟花女子家里是万万不会允许的。

张素云道:“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我们这些在欢场沉浮的女子哪个不想得遇良人?刘星衍已是探花郎,前途无量,他还愿意娶张逸卿,可见他真是个有情有义的好男儿。”

柳茗泉道:“我听闻是他母亲力主让他娶张逸卿的,说是不能因为有了功名就忘记旧日的盟约。”

张素云道:“如此深明大义的母亲真的是可遇不可求啊!”

陆风竹听他们说的都是与案子无关的话,有些着急,他问张素云:“张姨,你久在京城,可曾听过寒蝉子这个人?”

张素云道:“寒蝉子?最近京城都在传祈香山以寒蝉子为号作画,怎么你在查这件事?你这么一问,我倒是想起来当年我好像在岑红叶的房中见过他的画。”

陆风竹眼睛一亮,道:“寒蝉子与岑红叶相识?”

张素云道:“你糊涂了,寒蝉子就是祈香山,他当然与岑红叶相识。”

陆风竹道:“那些画还在吗?”

张素云道:“都三十年了…不过祈岑两人的东西大都放在香山红叶庙,到那里也许可以…”

不等张素云把话说完,陆风竹就道了句:“多谢!”然后又对张问陶说:“张兄失陪了。”之后他便直奔香山红叶庙而去。

…………………

“你想查看祈香山和岑红叶留下的书画?”香山红叶庙的庙祝李大川看着气喘吁吁的陆风竹问。

陆风竹道:“是的,他们两人都是文雅之士,应该有书画留下吧。”

李大川道:“确实有不少,你既然想看,我这就引你去。”

两人来到后院,李大川叫人取来那本登记造物的黄册子,他查阅了一会,道:“书画都在右手第三间房的檀木柜中放着。”

随后他命人打开房门,陆风竹迫不及待地冲到柜子前,打开一看里头放着数十个卷轴,他刚想伸手去抓,身后跟来的柳茗泉道:“陆捕头,这些都是前人心血之作,你莫要胡来。”

陆风竹脸一红,道:“是我孟浪了,柳姑娘还是你来吧。”

柳茗泉从怀里取出一副丝织的手套戴上,然后小心翼翼地将卷轴取了出来。

两人将卷轴在书桌上一幅幅展开,发现里面绝大多数都是别人赠给岑红叶的名人书画,直到第二十三幅画,画上的人正是岑红叶本人,只见画中的她脸颊微红,尽显媚态,画像的左上角有一行字,笔迹清秀,一看就是出自女子之手,这行字写道:

醉后羞于见人,刘郎信笔涂鸦。金风玉露几度逢,不识刘郎是祈郎。

下面落款写着:

岑红叶醉后手书。

柳茗泉道:“看来这幅画是有人在岑红叶醉后给她画下的,看她这行字的语气,两人定然十分亲密。”

陆风竹将这幅画拿到窗台前用阳光一照,果然在左下角显出了‘寄世寒蝉’四个字。

柳茗泉道:“看来这幅就是寒蝉子送给岑红叶的画。”

陆风竹十分激动,问:“你觉得不识刘郎是祈郎是什么意思?”

柳茗泉道:“我想岑红叶原来大概也不知道祈香山会画画,直到某日两人喝醉后祈香山给她画了这幅画像,她才知道原来祈香山就是寒蝉子,不光如此,她还知道了祈香山的本姓。”

陆风竹叫道:“原来祈香山本姓刘,他的本名叫做刘寄蝉!”他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刘寄蝉,刘寄蝉..”

柳茗泉道:“陆捕头,你可别魔怔了。”

陆风竹忽然大叫:“我怎么把那个地方给忘了。”说罢他将画轴一卷,道:“李先生,这幅画我暂时借用几天。”

之后他便离开香山红叶庙,直奔寒蝉寺而去,柳茗泉紧跟在他身后。

待得两人来到寒蝉寺门口,柳茗泉叫道:“陆捕头,陆风竹,你等等!”

陆风竹停下来回过头问:“怎么了?”

柳茗泉怒道:“什么怎么了,你没看到姑娘我都快跑断气了吗?”

陆风竹抓了抓头,道:“不好意思,案子有了突破,我太兴奋了。”

柳茗泉道:“你来这里又要做什么?”

陆风竹道:“我曾听这里的方丈说寒蝉寺有座塔,塔里埋着寒蝉子的遗骨,假如刘寄蝉是祈香山,那他的尸骨不是应该埋在香山墓里吗?”

柳茗泉道:“所以你赶着来求证,想看看塔里埋着的人到底是谁?”

陆风竹点了点头,两人进到寺中见到方丈法严,表明了来意,法严面露难色,道:“寒蝉子先生都已经死了三十年,就没必要打扰他身后的清静了吧。”

陆风竹道:“法严师傅,这件事关乎数条人命,你们佛家不是最重人命,以不杀生为第一大戒吗?还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法严沉默了一会,道:“最近关于寒蝉子、祈香山的传闻到处都是,连我这个方外之人都有耳闻。陆捕头你说得对,既然事关人命,就应该查清楚。二位请随我来。”

法严引着两人来到寒蝉子的寄身塔前,只见宝塔的石门上挂着一把大锁,法严道:“二位请在此稍候,我去取钥匙来。”

柳茗泉是第一次来寒蝉寺,见到这座高高耸立的宝塔十分惊讶:“这座就是埋葬寒蝉子尸骨的宝塔?居然如此雄伟,修这座宝塔的人肯定十分有钱。”

就在这时,刘星衍扶着他娘亲路过,他见到陆风竹十分惊讶,正想快步走过,却被陆风竹叫住:“咦,这位不是探花郎吗?请问这位夫人是?”

刘星衍道:“这位是家母。”

陆风竹上前躬身行礼,刘夫人向他微微点头,道:“星衍,既然遇上了朋友你就多陪人家聊聊,我自己回屋便是。”

刘星衍道:“娘,我还是扶…”说到这里他见刘夫人用锐利的目光盯着自己,当即改口道:“娘,你自己走慢些,儿子一会就回来。”

刘星衍目送母亲离开,直到她进了院子后方才转身对陆风竹道:“陆捕头,你又来这寒蝉寺做什么?”

陆风竹道:“这寒蝉寺风景优美,景物别致,我今天特地带柳姑娘到这里来游玩。上次来遇到刘兄只是匆匆打了个照面,今日正好与刘兄好好聊聊。”

刘星衍‘哼’了一声,心想我跟你有什么好聊的?

陆风竹道:“刘兄,近来发生了那么多针对才子佳人的凶案,不知你有何看法?”

刘星衍道:“我能有什么看法,不是说他们得罪了吕老师所以才会被杀的嘛。”

陆风竹道:“如果我告诉你吕宗伯是被冤枉的,真凶另有其人,你会不会感到惊讶和害怕?”

刘星衍道:“你这个人说话莫名其妙,我为什么要害怕?”

陆风竹道:“真凶的目的很可能是要把一对对与祈香山、岑红叶相似的才子佳人都杀了,我在想你和张逸卿不是比死去的几对更像祈岑吗?”

刘星衍道:“陆捕头,原来你都是靠着自己的想象来查案的,难怪死了这么多人到现在你却连真凶的影子都没看着。”

听了这话陆风竹脸一红,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反驳。

就在这时法严回来了,他举着钥匙道:“陆捕头,现在就把门打开吗?”

刘星衍面色大变,道:“你们要打开寒蝉子的寄身塔?”

陆风竹道:“不错,我们要查证一些东西。”

刘星衍急了:“你们连一个死了三十年的人都不放过,真正是禽兽不如!”

法严见刘星衍如此激愤,一时不知自己还该不该开门。

陆风竹淡淡地道:“刘兄,你如此激动做什么,你和寒蝉子又没有关系,我们开他的坟关你何事?”

陆风竹特意将‘开他的坟’四个字加重说,刘星衍果然大怒,他手指着陆风竹,口中念道:“你…你…你”看来是太过激动,话都说不全了。

这时一名小和尚跑过来道:“刘先生,你快回去看看,你娘亲的心疼病又犯了,此刻正在叫你呢。”

刘星衍闻言大惊,立刻撇下陆风竹等人往后院跑去了。

陆风竹道:“法严师傅,开锁吧。”

石门被打开,几人进到塔内,只见里头布满了蜘蛛网,应该是许久没有人进来过了,塔中央放着一座小石塔,应该就是用来存放寒蝉子尸骨的。

陆风竹上前看了看,一时不知该如何打开这座小石塔。

法严道:“这座小塔的塔顶是可以抬下来的,二位稍等,我去叫两位小和尚来。”

陆风竹道:“不必劳烦师傅们了。”说着给柳茗泉使了个眼色,两人走到塔前一起用力将塔顶举起,跟着放到石塔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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